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殉難者多進士
元代不重儒術,延祐中始設科取士。順帝時又停二科始復。其時所謂進士者,已屬積輕之勢矣。然末年仗節死義者,乃多在進士出身之人。
如余闕,元統元年進士,守安慶,死陳友諒之難。
台哈布哈,至順元年進士,死方國珍之難。
李齊,元統元年進士,為高郵守,死張士誠之難。
李黼,泰定四年進士,守九江,死於賊。
郭嘉,泰定三年進士,守上都,死於賊。
王士元,泰定四年進士,知濬州,死於賊。
趙璉,至治元年進士,守泰州,張士誠既降復叛,遂被害。
孫撝,至正二年進士,討張士誠戰死。
周鏜,泰定四年進士,歸瀏陽,遇賊被殺。
聶炳,元統元年進士,守荊門,與賊俞君正戰死。
劉耕孫,至順元年進士,守寧國,與賊瑣南班戰死。
綽羅(舊名丑閭),元統元年進士,守安陸,與賊曾法興戰死。
彭庭堅,至正四年進士,鎮建寧,部下岳煥反,被害。
布延布哈(舊名普顏不花),至正五年進士,守益都,明兵至,不屈死。
伊嚕布哈(舊名月魯不花),元統元年進士,浮海北歸,遇倭船,不屈死。
穆爾古蘇(舊名邁里古思),至正十四年進士,官紹興,欲討方國珍,為拜住哥殺死。
皆見元史各本傳。
諸人可謂不負科名者哉!而國家設科取士,亦不徒矣!
一母生數帝
前代有一母生數帝者,陔餘叢考所載尚未備,今更詳錄於此。
晉庾后生成帝、康帝,章太妃生哀帝、廢帝,陳后生安帝、恭帝。
北齊婁后生文襄、文宣、孝昭、武成,一追諡之帝,三及身為帝。
唐武后生中宗、睿宗。
宋杜太后生太祖、太宗。
遼史太祖后述律氏生長子背(舊史名倍)封東丹國,為人皇王後,追諡義宗,次子德光即皇帝位,是為太宗,幼子魯呼(舊名李胡)後亦追諡章肅皇帝。是一母生三帝,一及身為帝,二追尊之帝也。
金史景祖后唐古氏(舊作拏懶氏)生烏雅舒,是為康宗,阿固達,是為太祖,烏奇邁,是為太宗。烏雅舒猶是追尊之帝,太祖、太宗則創業之君,及身有天下,是一母生三帝,一追尊之帝,二創業之帝也。
又檢元史,此事尤多,
太祖第四子圖類(舊名拖雷)之妃唆魯帖尼(後追諡莊聖皇后)生二子,長莽賚扣(舊名蒙哥),是為憲宗,次呼必賚(舊名忽必烈),是為世祖。
又世祖太子珍戩(舊名真金,後追諡裕宗)之第二子達爾瑪巴拉(舊名達剌麻八剌),其妃荅吉(後追諡元聖皇后)生二子,長曰哈尚(舊名海山),是為武宗,次阿裕爾巴里巴特剌(舊名愛育黎拔力八達),是為仁宗,是皆一母生二帝也。
他如太祖光獻后生烏格台(舊名窩闊台),是為太宗,又生圖類,雖未為帝,後以子莽賚扣登極,追尊曰睿宗,是亦一母生二帝。
又珍戩之妃鴻吉哩氏生特穆爾(舊名鐵木兒),是為成宗,而其長子噶瑪拉(舊名甘麻剌)雖未為帝,後以子伊蘇特穆爾(舊名也孫鐵木兒)入繼大統,是泰定帝,追尊噶瑪拉為顯宗,又次子達爾瑪巴拉亦未為帝,後以子武宗、仁宗登極,亦追尊達爾瑪巴拉為順宗,是鴻吉哩氏生三子,及身為帝者一,死後諡帝者二,且一母生三帝矣。
至如明宗、文宗雖皆武宗子,而明宗母伊奇哩氏(舊作亦乞烈氏),文宗母唐古氏(舊作唐兀氏),實不同母。寧宗、順帝雖皆明宗子,而寧宗母班布爾實(舊名八不沙),順帝母瑪勒岱(舊名邁來的),亦不同母。
金元二代立皇太子皆不吉
金初制度未立,其襲位也,多兄弟叔姪互相傳襲。太宗、熙宗亦以安班貝勒(舊名諳班勃極烈)嗣位,安班貝勒者,最尊官也。然太宗以弟繼兄,熙宗以從孫繼叔祖,皆未嘗立為皇太子也。
熙宗始立子濟安為皇太子,未幾薨。
海陵立子光英為皇太子,海陵被弒,光英亦遇害。
世宗先立允恭為皇太子,未即位薨。(世祖曰「朕子雖多,皇后止有太子一人。」乃立其子璟為皇太孫)
衛紹王立子從恪為皇太子,紹王被弒,從恪亦禁錮二十餘年,汴京之變,崔立立為梁王,降元被殺於青城。
宣宗立子守忠為皇太子,三年薨,後又立子守緒為皇太子,是為哀宗,竟亡國。
統計金源所立皇太子,竟無一享國者。
元自太祖以下,皆未立皇太子。
至世祖始立珍戩為皇太子,未即位薨。
仁宗立英宗為皇太子,即位後被弒於南坡。
泰定帝立子喇實晉巴(舊名阿速吉八)為皇太子,甫登極,即敗廢。
文宗立子喇特訥達喇(舊名阿剌忒訥荅剌)為皇太子,未幾薨。
順帝立愛裕實哩達喇(舊名愛猷識里達臘)為皇太子,未即位,國亡。
有元一代所立皇太子亦無一享國者。皆事之不可解者也。
惟元武宗立弟仁宗為皇太子,明宗立弟文宗為皇太子,後俱為帝,以弟稱子,轉得享國,尤屬異聞。
弟為皇太子叔母為太皇太后
武宗立弟仁宗為皇太子,明宗立弟文宗為皇太子,蓋以皇太子為繼體儲君之名號,不論輩行也。然以弟稱子,名之不正,莫此為甚。
順帝以從母(文宗后布達實哩,舊名卜荅失里)援立之恩,極欲尊奉,先尊為皇太后,繼又尊為太皇太后,以叔母而奉以祖母之稱,尤可笑也。當時許有壬力諫,不聽。又追究明宗被害之故,遷怒於后,安置東安州以死。始則尊之以非禮,後則坐之以非罪,衰朝荒主,顛倒妄行,固無足責矣。
庚申帝
世傳元順帝為宋德祐帝之子,其見於記載者:
程克勤宋遺民錄謂:德祐帝降元,封瀛國公。稍長,世祖妻以公主。世祖夜夢金龍繞殿柱,明日,瀛國來朝,正立所夢柱處,世祖陰欲除之,公主以告,瀛國懼,遂乞從釋,號合尊大師。
權衡庚申帝大事紀謂:瀛公降後,為僧白塔寺中。後徙甘州,有趙王憐之,贈以回回女。延祐七年四月十六日夜生男,明宗(周王和世竦)適過其地,見寺上有龍文五采,訪知其故,因求為子,並載其母歸。
袁忠徹符臺外集謂:瀛國學佛於土番,娶邁來的為妻(元史作邁來迪),有娠,適明宗逃於漠北,與瀛國善,索邁來的為妻,遂生順帝。
西湖志餘謂:虞集在文宗時草詔,有曰「明宗在北之時,自謂非其子。」及順帝立,捕集赴大都,以皮繩縛腰,以馬尾縫眼,既至,集以文宗親改詔稿呈上,遂得釋。(時有人作十七字詩嘲集曰「自謂非其子,如今作天子,傳語老蠻子:請死。」)
庚申外史謂:順帝時,尚書高保哥奏「文宗在時,謂:陛下非明宗子。」帝大怒,究當時作詔者,欲殺虞集、馬祖常二人,二人呈上文宗御筆,托克托(舊史名脫脫)在旁曰「彼負天下名,後世只謂陛下殺此秀才。」乃捨之。
余應撰合尊大師詩云「皇宋第十六飛龍,元朝降封瀛國公,元君詔君尚公主,時蒙賜宴明光宮,酒酣舒指爬金柱,化為龍爪驚天容,侍臣獻謀將見除,公主夜泣沾酥胸,幸脫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時明宗在沙漠,締交合尊情頗濃,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帳聞笙鏞,乞歸行營養為嗣,皇考崩時年甫童,文宗降詔移南海,五年仍歸居九重,至今兒孫主沙漠,吁嗟宋德何其隆。」
以上皆野史所載,未必可盡信。
然元史本紀:文宗至順元年,以順帝乳母夫言「明宗在日,素謂長子非己子。」命翰林書其事於史館。明年,復詔奎章閣學士虞集作詔,播告中外。順帝登極,以此事撤去文宗廟主,詔曰「文宗私圖傳子,乃搆邪言,謂朕非明宗子,俾出居遐陬。」虞集傳亦見此事。
是順帝之非明宗子,當時已播人口。故文宗崩後,皇后布達實哩(舊史名卜荅失里)寧立明宗次子寧宗,而不立順帝,迨寧宗夭而順帝始立。則遺民錄等書所載,未必無因也。
案至元十三年,瀛國公降,年六歲。至元二十五年,瀛國學佛於土番,年十八歲。延祐七年,順帝生之歲,瀛國公年五十,計其年歲,亦不懸殊。作史者縱不便確指其故,而於明宗后邁來的傳何妨略見其由瀛國公歸於明宗之源委,所謂疑以傳疑也,乃並不書,豈以其不經耶?然南史梁武帝納東昏妃,七月生豫章王綜,亦未嘗不書也。
守節絕域
元史伊勒默色(舊名月里麻思)使宋,被囚於長沙飛虎寨,三十六年而死。
石天麟使於海都,亦被留二十八年乃歸。
俱見各本傳。
郝經昔班帖木兒
奇聞駭見之事,流傳已久,在古未必真,而後人仿之,竟有實有其事者。
蘇武雁書,事本烏有,特常惠教漢使者,謂「天子射上林,得武繫帛書於雁足。」使匈奴不得匿武耳。而元時郝經使宋,被拘於真州,日久,買一雁,題帛書繫其足,放去。汴中民射雁金明池,得之以進世祖,其詩云「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纍臣有帛書。」後題「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獲者弗殺,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真州忠勇軍營新館。」後經竟得歸國,卒於途。是蘇武雁書之事虛,而郝經雁書之事實也。
程嬰、公孫杵臼存趙氏孤之事,本史記采無稽之談,以新聽聞,未必實有其事也。而元順帝時,有昔班帖木兒者,在趙王位下,其妻嘗保育趙王。後部落滅里滅叛,欲殺趙王,昔班帖木兒與妻謀,以己子觀音奴服王服居宮內,夜半,夫妻二人衛趙王遁去,賊至,遂殺觀音奴,而趙王得免。事聞,授昔班帖木兒同知河東宣慰司,其妻剌八哈敦雲中郡夫人,觀音奴亦贈同知大同路事,仍旌其門。是嬰、杵臼存趙氏孤之事猶虛,而昔班帖木兒夫妻存趙王之事實也。
元史各有傳。
郝經事人猶或知之,昔班帖木兒事則鮮知者,故摘書於此。
案宋史侯延廣在襁褓時,遭王景崇之難,乳母劉氏以己子代延廣死,劉氏行丐,抱延廣至京師,還其祖侯益。此又與嬰、杵臼之事相類,而出於一婦人,尤為甚難。
元初用兩國狀元
王鴞本金正大元年第一甲第一名進士,仕至尚書左右司郎中。金亡將被殺,元將張柔聞其名,救之,館於家。後薦於世祖,擢翰林學士承旨,制誥典章,皆所裁定。
宋留夢炎本淳祐四年第一甲第一名進士,咸淳中知潭州,兼湖南安撫使,德祐元年,官右丞相兼樞密使,又為江東西湖南北宣撫大使。國亡遁去,入元亦為翰林學士承旨。
是兩國狀元俱為元所用也。
縱囚
縱囚事已見陔餘叢考,今又得數事。
後漢書戴封傳:封為西華令,有囚四百餘人,當刑,封哀之,皆遣歸家,與剋期日,皆無違者。
三國志賈逵傳:曹操征蜀,先遣逵至斜谷觀形勢,道逢水衡載囚數十車,逵以軍事急,輒究重者一人,餘皆放之。此則竟行縱遣,不復治罪者。
晉書范廣傳:廣為堂邑令,劉榮坐劾當死,家有老母,廣聽歸省,如期而返,縣堂失火,榮脫械救火畢,還自著械。
又喬智明傳:智明為隆慮令,部人張兌為父報仇,母老而身無子,智明憫之,令其妻入獄,並陰縱之,或勸之逃,兌曰「有君如此,何忍累之?」
宋史戚綸傳:綸知太和縣,每歲時必與獄因約,放歸祀其先,皆如期返。
元史本紀:世祖至元十年,詔天下獄囚,除殺人者待報,其餘一切疏放,限八月內至大都者赦之,至期凡赦死罪二十二人。(亦見王盤傳)
陳天祥知壽昌府,冬至日放囚還家,約三日來歸,獄囚如期至,乃白宣慰司盡縱之。(陳天祥傳)
元封乳母及其夫
乳母之貴,無有過於元魏者,蓋魏制子為皇太子,其母必先賜死,故登極後,反以乳母為保太后,其崇奉與皇太后無二也。
唐哀帝封妳婆楊氏,號昭儀王氏郡夫人,中書奏「乳母古無封夫人及內職之例,漢順帝以乳母宋氏為山陽君,安帝以乳母王氏為野王君,當時朝議已非之,今宜賜楊氏號安聖君,王氏號福聖君,第二王氏號康聖君。」是唐制乳母之封,尚有限制。
元代則不惟乳母封夫人,並其夫亦得封。
世祖封皇子燕王乳母趙氏為豳國夫人,其夫鞏德祿封德育公。
成宗封乳母楊氏為趙國安翼夫人。
武宗封乳母夫壽國公楊燕家奴開府儀同三司。
仁宗封乳母夫楊德榮為雲國公。
英宗封乳母忽禿台定襄郡夫人,其夫阿來定襄郡王,諡忠愍。(以上皆見本紀)
文宗封乳母夫為營郡王。(見虞集傳)
哈嗎爾(舊名哈麻)母為寧宗乳母,故其父圖嚕(舊名禿魯)封冀國公,加太尉。(見哈麻傳)
安南王居漢陽
至元二十八年,征安南,其王陳日烜遁,日烜弟陳益稷率其本宗與妻子來降,詔封為安南國王,賜符印,居於漢陽。二十七年入覲,遂遙授湖廣行省平章政事。仁宗初,益稷又入朝,謂「臣自世祖時來歸,賜漢陽田五百頃,俾終餘年,今臣年垂七十,而有司拘臣田,就食無所。」帝亟命還其田。天歷二年卒,文宗賜諡忠懿。
老爺同寅臬司
世呼官長曰老爺,稱同僚曰同寅,按察使曰臬司,其來已久,然不見於記載。
惟元史董搏霄傳:搏霄營於南皮,毛貴兵猝至,問搏霄曰「汝為誰?」答曰「我董老爺也!」遂被殺。
此老爺之見於正史者也。
宋元祐中,除呂公著右僕射,制詞云「被遇先帝,嘗入贊於樞庭,暨予沖人,遂同寅於政路。」
南宋慶元中,余端禮除右丞相,制詞云「迄予嗣曆之初,尤藉同寅之功。」
是同寅者,乃君臣同敬云爾,非以稱同官也。
及黃震謝黃提舉啟有云「託故老以旁詢,賴同寅而再葺。」
又宋史趙希懌傳:韓侂冑敗後,同寅有坐侂冑黨者,諸司莫敢舉,希懌獨舉之。
此則以同寅屬同官,南宋時已有此稱。
元史商挺傳,帝謂挺曰「卿在關中有治效,而毀言日至,豈同寅中有阻卿者耶?」
又拜降傳:同寅有貪穢者,拜降抗章劾之。
此同寅之見於正史者也。
宋史李韶傳:韶父文饒為司理參軍,嘗曰「吾司臬多陰德,後當有興者。」
孫子秀傳:提點浙西刑獄,兼知常州,子秀以兼郡則行部非便,得請專司臬事。
是刑官稱司臬,亦起於南宋。
又元史伊克台伊爾丹傳(舊名奕赫抵雅爾丁),為建康道廉訪使,始視事,有獄具陳庭下,皆前官創制者,蹙然曰「凡逮至臬司,皆命官及有出身之吏,合用此也?」
此臬司之見於正史者也。(元史朵兒只傳:朵兒只年少為學士,同寅如郭貫等諸老皆器重之。)
牛腹療重傷
布扎爾(舊名布智兒)從征回回,身中數矢,悶絕,太祖命剖一牛,納布扎爾於腹,浸熱血中,移時遂甦。
郭寶玉從討契丹遺族,胸中流矢,太祖命剖牛腹,納其中,少頃乃蘇。
李庭攻沙洋新城,中砲墜城下,矢又貫胸,氣垂絕,巴延命剖水牛腹,納其中,乃活。
俱見各本傳。
謝睦歡從攻西京,被三矢,仆城下,太宗命人拔其矢,刳牛腸,裸而納諸牛腹中,良久乃甦。見謝仲溫傳。
此蒙古治重傷法,蓋借生氣以續命也。
忍痛
北史:魏長生子彥墜馬折臂,肘上骨起寸餘,乃開肉鋸骨,流血數升,言笑自若。
歐五代史:萇從簡中流矢,鏃入骨,工無良藥,欲鑿其骨出之,從簡便令鑿之,工遲疑不忍下,從簡趣之,左右皆若不勝其苦,而從簡自若。
元史:張榮為流矢貫眥,拔之不出,令人以足抵額而拔出之,神色自若。
趙實喇(舊名趙匣剌)與宋兵戰,鏃入右肩不出,主將取死囚刲其肩,視骨節,知淺深可出,即為鑿其創,拔鏃出之,實喇神色不動。
俱見各本傳。
牛皮船
元史:石抹案只攻宋敘州,江不得渡,乃聚軍中牛皮,作渾脫及皮船乘之,奪其渡口。
又宋兵屯萬州,汪世顯從上流鼓革舟襲破之。
俱見各本傳。
彌勒佛謠言
順帝至正十一年,韓山童倡言天下大亂,彌勒佛下生。江淮愚民多信之,果寇賊蜂起,遂至國亡。然此謠不自至正中起也。
順帝至元三年,汝寧獻所獲棒胡,有彌勒佛小旗、紫金印、量天尺。
而泰定帝時,又先有息州民趙丑斯、郭菩薩等倡妖言,謂彌勒佛當有天下。有司以聞,命河南行省鞫治之。
是彌勒佛之謠已久播民間矣!
蓋亂之初起,不拔其根株,遂至蔓延而不可救,皆法令玩弛之所致也。
賈魯治河
至正四年,河決白茅隄及金隄,被淹者幾遍山東全省,浸淫及於河間,為患者凡七、八年。會脫脫為相,專任賈魯治之。十一年四月,詔發民夫十五萬、軍二萬,以是月起工,十一月告成,河復故道。其勞績具見歐陽元所著河平碑。凡疏、濬、塞之方,及用土、用石、用鐵、用草、用木、用杙、用之法,至今治河者,猶莫不遵用。其心力之專精,可謂至矣!
然賈魯後四百餘年以來,河之為患又百出而不窮,則以魯但救之於既潰決之後,而未潰決之前,如何使之常由地中行,不至潰決,則未計及也。
河之所以潰決者,以其挾沙而行,易於停積,以致河身日高,海口日塞。惟恃兩邊隄岸為之障束,一遇盛漲,兩隄之間不能容受,則必衝破而泛濫不可制。
今欲使河身不高,海口不塞,則莫如開南北兩河,互相更換。一則尋古來曹、濮、開、滑、大名、東平北流故道,合漳、沁之水,入會通河,由清、滄出海;一則就現在南河大加疏濬,別開新路出海。是謂南北兩河。
然非兩河並用,亦非兩役並興也。兩河並用,則河流弱而沙益易停,欲河之通,轉速河之塞;兩役並興,則騷及數省,延及數年,欲河之治,而轉或啟民之亂。
所謂開兩河者,雖有兩河,而行走仍只用一河,每五十年一換。如行北河將五十年,則預濬南河,屆期驅黃水而南之,其北河入口之處亟為堵閉,不使一滴入北;及行南河將五十年,亦預濬北河,屆期驅黃水而北之,其南河入口之處亦亟堵閉,不使一滴入南。如此更番替代,使洶湧之水常有深通之河便其行走,則自無潰決之患。即河工官員兵役,亦可不設;蘆土方埽木之費,亦可不用。但令督撫就近照管,自保無虞。此雖千古未有之創論,實萬世無患之長策也。
舍此不圖,而徒歲歲修防,年年堵築,正如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病終不去。無論遇有潰決,所費不貲,即一、二年偶獲安流,而歲修仍不下數十萬,以五十年計算,正不知幾千百萬?與其以如許金錢空擲於橫流,何如為此經久無患之計乎?
或謂地勢北高南下,既已南徙,必難挽使北流。此不然也!中國地之高下在東西,不在南北,如果北高南下,則自神禹導河以來,何以數千年不南徙,直至宋始徙乎?豈南方之地從前本高,至宋而忽下乎?邇年河決,受害之地多在北而不在南,則非北高南下可知也。宋之南徙,蓋亦因北河淤高,不得不別尋出路耳。今南河亦淤高矣!高則仍使北流,是窮變通久之會也。
又或謂挽使北流,將不利於漕運。此亦非也!漕運所資黃水者,只洪澤下流,由楊家莊上至宿遷草壩數十里耳。現在黃河以北之運河,本有南旺分注七分之水,以資浮送,不藉黃水倒灌也,而洪澤之水,至楊家莊則仍如故。果移黃水北去,南旺之水自可直下楊家莊,與洪澤之水相接,糧艘仍可通行,此南路之無礙於漕運也。臨清以北之會通河,本屬運道,增入黃水,或慮其不能容,則於濱棣清滄一帶,尋九河故道,多分支流,使易於出海,則河流迅駛,糧艘益得遄行,此北路之無礙漕運也。
區區之見,頗自謂有一得之愚,或取其言而行之,當有一勞永逸之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