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心理不平衡，我也没让自己好过。”男人低低的声音近乎呓语：“我抽烟，喝酒，泡吧，去夜店，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仿佛被下了什么药一样，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要把心里的话都对她讲。是啊，不对她讲，又能对谁讲？于是乎，能讲的，不能讲的，都讲了。属于严重跑题级别：“可是，我越是走近热闹的场合，心里越是空落落的。那些女人，她们和我调情，劝我喝酒，甚至往我怀里钻，陪我说话，让我高兴。我知道她们想要什么，钱，首饰，房子，还有我这个人，或者还能担个什么虚名，未婚妻，女朋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们都不亏，因为身体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交换的筹码。沉醉于纸醉金迷的生活，很热闹的，一点儿都不寂寞，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那天，我去了酒吧。喝了没几杯，就看到一女的。”他趴在她身上，又往里凑了凑，试图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折腾了好一会儿，他紧紧地搂住她，像落了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就是这么依赖她，这么信任她。
“那女的怎么了？”林若岩就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充满了好奇。
“她的侧面跟你很像的，真的。我当时没喝醉，一下子，满脑子都是你的样子，兴奋极了。那当口儿，聊着聊着我就感到你又回来了，对我柔声细语，投怀送抱。然后我们就到酒店开了房。”她心里一紧，一酸，手指微微发颤。但是她知道，在那个时候，他怎么做她都没有理由指责他，她没有权利，也没有立场。道理明明白白地放在那里，只是心中翻江倒海的不舒服，简直要晕厥过去。
“我告诉她，不接吻，也不拥抱。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既然把她当作了你，就不应该有这种反应啊！估计，估计潜意识里，还是清楚状况的。”殷磊闭着眼睛说着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在上帝面前做忏悔，心情放轻松了，说话也越发流畅了：“我多久没碰女人了，我也没有醉得一塌糊涂，就在即将个进入实质性阶段的时候，我发现那不是你，是一个陌生女人。于是我扔下一叠钱，落荒而逃。可在我心里，就像被凌迟了千百次，生疼生疼。哪儿都疼！你能明白这种痛吗？在伤口上撒了盐，然后刀子继续深入……”她慌乱地摇头，一阵心悸，失声阻止：“别说了，不要说了。”
他无助地喊着，热气充斥着她的身体：“你在哪里？那个时候，你究竟在哪里？”他的手指用了力道，几乎是掐住了她。她感受到了他的绝望，他的愤怒。
她的泪滴落在他背部的衣服上，没有抽泣，没有激动，相反，那么冷静，只是嘴唇掩饰不住地抽搐着。就像一个坏了的水龙头，没有情绪地漏水。
他叹了口气，猛地，林若岩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处湿润了，她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不敢触碰到他的脸，怕男人的泪水会把她整个人给淹没了。
“我是个正常男人，也是渴望女人的。可不知道是我对身体的洁癖太重，还是对你的执念太深，我没有办法进入另一个女人。”他把侧着的脸再次埋在她的膝盖中，闷着声音道：“很早以前，我的心就失落了。是你帮我找回来的，然后再次把它丢弃。如果你再让我受一次这样的打击，林若岩我告诉你，我自己也不想要它了。行尸走肉的生活，太容易了，带个躯壳就行了，不需要思想，不需要灵魂。”
一阵静默，空中飞机经过的声音才让林若岩回过神来。他们两个人同样的孤独，也没有幸福的童年，好像受了伤的小孩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的家。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非常亲密，也互相吸引，彼此也需要着。只有他们相遇的时候，才算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自私吧，岩岩。即使快要死了，还想拽着你，就是不想放开你。”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耳语：“舍不得，我实在是舍不得……”
“你不会死，相信我。”她的声音是那样平和，那样冷静，里面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韧性：“你就拽着我吧，我愿意被你拽着。”林若岩低下头，摸着他的头发，慢慢移到了颈项处：“我不离开。”
不知何时，林若岩感到自己的膝盖沉甸甸的，原来殷磊已经睡得很熟了。
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谈过话，对于过去的伤疤，他们是那样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及对方。越是小心，越是不愿去想。但是与过去的牵绊，就像若隐若现的风筝，有时候露出整个风筝，有时候被牵着的绳子割伤了手。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催促他尽快进行治疗，这是生命中，除了林枫之外，殷磊是他最亲的人了。他是恋人，是朋友，是她儿子的父亲，也是她的依靠。她辜负过他，丢弃过他，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在他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