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茂聪受罚埋恨意 三姨太高烧险暴露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8-01 15:44:01

白老爷一共在小儿子身上抽了九鞭才罢手,雅娟急了,喊道:“老爷,不是说三下,怎么还打?”

白老爷手中的鞭子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一米多长,用牛皮制成,抽在肉上就是一条红印,马上红肿,但是不会皮开肉绽,个把月鞭痕褪去,当然这还要看打的力度。白茂聪双臂紧抱着与他面对面跪着的母亲,一鞭下去身体抖了抖,没有喊出来,最后一鞭抽完,白老爷将鞭子重重往桌上一扔,哼了声扬长而去,雅娟连忙看伤口,那一条条犬牙交错的降红色鞭印布满了儿子整个背部,她心疼地问:“聪儿,疼不疼?啊,疼不疼?”白茂聪身子一挺从牙缝里蹦出两字:“不疼!”雅娟埋怨道:“老爷也真是,下手那么重,庶子不是儿子吗?”白茂山一旁使坏,说:“大妈,这么冷的天,衣服穿上吧,别冻着了。”雅娟扶着儿子一起站起来,说:“对对,聪儿,妈给你穿衣。”白茂聪的衣服刚一套上,疼得哇哇直叫,说:“不行,不行,我还是光膀子。”雅娟眼泪汪汪的说:“那我们回屋去。”管家躲在大堂门口的矮树后一直看着,这时走进来讨好道:“哎呀,伤那么厉害,我这有疗伤的膏药,要不给二少爷涂涂,可以缓解疼痛。”

管家扶着白茂聪往西厢房走去,香娥偷偷笑着对丈夫说:“你真坏,故意的吧?”白茂山不屑地回答道:“这种人就得让他吃点苦头,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挨鞭子的日子多着呢。”香娥今天总算看到心目中的王子袒露了上身,胸部两块发达的肌肉抽一鞭抖一抖,看得她既心疼又心动。

白茂聪趴在炕上,管家拿了一只青花纹的小瓶子进来,雅娟接过迟疑了下,问:“那弄来的,不会起反作用吧?”管家忙说:“不会不会,涂上保证管用,这是我以前一哥们给的,用过很多次了。”雅娟拧开盖子,手指往里面抠出一点淡黄色膏药,小心翼翼的抹在儿子伤口,白茂聪轻哼哼着说:“好阴凉,好舒服。”管家得意的附和着:“怎么样,我说管用,这药膏不仅可以治痛,还有消毒疗效。”雅娟礼貌的笑笑,说:“谢谢你,管家,这瓶子先放这几天,用完了还你。”管家欠身说:“没关系,没关系,大妈要喜欢就留着用。”雅娟脸微微一沉瞅着管家问:“留着以后二少爷用起来方便是吧?”管家自知说错了话,慌忙要解释:“不,不是这个意思,大妈,我......”这时,云璐怯生生的走进屋,白老爷用家法她在婆婆屋里隔着窗户全看见了,虽然心里恨丈夫昨晚打得她太凶,但是看到他被鞭子抽打,马上又后悔自己不应该去向婆婆告状,白茂聪不待见她,她对丈夫还是有感情的,何况这日子往后还得过下去,想来昨天晚上也就是一两句话对不上才闹大的,何必呢?——她想到这决定回去照料丈夫,跟他认个错,正好婆婆也在,从中说上几句好话兴许就过去了。雅娟都快忘了这个儿媳妇的存在,见她来也想乘机为他们撮合撮合,一眼望见管家仍傻傻的站着,说:“管家,行了,你忙去吧。”待他一走,雅娟向怯懦的站在卧房门口的云璐招招收说:“你过来呀,蔫那干嘛?”说着频频向她使眼色,又一本正经地说,“昨晚的事啊,聪儿打人是不对,可你也不应该嚼舌头说三妈那么难听的话,所以你们俩都有错,现在他让爹抽成这样,已经接受教训了,你也表个态度吧。”顿了顿话峰一转说,“白家的家法是铁面无私的,所以你以后也要注意点,触犯了可不是抽鞭子啊,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雅娟还没有说完,云璐听出画外之音吓得咕咚跪下,求饶道:“妈,不要惩罚我,我以后一定改。”雅娟笑笑说:“好了,起来吧,你丈夫在这躺着呢,过来好好服侍他,我去烧水房冲只暖壶过来,他不能穿衣服,也盖不得。”雅娟走后,云璐坐在炕上怯怯喊了声:“茂聪......”手伸过去轻轻触了触伤口,白茂聪“啊”的骤然喊叫一声说:“你别碰我。”云璐惊怵的缩回手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白茂山气哼哼大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给我滚!”云璐哭起来,说:“我错了,茂聪,我错了。”白茂聪趴着侧过头怒道:“那我鞭子白抽啦?”云璐忙说:“你打我吧,我保证不跑让你打。”她抓住丈夫的手腕使劲往自己脸上抽,白茂聪缩了手说:“别给我来这一套,我现在行动不自如,等我好了些看怎么收拾你这贱人。”

贺兰昨晚光着身在大姨太的橱柜里躲了个把小时,第二天发现自己感冒发烧了,外面那么闹哄哄的白老爷掌家法她听在耳朵里,想起来看看浑身无力,一摸额头滚烫的,没有人关心她,或许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起她,本来平时吃早饭时,白老爷与正偏房和两儿子还有孙子都围拢在一起吃的,出了这挡子事,白老爷使完家法后,那吃了一半的杂酱面也撩着,一扔鞭子回屋生气去了,白夫人也只管念经,其他人各吃各的,出了点事的白府全然没了章法。白茂山匆匆吃几口说要赶去工厂接货走了,香娥陪儿子慢慢吃着东张西望,心想怎么没看见到贺兰?蔓丽昨晚让老爷点了蜡这回满面红光,翘起兰花指捏着小调羹在往自己嘴里优雅的喂粥,今天的事她不想说,也知道在白府言多必失要倒霉的,香娥忍不住问:“二妈,今儿个怎么没见着三妈?昨晚我公公没有点她,会不会想不开啊?”她嘲讽了一句。蔓丽“扑哧”,半口粥喷出来,连忙跳起来擦身上的白粥,她只是笑,不评论,但心里也觉得很不对劲,雅娟给儿子冲了暖壶后过来吃早饭,随口问候了句:“你们都在啊。”一看桌上喷洒的白粥,蔓丽还在那里擦拭衣服,呵斥道:“怎么搞的?”蔓丽乐呵呵说:“刚才香娥说了句笑话,我没忍住。”她是故意想把话题扯到贺兰那,雅娟没心情跟她们贫嘴,儿子被老爷抽了鞭子正胸闷着,板了脸话里有话地说:“我看你今天骨头蹦儿轻,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蔓丽尴尬的收住笑容坐下吃饭不言语了。在白府等级观念很强的,虽说雅娟这个大姨太在老爷那失宠,但她管着下面两个红得发紫的二姨太三姨太,别说平时可以训斥她们,就是打骂都可以,有一次她偶然听到贺兰在跟张妈议论她,那是张妈做事粗糙打翻了端上来的莲子羹,被她骂了顿,很难听,张妈回到厨房偷偷的在抹眼泪,贺兰准备午睡,去厨房吩咐张妈下午3点钟将莲子羹送她屋去,正瞧见张妈在流眼泪,了解后就安慰了几句,诸如别记在心里,大姨太现在更年期了,心态不正常等等,正好被雅娟进去催张妈送莲子羹听到,冲过去挥手就给了贺兰一记清脆的耳光,贺兰吓得跪在地上,所以两个姨太里贺兰吃雅娟的苦最多,最怕她。这回雅娟定了定神,喝了几口粥才想起贺兰怎么没到,问:“三姨太呢?”话刚出口猛然想起昨晚她可能受冻了,便差蔓丽道,“去,到三姨太房里看看。”

“是,大姨太。”蔓丽知趣的快步往东厢房走去。

门半掩着,蔓丽进了外屋挑开帘子,见她在炕上躺着,就道:“三姨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在干嘛,大姨太叫你呢?”

贺兰迷糊着应了声,蔓丽走到炕前问:“你生病了,看你脸通红的?”贺兰有气无力地说:“我发高烧了,浑身没有劲。”蔓丽一摸她额头,惊诧地说:“呀,还挺热的,我马上去禀告大姨太去。”

蔓丽跑去大堂,人还没到就心急火燎地嚷着:“大姨太,三姨太发高烧了。”雅娟斥道:“喊什么,报丧啊?人吃五谷生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走,去看看。”

来到贺兰卧室,雅娟摸摸她的额头,又搭了搭脉搏,心里很着急,如果被老爷知道问起来,弄不好昨晚她跟三姨太睡一炕的丑事就暴露了,忙吩咐蔓丽说:“去,把管家叫来,对了,悄悄的。”蔓丽出去后,雅娟紧张地对贺兰说:“贺兰妹子,要是老爷知道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我们的事啊?”贺兰虚弱的点点头说:“大姨太放心,我知道深浅的。”

管家在门口喊了声:“大姨太有何吩咐?”

白府有规矩,男人不可以随便进姨太太的屋,包括白茂山也不能踏进,白老爷很忌讳这个。雅娟出去轻轻说:“三姨太高烧了,你马上去请白家的郎中来,快,现在就去,别到处声张听到没?”

今天天气很好,天井里阳光充足,下人过来晒陈年的五色杂豆,那是吃素的白夫人主食。香娥吃完早饭搬了椅子陪儿子晒太阳,讲故事,眼睛不时的往东屋方向瞅着,那里挺热闹的,但姨太太是长辈,没有唤她是不能随便串门的,一会她看见管家急急的出门,又带着郎中进白府,就对儿子说:“冬子,你去三太奶奶屋里看看她们在忙什么。”冬子撒开鸭子跑了过去,一头撞进贺兰卧房,雅娟正在招呼郎中,看见小孩进来,忙问:“冬子你进来干什么?这里又不好玩。”冬子天真地说:“娘亲让我来看看你们在忙什么。”雅娟被气得笑了,忙将冬子拉出内屋,哄他说:“没事,你回你妈这去吧,一会大太奶奶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冬子高兴的回到母亲那,说:“大太奶奶说一会给我买冰糖葫芦。”香娥问:“她们在忙什么?”冬子朝天翻着眼皮,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知道,我再去看看。”香娥见门口站着管家,一把攥住儿子骂道:“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吃吃,别去啦。”

三姨太站着,位子让给郎中,看他小心翼翼的切脉,看舌苔,然后开了笺处方,说:“三奶奶没事,只是偶得风寒,用这个去抓药吧,一日两次,注意多躺,少运动。”雅娟口袋里掏出一枚袁大头递给郎中,郎中不肯收,说:“不用,不用,白府的都记帐上月结的,再说也用不了那么多。”雅娟笑笑,说:“拿着吧,这跟白府没有关系,多了你就留着,嘴巴严点就行。”郎中会意的收下,欠身说:“知道知道,那大姨太我走了。”雅娟把郎中送到贺兰的屋门口,见管家还在外面站着,便说:“你把郎中送出去,完了你忙去吧,别在门口候着了。”

管家办完事正往自己屋走,香娥叫住了他,问:“怎么了?”管家吞吞吐吐有些为难的说不上话来,香娥又问:“三姨太病了?快去禀报老爷呀。”管家嘴里像吃了螺蛳,摆摆手逃回屋里。

香娥知道这里有蹊跷,三妈生病那是肯定的,问题是为什么神秘兮兮的,昨晚她还好好的没有任何的异样,她很想去告诉公公,可她并不知道内情,现在白府里大妈才是真正当家的总管,不能轻易的得罪于她。香娥内心一直觊觎着大妈手中的权利,常常在丈夫面前唠叨说:“茂山,你是白家的长子,又有能力,爹都把工厂交给你打理了,家里怎么不让你一起管了?”白茂山笑笑,说:“可能爹认为我忙不过来吧?”香娥说:“虽说是这样,大娘管着天经地义,可是天地下哪有让姨太太掌管家的?”白茂山说:“这我们就不要去讨论了,你也知道这总管是怎么给大妈的,有些事情多说不益,更何况我确实已经忙得焦头烂额。”香娥忙说:“不腾不出经历,我可以帮忙呀。”白茂山嘴上这么谦虚,心里早惦记上了,但这需要机遇,比如大妈犯严重错误了,爹削了她的总管权力,自然就会轮到他。

贺兰服了郎中开的药立刻就起了效果,中药是在雅娟的监督下让女佣偷偷熬的,但还是被香娥嗅到了,她是眼见了雅娟拿了包东西去后院,就知道一定是熬药了,待她端了药罐去贺兰房间时,香娥便跑到了厨房去,厨房里弥漫着刺鼻的中药味,几个下人用芭蕉扇子拼命扇着气味。中午吃饭,大家一起围在圆桌上,缺少白老爷和贺兰,还有二少爷,白茂聪卧床这可以理解,云璐说一会端到房里喂他,其实今天的空气不对,没有人在意谁老吃饭谁没有来,只有香娥煞有介事地问:“爹怎么不出来吃?”白夫人说:“老爷说没胃口,你们吃吧,别等了。”香娥又说:“三妈也没来。”说完看看白夫人,白夫人低头吃饭没有言语,白府的这些碎事她向来干预,自从几年前白老爷将家的里总管交给雅娟后,她看破了这个家,很多事其实她心里明白。雅娟不想让香娥说下去,便轻描淡写地说:“你三妈说现在不饿,待会吃,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香娥立刻不响了。

晚饭白老爷出来吃了,贺兰本来也不想出来,是雅娟赶去硬是劝她一定要去,贺兰喝过两味药后精神好些了,梳妆打扮了番去大堂吃饭,白老爷看上去气消了差不多,与席间的人说说笑笑跟没事似的,快到尾声的时候,管家跑来恭恭敬敬的向白老爷鞠了个躬问:“老爷,今天点蜡吗?”——这是他每天这个时辰要来请示的。白老爷活动了下肩膀,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字:“点!”

7点钟,点蜡时照例三个姨太太跪在地上候着,大堂内所有人都到齐,背伤的白茂聪也不例外,这是规矩,只要有口气的都得到场。雅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属于陪太子读书,心里很平稳,几年如一日,蔓丽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老爷再次垂青,而贺兰恐怕是进白府以来第一次不希望老爷点到她,烧退了身子却还是软绵绵的,一方面自己应付不了老爷近乎变态的要求,另一方面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生病,拷问起来把昨晚的丑事交代出来,自己和大姨太都得处以家法,她忐忑的底着头伸出颤抖的手。

白老爷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三个姨太太等候的焦急感,握住蜡烛慢慢的在她们面前溜达着,其实心里早就有人了。

蔓丽渐渐的胸有成竹起来,心里在想,老爷点蜡无非是她二姨太和三姨太之间选择,如今三姨太生病未愈,就算点着她,怕也入不了房,还得换自己,雅娟心里也在盘算着,万一老爷点到贺兰会发生什么后果,她那病殃殃的模样现在硬是撑着,跟老爷真刀实枪起来就会露相,被一拷问没有人顶得住,接下来自己伤风败俗就得倒霉了,早上儿子被鞭打,难道晚上母亲要被刺乳吗?——她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了,腹部那根筋吊着仿佛小便急急的要喷出来,她的手象征性的举着,冷不丁感觉手心被烫了下,楞了楞,猛然抬头望着白老爷,白老爷朝她狡诈的一笑,雅娟慌忙趴倒在地,鸡嘬米似的磕头,痛哭流涕的道:“谢谢老爷,谢谢......”堂下人发出一声轻轻的长吁。

白老爷今天破天荒点大姨太是为了白茂聪的事跟她商量,早上鞭打儿子他也心疼,但是白府的规矩不能破坏,他认为这个儿子之所以经常做出不靠谱的事来,是因为没有正经的活儿让他干,每天在外面到处胡闹,受了气回家自然朝媳妇撒,白老爷的思路是清晰的,他跟大姨太草草完事后就切入正题,问:“对聪儿你怎么打算?”雅娟没有领会,紧张地问:“老爷的意思?”白老爷说:“他其实也不小了,应该让他干点事儿,我想安排他去厂里给他哥当个帮手,他不会干可以慢慢的学,这孩子脑子不笨,跑跑业务什么的时间长了准行。”雅娟听了自然求之不得,看大少爷忙里忙外的替老爷打理工厂,心里很不是滋味,隐隐的感觉莫大的失落,忙答应下来,说:“太好了,让他有正事做也不会给老爷赌心了。”白老爷说:“工厂里现在只有一个白家的人,茂山事儿多,有盯不到的地方,倘若茂聪进去,就多了一双眼,他再不敬业总归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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