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磊的心里烦躁极了，林枫的电话里带着颤抖的哭音。在他眼里，林枫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她主动担当起照顾两位孩子的责任，遇事冷静，举止言行非常得体。林若岩能够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林枫是付出了很大心血的，殷磊从心底是感谢并且敬重她的。可是刚才，林枫的声音是那么无助，那么绝望，殷磊心里也跟着绷紧了，一直稳稳坐在椅子上的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牙根紧咬，额上的青筋暴起。在办公区域内来回走动，脚步停顿间隙，一只手一会儿支着腰，一会儿抚着额头，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可是声音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气息那样的不匀：“妈，您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匆匆走出办公室，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Peter。
“她都请假两天了。”Peter有些慌乱，又不方便在公众场合明说。
殷磊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一边朝电梯口走去一边吩咐：“下午的会我不参加了，会后向我汇报。我们电话联系。”
Peter被殷磊的瞬时慌乱给弄懵了，他似乎被挤到了墙角边，只知道点头而没有其他作为了。
殷磊疯了一般冲进了医院，来到VIP病房，冉冉正在吊针，看到殷磊，冉冉顿时兴奋起来：“爸爸，你怎么老不来看我？”一句小儿痴缠的话语惹得殷磊热了眼睛，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深深地吸了口气掩饰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原来以为是支气管炎，可是后来高烧不退，又有了轻微的肺炎。那时候只当作普通病毒性高烧处理了。”林枫把几张检查的单子递给殷磊：“到这里查了支原体，才知道是什么风湿性免疫系统有问题，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会和这种病有关。”
“爸爸，爸爸来这里，你抱抱我呀！”冉冉看到爸爸拿着单子发愣，又是有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自然也要发发嗲了，两只手动弹着要殷磊抱。
“吊针的手快放下！”殷磊冲到儿子跟前，放下了孩子吊针的手，又仔细看了看滴水的速度。然后轻轻地扶起冉冉，把他圈在怀里，低声说道：“爸爸今天陪着冉冉，你乖乖闭上眼睛，睡一下好不好？”
“爸爸也要陪妈妈，妈妈也在医院里呢！她现在每天都做梦，醒了就叫爸爸的名字，爸爸给妈妈施了魔法吗？”冉冉眨巴着眼睛，精神很好，一点儿都不像病中的孩子，欢腾得很，话多得不得了。可刚才电话里林枫告诉他，其实孩子的病已经伤及内里。
殷磊的手机亮了起来，他摁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一旁，正好旁边的手机是林若岩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沉默，仿佛要把每个人的心事穿透，散落的碎片堆积在灵魂的某个角落，或在吟唱，或在抽泣。只是这心事的角质层越堆越高，终于把大家给覆盖住了。这几天一直病着，忽而见到了爸爸，也许太高兴了，情绪波动之后，冉冉感到疲乏了，在爸爸怀里闹动了一会儿，脑袋慢慢耷拉下来了。
殷磊舍不得把儿子放回床上，就一直这么抱着，呆呆地望着孩子的面庞。小脸儿因为高烧而变得红彤彤的，呼吸中仿佛听到心肺间的浑浊声，那是一种儿童肺炎常见症状中的嚣音，鼻子有些小小的闷堵，呼吸声稍显粗重。
“妈妈，这两天实在不好意思，让您受累了。”冉冉睡得有些不安稳，一个激灵抽动了一下，殷磊连忙轻抚他的背部，好让孩子安定下来。由于他的一条腿是搁在床上的，导致自己的坐姿极不舒服，但他并不在乎，整个身心都在孩子身上：“以后再有类似或者紧急的事情，您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唉……我是要跟你讲的，可岩岩说你最近特别忙，烦心事也多，不让打扰你。”林枫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虽然她给予了殷磊毫无保留地信任，但是他和林若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妈……”刚唤了一声，殷磊的声音便有些嘶哑：“还有什么事情，比他们两个更重要？岩岩在哪里？她到底怎么了？”刚才电话里的林枫吓坏了殷磊。
“岩岩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好，可能与睡眠质量有关。”林枫若有所思，疲倦的面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就像冉冉刚才讲的，哪怕在医院里打个盹儿，醒过来也是叫着你的名字，还哭。这两天都是她在陪夜，眼睛肿得好像被蜜蜂蜇过一样，估计是没睡好，还常常哭的缘故吧！”
“昨天晚上，本来应该是我陪夜的，我刚到，发现她还睡着，就到值班护士间去问了孩子的情况，回来以后，我也不敢叫她，要睡就多睡一会儿吧！可是，醒过来的时候，她小声叫着你的名字，眼角这里都湿了。我就问她梦里做到你怎么了，她就是不说话。我让她回家以后喝点儿牛奶，有助于睡眠。她不肯，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你在她的梦里，她难受，可是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身边，她更难受。明明说好是我陪夜的，她生生就让我回去。我也拗不过她，就坐在一边，想看看冉冉有没有什么突发状况。然后她就呆呆地望着冉冉，一声不吭，拼命掉泪，我怎么也劝不了。看她这种状况，我就没敢回去，一直陪着她。”林枫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轻叹：“早上我买完早点，等她醒过来吃早饭，可等到医生来查房，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后来，医生也发觉不对头了，就让护工把她抱到诊疗室去救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