第一章 淡漠寡情

作者:沉沉    更新时间:2016-11-04 11:13:07

头倚靠在客机窗沿处,身体状况的不舒适,和心底的极度烦闷,让殷磊很是头痛。他没有办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袁宇庭,一个和他有着一半血脉的妹妹,一个被他视为家族丑闻的畸形物,一个他偶尔会起恻隐之心但大部分时间是冷漠处置的小动物。也许,她连小动物都不如。即便是一只流浪猫,也都有一群流浪猫陪着。袁宇庭,只是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怪胎,她的生活范围,永远不会超过五个人。陪着她的,只是那些老人,而保镖之类的强悍男人,是无法近身的。

她被迫地过起了隔离的生活,幽禁的生活,自闭的生活。小女孩儿应有的情绪,家人的呵护,同伴的交流,哪怕是发脾气,她都没有可以相处的对象。这简直就是一个为她缔造的人间地狱。袁宇庭没有得忧郁症,这真是一个奇迹。或者确切地说,是比忧郁症更严重的Bipolar,躁郁症。殷磊预感到了这一点,早早地做好了预防工作,袁宇庭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殷磊有一场戏快要接近尾声的感觉,人生的剧幕正在一点一点地收起,舞台上的布景渐渐缩小,包括正在表演的自己。谁知道,几个月后,林若岩是否同样会为他拉上幕布。一个年青的,已不算鲜活的生命,马上就要进入人生的倒计时,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即将萎谢。生命的种子将会死去,明年不会迎来新的开放。

殷磊没想到林若岩会提出去香港,他唯恐袁宇庭会给她带来痛苦的回忆,可林若岩的一番话让他几乎落泪:“尽人事,听天命。一半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另一半的主动权在老天爷手里。可是袁宇庭什么都没有,百分百地任人宰割。她除了发疯,没有其他办法。她来的时候,没有人欢迎,即便那个人一心一意想要她来到这个世界,最终也没有办法去爱她。现在她要走了,总该有人去送一送吧!殷磊,我一直觉得我和你的童年是那么凄惨,可是袁宇庭这一生,却是不堪。”

殷磊对袁宇庭始终没有一份兄妹之情,那是他家庭生活中不愿触及的一角,想必也是他母亲人生履历中不愿翻开的一页。有时想想,母亲是够狠够硬的。唯一的女儿,不见面,不打电话,不关心,不念想。殷磊想想也对,一旦打开了感情的闸口,势必不可收拾。母亲对女儿的那种天性,会抑制不住,这样就会造成另一桩丑闻。这样的事情,错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索性不要有联系,否则后患无穷。在这种要命的、矛盾的情感挣扎之中,会有怎样的绝望和痛苦。如果生活重新给予选择,母亲是否会避开袁皓天?

殷磊抵达香港,先行一步。林若岩会乘晚上的飞机抵达,两人一前一后,避开耳目。来香港的事情,两人说好不对身边人说,尽量不引起旁人不应有的揣测。他也叮嘱林若岩,抵达香港后,会有专人来接她。进入屋子的时候,等候司机的指令。这三个月,由于袁皓天一意孤行地在能够见到袁宇庭的住宅四处,都相应安装了探头,殷磊不希望林若岩在进入的时候被照到,他特地关照了相关人员,保护好林若岩的安全。并对林若岩说,穿深色衣服,这样不至于太扎眼了。

可能知道女儿大限已至,袁皓天格外关注周边的一举一动,虽然遵守诺言,没有打扰到女儿,但是那种气氛,管家和出门的女佣都能感觉到。

比如,只要女佣和管家出门,后面的车子跟得紧。现在已经肆无忌惮了,丝毫没有距离上的顾虑,前后只差300米,而且都是同一部车子。想必也料到女儿已经处于最后的时刻了,袁皓天急于从她的身边人想知道各种近况,医院,银行,律师事务所……

殷磊没有阻止这样的行为,如果他插手了,势必会引发对方更为疯狂的举动。一切都是倒计时了,他只需按兵不动。他本就是个淡漠寡情的人,包括对他的母亲。仅有的身体和心灵的温度,只给了一个女人。即便在分离的四年里,他都没有放弃对她的追踪,更不会让对方有机会接触到新的男人,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情,她是他生命里的一种执念、信仰和寄托。对于袁宇庭,除了偶发的怜悯之情,再无其他。在袁宇庭的生命即将走向消弭的时刻,他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是冷酷和自私的,更甚于他的母亲。但他并不因此而厌恶自己,那是生活和生命赋予他的一部分,不可磨灭。除了抗争,他也能够接受一切命定的安排。

从车里出来,殷磊放慢了脚步,脸色冷峻,目不斜视。他整了整领带,手上提着一只公文包,故作悠闲地踱步进去。他知道,在某一处,他的动作已经全部被摄入到另一个人的视野中。在这个屏幕里,各人都需要严谨地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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