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情相悦乱点鸳鸯 仗义救人入伙青帮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9-14 10:57:57

与北京城白府的腐朽气息相比,上海进入五月份的时候已然显现出初夏的温暖,它活跃,开放——这是白茂聪对上海的初步印象。

白茂聪在上海度过了半年的光景,和汪明翰两人合开的丝绸店铺日渐起色,附近是高级住宅区,光临店里的太太小姐们络绎不绝,生意红火。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可以帮忙店里的生意,有时候诗琪的表妹子夜中午也常来搭把手,其实是在看白茂聪的,云璐在的时候她比较拘谨,不久她迷上了绍兴越剧,看了一次看两次,礼拜一的生意清淡,这是经营服装布料行业的规律,这天云璐就吵着要去戏院里,让诗琪陪,诗琪说对越剧不感兴趣,平时店里忙,礼拜一就去姨妈家陪她,诗琪的姨妈是家庭妇女,在家烧饭干家务,女儿子夜去国际礼拜堂上班后,她特别的寂寞,诗琪陪她一天很高兴。云璐一人不认得路,只能让白茂聪作陪,他去了一次再也不肯陪云璐去了,说越剧哭哭啼啼的心情也听坏了,这个任务只能交给汪明翰了,汪明翰非常乐意,嘴里却说,我这是在“陪太子读书”,其实他一方面不愿意去诗琪姨妈家,嫌那女人罗嗦,更关键的是他觉得云璐可爱。礼拜一店里人都走光只剩白茂聪一人,子夜乘虚而入可以单独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呆上一整天,白茂聪乐在其中,让汪明翰和云璐多看几场,这天子夜就主动承担起了做晚饭的家务活来。子夜其实不大会炒菜,平时看母亲怎么炒她就学着做,自然味道很牵强,好在一个礼拜只有那么一天,大家也凑合着,那天子夜也会留在店里吃,晚上回去由白茂聪护送,路还是比较远的,就这样,他们俩之间到了无话不说的关系,起先白茂聪还是应付,到后来居然期待礼拜一快点到,而且希望那天媳妇多看几场戏,还鼓励她学唱越剧,云璐是蒙古人,大舌头不灵活,唱出来非常别扭,大家都说难听,就白茂聪说很专业,他说这种违心话时,脑海里已经装进了子夜,从对女人的审美角度,他发现子夜身上有着自己所向往的那种气质,她人虽小,谈吐间显得格外的矜持,又在矜持中蕴藏了一股随时会爆发的激情,这点云璐是非常缺乏的,云璐本性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健谈,有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她的直率却深得汪明翰的青睐,而汪明翰本身又是油嘴滑舌,能够哄女人,两人去看戏没有冷场的时候,从戏里的故事到各自的人生观,再到自己的身世。那天他们连续看了四场,都是当时上海滩名角的戏,散场已经晚上八点,白茂聪一点也不着急,店铺里就他和子夜两人吃饭,诗琪总是在姨妈家吃过饭回来。白茂聪兴致颇高说要喝酒,子夜也陪着一起喝,天突然下起暴雨,店铺阁楼上充斥着暧昧的温馨,狭小的房间里一张很矮的桌子,他们盘腿而坐对酌,一盏拉线白炽灯罩着铁皮灯罩,黄澄澄的光线形成一个喇叭形映照着他们,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情景。他们喝的是白酒,白茂聪能喝,子夜纯粹是作陪,几口下去眼睛眯成了条直线,便坐到他身边斜靠着他肩膀,说:“茂聪哥,你喝吧,我看你喝。”白茂聪惊慌的扶正她说:“你醉了?要不去房间躺一会,好点了我再送你回家?”子夜凝视着他点点头,睡意朦胧的说:“好,可是我站也站不起来了。”白茂聪尴尬地笑笑将她抱起,送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往床上放下时,子夜搂着白茂聪的脖子没有松手,问:“茂聪哥,你要回那屋喝酒吗?”白茂聪这一站起来才感觉到了酒力,面前是他所喜欢的女孩子,花色的连衣裙是前开襟的,一排钮扣从领扣开到下摆,放下她的时候,鼓起的胸部像两只浮在水面上的皮球在滑动,白茂聪的血在沸腾,子夜望着一脸紧张的他问:“茂聪哥你怎么了?”白茂聪突然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喊了声:“子夜......”子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叫了声:“茂聪哥。”这声叫彻底搅乱了白茂聪的心绪,酒性顿时从大脑间蔓延开来,身体前倾扑在了子夜身上,子夜仿佛是早有准备,猛的抱住他脖子,两人热烈的亲吻起来......

雨越下越大,云璐与汪明翰在一间打烊的铺子门口躲雨,头顶上有遮凉棚,雨水打在棚上往下淌宛如瀑布把他们俩与马路分割成两个世界。云璐说:“这里的雨好大,我在北京从来没有见过。”汪明翰说:“北方少雨多雪,南方多雨少雪,上海下场大雪就像过年般。”云璐微微伤感地说:“我还是喜欢北方,尤其冬天,这里冷得晚上睡觉简直让我受不了,我们北方都有热炕的。”汪明翰问:“如果现在让你回家,你回去吗?”云璐垂下眼帘说:“茂聪这事能回得了家吗?我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啥办法?”汪明翰问:“我之前听你介绍了一些北京的家,感觉好像很复杂,你看起来也很不幸福。”云璐说:“在我们白家,我的辈分和排序是最小的,大奶奶仗着丈夫是大儿子,又是嫡子,我丈夫是次子,姨太太生的庶子,他没地位我跟着下贱,没有一点发言权,连孙子也比我腰板直。”说着眼泪莹莹的冒出来,汪明翰安慰道:“别难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眼下你们也回不去,只要我们好好的做生意,总有一天会飞黄腾达,到时候衣锦还乡,看你们白府里有谁还会瞧不起你们。”云璐欣赏的目光望着他说:“汪先生真是知书达理的人,不像我家老爷根本不听我诉苦,还说我像老太婆爱唠叨。”汪明翰笑了,说:“你们啊,现在都民国十六年了,这儿早时兴叫太太先生的,只有家里的老人,小辈才喊老爷。”云璐笑笑看看天,雨小点了,忙说:“应该很晚了,我们赶快走吧,他们怕要等急了。”

下那么大雨马路上黄包车无踪无影,他们上了有轨电车,非常拥挤,云璐的衬衣淋湿后有些透明,都粘在身上,尤其她的胸部轮廓分明,与汪明翰面对面的站着,偶尔车子刹车他们撞在一起,云璐不高,够着车吊环吃力常常刹车时脱手,不知不觉的就放下手臂让汪明翰扶着自己,渐渐的等于是被他抱着,而且越来越紧,高耸的乳峰贴得变了形状,她害羞的扭过头去看别处,就这么让自己贴着,微微的感受汪明翰急促的呼吸。

在店铺里,白茂聪和子夜在床上疯狂了一个多小时,子夜的脸羞得通通红,蜷缩着赤裸裸的身子在咬枕头,被单上留着一滩鲜血,白茂聪自己先穿好衣服拣起她的连衣裙说:“时间不早了快穿衣服,他们随时会回来。”子夜抬起头在流泪,一把抱住他说:“茂聪,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不要抛弃我。”白茂聪拍拍她没有说话,激情过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害了人家小姑娘一生了,子夜的话他无法回答,自己有媳妇,民国以来,妾已经不受法律承认,子夜算是上海滩小有名气的银行买办的千斤,收她为妾是不现实的。

子夜穿完连衣裙问:“现在送我回家吗?”

白茂聪说:“等一下,我将床单上的血先擦干净。”他拿来板刷沾上水拼命的刷,淡了些,扯起被单翻了个身说,“这样好点了。”子夜怯生生问:“你太太发现,你怎么说?”白茂聪轻描淡写说:“就说我痔疮。”子夜的愁容豁然舒展,捏了他一下幽默地说:“真有你的,这事我不管啦,别赖上我啊,你自己保重,我们走吧。”两人哈哈大笑。

白茂聪送完子夜回到店铺已经十一点多钟,云璐和汪明翰下了电车到店铺还有十几分钟没有车的路段,穿过石库门的弄堂,对面就是他们的店铺,暴雨又倒下来,能见度全无,他们又走不了了,弄堂口有间收滩了的煎饼铺子,是用竹子搭起的棚屋,几个平米,一块用木板条横七竖八捆扎起来的门顶着棚屋,没有锁,就用铁丝绕了几圈,两人轻松的钻了进去,黑漆漆的像一只笼子,勉强能够拥挤在一起。汪明翰的衬衫已经可以拧出洗脸水,索性大方的脱下挂在铺子内的竹签上,说:“全湿透了,贴在身上明天要感冒的。”云璐也湿得与半裸没有什么区别,她双臂抱住自己护住胸部,风从破棚里吹进来顿感冷飕飕的,嘴唇也变成紫色,汪明翰说:“你这样抱着自己湿衣服贴身上更紧了,明天不感冒才怪。”云璐簌簌发抖说:“我冷。”汪明翰斗胆地说:“我是热身,我给你取暖吧,来,放下手臂抱住我。”云璐不好意思笑着摇摇头,抖得更厉害,汪明翰强行扳下她的手臂将她抱住,“哎呀”一声触电般弹开,说:“你衣服冰冰冷,我抱不上去啊,不行,你这样肯定要感冒,说不定得肺炎,现在这病很难治愈的。”云璐害怕起来,缩着身不知所措的牙齿直颤,汪明翰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脱掉了,别害羞,这里光线很黑的。”还没得到云璐同意他就动手要帮她脱,云璐想说不要,话已冷得说不出来,连衣裙从膝盖一直卷到脖子处,一拉从头上套了出来,她只穿了内裤和到上海来新买的女人时髦文胸,汪明翰脱她衣服也不完全是因为连衣裙湿了,陪云璐看戏这一来一去的他逐渐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意,虽然白茂聪是他的朋友,但这对朋友根本没有感情基础的障碍,云璐的身材吸引住了他,而自己太太是平胸,当初他在满洲里认识了诗琪,见她气质好就一见钟情的开了房间,衣服脱下才发现乳房小得可怜,稀里糊涂生米成熟饭后也就勉强的带她回了北京,两人结婚一年多没有孩子,他也不着急,潜意识里有找到好的换掉的想法,遇见云璐是因为白茂聪的关系,彼此有机会交流也因为白茂聪的成全,他认为这是天意,就用心的去接触她,脱她的衣服也是冲动之举,这一裸,肉鼓鼓的身胚让汪明翰忘乎所以,将她揽在怀中,云璐也恍惚的抱紧他,两具湿漉漉的身体融为一体,汪明翰双手在她背部游弋着,老练的松开文胸的搭扣,云璐猛一抬头“啊”的轻唤了声,紫色的嘴唇被他封堵,云璐抵抗了阵子松开嘴唇,将汪明翰侵入的舌头轻轻咬住,又放开,发出释然的呻吟,她的胸部被汪明翰占领。

白茂聪回来时云璐已回店铺乖乖的躺在床上了,在煎饼铺里,她将身子给了汪明翰,这是她一生中第二个男人,丈夫没有回来她知道是送子夜去了,外面下暴雨可能也没有带雨伞跟她一样,所以回来晚了。床上淡淡的血迹她没有注意,床单翻了个面被子压着,匆匆洗尽湿身后被子一铺就钻了进去,心空荡荡的。

这事谁也没有发现谁出轨,生活照样继续着,看戏的看戏,留守店铺的留守,只不过看戏的实际上直接去旅馆开了房间,留守的早早店铺打烊行起了夫妻礼。那天店里来了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子,出手阔绰,买了很多布料说送人,还特意问白茂聪有没有做旗袍的绸缎面料,这种面料店铺进得很少,颜色没得挑,白茂聪答应过几天去进货,那人留了联系电话,他叫毛利,30多岁光景。

白茂聪去苏州进货后回来打毛利电话,毛利很客气,把白茂聪先约到茶楼,白茂聪也是爱交朋友的人,见毛利气度不凡,又是本地人,很愿意搭上这个关系。两人在春风茶楼碰面,毛利是青帮中人,初见白茂聪就觉得与这人有缘分,给他留电话也基于这方面因素。两人相谈甚欢,又相见恨晚,转弯抹角的寒暄完后,毛利直截了当问:“白兄有无加入我们青帮之意愿?”白茂聪早在北京时就听说过,青帮是江浙一带势力最大的帮会组织,什么生意都做,包括鸦片和烟土,但总觉得跟自己很遥远,他笑笑端起茶杯敬了下毛利没有表态,毛利说:“在上海发展没有帮会撑腰干不了大事,坦率说,你是从北京来的,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与人合伙开家面料店铺糊口尚可,飞黄腾达嘛,就永远也没指望的,我之所以邀请白兄入帮,是因为我们俩有缘分,今天我们深谈片刻即证实鄙人之眼力......”毛利正侃侃而谈时,突然背后向他冲来三个手握斧头的人,清一色穿着黑色金羽纱,系着宽皮带,白茂聪眼快手快,推倒桌子将三人挡住,毛利反应也敏捷,操起凳子自卫,这三人是安徽斧头帮的人,毛利曾经与他们结下梁子,今天是专门来寻仇的。三个人目标明确专杀毛利,把白茂聪撇在一边没有理睬,眼看三人将毛利围在中间,白茂聪举起凳子往其中一个脑袋重重的砸去,那人倒地斧头掉落,正当其余两人楞了片刻功夫,白茂聪不知哪来的爆发力,拣起斧头就往其余一人脑袋劈去,那人顿时脑浆迸裂,另外两人见状仓皇而逃,毛利一拉白茂聪的袖子说:“出人命了,一会巡捕就到,快跑。”

毛利将白茂聪带到自己大哥钱三刀家,钱三刀也是青帮的,与毛利一样是“悟”字辈,两人结拜成兄弟,钱三刀50多岁为大哥。钱三刀管理着华界地区的几家赌场,目前正缺人手,白茂聪既救了毛利,说明是一个有情有意符合江湖道义的朋友,便邀他入伙,作为对他的感谢,钱三刀答应将一家赌场承包给白茂聪管理,利润五五开,白茂聪欣然答应,翌日开始,毛利就作为引白茂聪入帮的“引进师”培训他,一个礼拜后开小香堂拜钱三刀为师,领“学”字辈,毛利成了他师叔,虽然这是上海滩最小的青帮辈分,白茂聪觉得从此自己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帮会在支撑,再也不用怕谁了。

白茂聪并没有将入帮的事情告诉店铺里的所有人,包括媳妇,子夜也不知情,初入帮会他还留了份戒心,不想自己家的人受任何牵连,只说是有朋友邀请他去管理一家赌场,店铺里的事只能够全权交给汪明翰打理,汪明翰自然坐享其成,在生意上可以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好处。

白茂聪的赌场在华界的杨树浦,这一带绝大多数都是底层民众,地痞流氓出没的地方,因为这赌场是在青帮的管辖下,生意兴隆且玩客之间一般相安无事,白茂聪也比较轻松,平时在堂上走走看看,他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形象,以前头发很长,就像清末民初刚刚剪过辫子,头发垂直散落在肩,现在剪得很短,梳得油光光往后反包,身着三件套白色西服,胸口表袋上塞了块红手帕,偶尔拿下装腔作势的抹抹鼻子甩造型,黑色皮鞋锃光瓦亮不容一丝灰尘,他发现上海滩有身份的大老板都这样。他手下有个得力助手,原来该赌场的胡经理,因为长得一脸麻子,故人称“胡大麻子”,是个骁勇的打架能手,因为不善于管理,动不动就大打出手,把赌场的生意也打没,被钱三刀撤下,让一个年轻的,看上去温尔文雅点的白茂聪替代。白茂聪想要管理好这家赌场,首先要在内部人员中树立自己的威信,除了严肃规章制度外,他奖罚分明,平时对手下不苟言笑,始终保持着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且并不疏远的距离,言出说一不二,所以众人对他敬而远之,又不得不对他低三下四,时间一长白茂聪内心的权利欲日渐膨胀,他每天来上班办公室里的茶一定要泡好的,而且冷热适中,喝上一口如果觉得不对胃口就会狠狠的往手下砸去,对他最奴颜卑贱的是前经理胡大麻子,只要白茂聪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坐定,他就拿出块长条的白布正儿八经的跪前面擦起皮鞋来,而且动作显得很专业,白茂聪非常赏识他,作为自己的贴身保镖,走到哪让他跟到哪,晚上下班他和子夜坐在黄包车上,他就在后面跟着跑,有时白茂聪也可怜他,把子夜送到家后回店铺,就让胡大麻子上黄包车,这算是对他的奖赏。子夜在国际礼拜堂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白茂聪在赌场上班她中午就会来看他,午饭一起去吃西餐,偶尔晚饭也会在馆子里吃,云璐已经习以为常,知道丈夫现在干大事业,晚上等他到八点就不等了,与汪明翰夫妇开饭,诗琪对生意方面的事情没有天赋,就算她站在柜台后也不会招呼顾客,所以基本上汪明翰是让她干买菜烧饭等家务活,偶尔外购东西就差她出去,因此汪明翰与云璐单独一起的时间最多,超过了陪自己的太太,云璐也一样,白茂聪回来就是睡觉,他们不常行男女之事,白茂聪天天可以关起办公室门与子夜寻欢作乐,而云璐单独和汪明翰相守店铺里也少不了见缝插针,她一点也不担心怀孕,与丈夫结婚近两年多肚子里没有反应过,在家里的时候白老爷当面催促过,白茂聪不想那么早有孩子,云璐生怕是自己生育上的毛病,所以也不去追究到底是谁的问题,但她更相信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事,不敢去医院检查,一旦确认是自己会被白府休妻。子夜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更希望怀上白茂聪的孩子,在她的心里期待着一个美好的家庭,她爱这个男人,尽管她也发现这个男人坏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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