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为了生存忍气吞声 仓库被捣日寇内讧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3-15 21:47:10

萧山的镇里有一条繁华的街,三姨太往那方向快步走去,根本不像个纯粹逛市的,有家馄饨店热气腾腾的在那吆喝着,三姨太坐下吃馄饨,管家闪在一个卖萧山萝卜干的铺子前,有人蹲着在挑货,他也蹲下躲在别人后面,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三姨太,心里想,这女人让老子吃山芋,她到在外面吃点心。三姨太空肚子干不了活,她不是不能吃山芋,而是怕憋不住扫了客人的兴。她吃得很快,优雅的从香包里取出零钱交给馄饨店伙计,斜对面有条弄堂,里面就是萧山赫赫有名的烟花弄,因为有家窑子而得此名,她站着捋了捋鬓角,镇定的往四周巡视了番,昨晚被家里的那个男人询问过心里很不塌实,没发现他跟踪后,七、八米的距离她一溜烟窜了进去,管家并不认识这弄堂是什么地方,马上奔过去继续跟着,一看那条长长的弄堂路人稀少,三姨太不见踪影,旁边有家大白天掌着花灯,门口有两名穿着旗袍,脸上涂脂抹粉的女子,一看便知是什么货色,向他吆喝着:“先生,请进,请进,我们这里最近来了倾国倾城的大红花旦……”管家往前面张望,这个弄堂虽然长,但里面店铺不多,五、六家而已,他跑过去查看,没看见三姨太,转身望着那家窑子慢慢走过去,他坚信三姨太一定在里面,浑身顿时起鸡皮疙瘩,管家视三姨太为自己的老婆,老婆若让万人骑了自己算什么?门口拉客的过去把他攥了进去,边忸怩着喊道:“先生别犹豫了,我们的花旦正在等着您去抚慰呢。”管家也想进去看看,走到院子里前端有间三开门的大堂,坐着三个衣着考究之人,其中一个穿的是白色长衫,在里面喝茶谈笑风生。门口的姑娘们把他拉进窑子就算完成任务回去了,管家一个人还在院子里左右看着,这种地方他在上海经常去不希奇,由于时间太早,里面的坐堂的姑娘还在梳妆打扮,老鸨笑哈哈的从楼梯上下来招呼那三个客人,说道:“哎呀,有贵客光临,欢迎欢迎。”有个被称为少东家的男子背后有个保镖为他打着扇子,他敲敲桌子态度蛮横地嚷道:“你是怎么做生意的,让我们等那么久?”老鸨连忙说:“不好意思啊,姑娘们还在打扮呢,马上好。”少东家说:“你这妈妈是觉得我们付不起钱吗?”旁边的保镖收起扇子跳起来威胁道:“给你五分钟时,要再不来就砸你的店。”老鸨突然想起刚刚上楼的三姨太,马上陪笑道:“一定一定,我这就去叫个花旦来,嘿嘿嘿。”管家躲在院子的花坛背后瞧着,一会工夫从楼梯上款款的走下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老鸨从她后面绕过下楼介绍道:“这是我们这里最新的小姐,床上技术一流,包半天是这个数。”她伸出手掌翻了翻,保镖问:“一百?”老鸨笑道:“这位大爷真会取笑,现在一百块连只肉鸡的鸡腿也买不到。”少东家哈哈大笑道:“一千?没问题,我付你三千,今天我包了。”说着跟身边的两个随从说,“你们且在楼下吃吃喝喝,下午我会让你们上来大家一起吃鸡。”管家见果然是三姨太在干这勾当,气得就想冲进去把她拉回家,猛的一看那名保镖腰后面的衣服鼓鼓的像是把手枪,他退缩了,虽然喜欢三姨太,却不想为她丢掉性命,事已至此,看来她昨天就已经开始了,他边退出去边说服自己,三姨太并非自己的太太,有权选择自己的路。

他去田里时的步伐是轻飘飘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空气上。他想好了晚上回家好好的收拾这个贱女人,尽管也明白她这样做是为了钱,能够生存下去,可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来到田里后,草棚里取出锄头刨地,又从半里地挑来大粪灌上,太阳照例辣乎乎的慢慢移向他的头顶,他知道晌午快到了,一会有人送饭给他,便洗洗手懒洋洋的躺在草棚内想心事,下午接着干活,昨晚喝了大半瓶子白酒过了量还没有完全挥发,眼皮重重的搭下来睡着了,送饭的丫鬟来的时候仍浑然不觉,她调皮的拔了根墙壁上的草秆子在手上搓了搓,变成逗蟋蟀的妗牙,窃窃笑着往他鼻孔里塞,管家猛的打个喷嚏醒来,那丫鬟十五、六岁的样子,红彤彤的脸凑得很近,咧嘴笑着,管家顿然感受到了她的无邪,想起三姨太太,转过身去倒在草垛上哭起来,把那丫鬟吓蒙住了,一会推他问:“叔叔,你哭什么,是不是我刚才戏弄你不高兴了?”管家激动的抱住她说:“孩子,长大嫁个规规矩矩的人家过太平日子啊,千万别贪图钱财嫁大户,听叔叔的没错。”

晚上,管家下工回家时已经太阳落山吃饭的光景,昨晚留着小半瓶白酒,猪头肉已经吃光,包的纸还在没舍得扔,他剥开水煮山芋在纸上滚了滚咬着,一边伸长着脖子通过窗户往远处的小径瞧,心想这回三姨太也该带些熟菜回来了。

三姨太远远的由小变大走来,手腕上垮了只香包,一手提酒瓶一手提了包油纸,那是包熟菜的纸,管家的口水淌了下来。三姨太风尘仆仆的进屋东西往桌上一放说:“吃吧。”说完自顾去烧开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以后这个时候你烧壶热水炉子上捂。”她顿了顿补充说,“外面兜了一天浑身热烘烘。”管家打开油纸是白斩鸡,是切好的,里面有小包沾料,他倒在碗里手抓着吃起来,嘴里啧啧的声音,三姨太看了心里难受,拿过筷子递给他说:“怎么筷子也不拿,多大啦你?”管家幸福地笑笑,嚼完口里的肉咽下说:“老婆,你对我真好。”这反倒让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不问钱哪里赚的,她是有思想准备的,如果问及就如实坦白,他不问自己又下不了决心主动说,水在烧着,她无所事事的坐在管家腿上发起嗲说:“你这才知道老婆对你好啊?”管家猛喝了口酒呛了几声说:“你本来就很好,一会你洗了早点睡觉,镇里逛累了吧?”他说完放下筷子手慢慢的去解她旗袍的盘口,三姨太惊诧起来:“哎呀,你油蔫蔫的手别把我旗袍弄脏了啊,我可只有这身好的了。”她起身脱去旗袍平整的挂在衣架上,管家心如刀割,想哭又怕被她发现,他并不希望大家把事情挑明了,这样有损他的自尊心,三姨太每天都这样的来去,管家一如既往的天天去干农活,那天雷阵雨落得劈头盖脑,不能下地干活,上午他在家门口筑堤坝防止地下的水倒灌漫进屋内,三姨太老时打扮了出去,管家咕噜了一句说:“下那么大雨还出去?”三姨太平静的说:“在家闷得慌,我去街上走走,晚上给你带吃的来。”她说得是那么的直截了当,管家蹲着在修门槛,头也没抬说:“好吧,下雨天路上注意安全。”等三姨太走远了他将泥刀往地上狠狠一扔骂道:“这不要脸的,早晚给你好看!”

周晓天在报馆里听到了条惊天动地的消息,一年前震惊世界的日本松江细菌仓库爆炸案,乃国共两党的秘密特工联手制造,其中领导者之一的中共地下党员沈默然在那次袭击中英勇牺牲。周晓天万分悲痛,他目前在一家进步报刊上撰写稿子,基本上与组织失去了联络,沈默然回上海后并没有向他交代过任务,只是将他作为革命的后备力量慢慢的培养着。他下班回到同泰里时在弄堂里遇见郝允雁拎着两只热水瓶从老虎灶泡水回来,想起她与沈默然关系不错,便难过地告诉她这个消息说:“郝阿姨,沈先生牺牲了。”郝允雁心一荡,站住问:“你说什么,沈先生沈默然?”周晓天应了声抹磨眼角,郝允雁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周晓天说:“一年前日本人在松江仓库储藏了可以制造成武器的细菌,后来被炸飞了天,这就是沈先生他们的杰作,他却没能安全撤出来。”

郝允雁心想这一定是沈默然与边连友两人的合作,他牺牲了,边连友没有回来会不会也出事了?听刘秋云说起过,她儿媳妇打来电话称两人将在外地工作很长时间不能回家,难道这是骗人的?——她紧张的跑上楼告诉给刘秋云听。郝允雁越想越往坏处去想,转弯抹角的引导刘秋云说:“姐啊,你儿子这一去有年头了,春节也不会,每个月就寄点钱给你,有没有他电话啊?”刘秋云说:“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呀,他们去外地时电话里告诉我的,我没去打扰他们。”郝允雁急着问:“干嘛不打?”刘秋云当然不会理解她的意思,反问道:“做啥?这长途电话贵了要命,家里又打不到,得上电话局里去排队打,我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就别一惊一乍的长途电话过去啦。”刘秋云这话倒是真的,她既想儿子回家,又怕他回来后反对她的这门婚姻,很矛盾,郝允雁是替她在着急,隔了几日又提及此事,刘秋云还是这句话,倒像是一个在火里,另一个在水里,郝允雁觉得不把真相告诉她就太不负责任了,那天把刘秋云拖到家里对她说:“你真是顽固不化,我告诉你个秘密。”刘秋云如坠五里雾中,笑笑问:“你还有什么秘密啊?快说,我炉子上还在煮骨头汤呢。”郝允雁合上房门小声说:“你知道你儿子是什么身份吗?”刘秋云噗嗤了几声调侃说:“他和老婆都在一家大公司当职员呀,这算啥身份啊?”郝允雁说:“姐,我在跟你说严肃话题,认真点好不?”

“他是跟我说在大公司里嘛。”

“姐,骗你的,其实你儿子是军统的,军统明白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哇,这么长一大串,军事单位里搞人口普查的?”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那是特工,他跟沈先生都是干这个的,只是他们的信仰和党派不同,沈先生是这个的”她伸手做了个八的手势,意思是八路军方面,然后说,“你儿子是重庆的,这下你明白吗?”

刘秋云听到特工二字吓出了身汗,忙问:“就是特务?你怎么知道?”

郝允雁马上把沈默然和边连友联手袭击新公园的事说了遍,并叮嘱道:“这事你对谁也别说,包括你那个伍先生,被日本人知道可要杀头的,他们那次打死了一名日本宪兵司令和多名日本高级顾问呢。”

刘秋云傻了,腿也在哆嗦,郝允雁搬了把凳子给她坐下开导说:“他们两人一直有合作,楼下的周晓天告诉我沈默然是在一年前日本松江仓库爆炸案中牺牲的,那次我们这里也隐隐听到过声音,我算了下时间,你儿子也是这以后跟你儿媳妇去外地的,我琢磨着里面有没有蹊跷之处?”刘秋云浑身软下来,不停的喃喃道:“你别说了,别说了,我魂灵也吓掉了。”郝允雁扶住她说:“姐,我可没说你儿子一定怎么了,只是希望你能够跟他通个电话,一年不回来打个长途也不过分嘛。”

刘秋云回过神来马上就去上海电话局排队打长途,玉芝当初打电话给婆婆时曾经告诉过一个号码,说不到万不得以不要打,这回总算派上用途,可电话打过去对方只是军统下属的一个低级别单位,没听说过边连友的名字,这更让刘秋云心发毛了,好说歹说又哭又喊后,对方勉强答应帮她去打听打听,留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其实当初边连友初愈身体很虚弱,玉芝没有让他亲自打电话,说:“你这身体还未完全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怕要露馅,还是我跟妈说吧。”边连友觉得有道理,以后发去电报时胡乱解释过一通。刘秋云沮丧的回家,眼睛哭得肿肿的,伍侯问她没有说,还是郝允雁机灵打圆场说:“她呀是想儿子了,女人到这年龄都这样多愁善感的。”沈默然牺牲的消息很快在上海滩传开,日本军国主义在松江仓库制造灭绝人性的细菌弹消息被进一步证实。本来日本梅机关在极力隐瞒,对外声称绝无此事,仓库爆炸乃意外工作事故,根本不存在被谁袭击,也就无所谓细菌弹之说了。可是这次突然上海大小报刊纷纷旧事重提,于是立刻就有学生起来罢课游行,要求政府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几日后,上海工人也组织罢工,继而全国不论是重庆政府领导下的中华民国,还是汪精卫领导的伪政府,都纷纷游行抗议,南京政府在民众的巨大压力下向日本东京政府提出交涉,要求他们进行正式解释,东京内阁一方面辟谣,另一方面决定对负责此次细菌研制工作的宇喜多井进行灭口。日本陆军部要求宇喜多井切腹谢罪,梅机关长影佐祯昭也希望是这个结果,把责任全部推给宇喜多井一人而保全其他涉及的人员。美代子是不赞成的,极力为宇喜多井开脱,然而就地处决的命令已经从陆军部秘密下达,美代子很无奈,尤其让她痛苦的是自己是此次任务的具体执行者,陆军部的命令的原则是切腹谢罪,如不能成行就地处决。她接受三天内执行的任务后非常的难受,即便宇喜多井非得死为什么要让她来执行,她对她的前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说是喜欢他未必,本来是来监视他的,美代子也是个女人,逃不脱作为女人的弱点,她约了宇喜多井到自己在和平饭店的住所见面,想亲自给他看陆军部的密令请求原谅,宇喜多井一身戎装兴冲冲的赶来,一年前细菌仓库被捣毁时,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见东京内阁和陆军省都隐瞒着,没有兴师动众的追究此事,他去问机关长这件事情的处理情况,机关长显得很轻松的说:“上头不想追究,我们就别去提醒他们,就当没有这回事,你的任务是全力将那个仓库彻底铲平,不留一丝痕迹,宇喜多井认为自己拣了条命,将仓库的废墟运走掩埋后放下了包袱,可前几天全国的报刊都在刊登这件旧事,他又担心起来,跑去问机关长如何应对,机关长还是这句话,上头不会承认有过这件事情,一旦承认将有损大日本帝国在国际上的声誉,让他放宽了心去做该做的工作,所以宇喜多井近来心情一如往常,美代子主动请他饭店客房里见面,毫无疑问这个**人身体不舒坦了,他喝过咖啡将美代子揽过来要抱她,美代子沉着脸甩开他坐下,宇喜多井不高兴的说:“看你心情好像不好,那你还找我来干嘛,我忙着呢。”美代子默不作声,眼前的这个上司虽然是杀害丈夫唐辛亥的幕后黑手,但是一年多的交往中,她认识到的宇喜多井是一位对大日本帝国勤勤恳恳工作的军人,更重要的是,两人的床笫之情彼此多少产生了些感情,自己是来监视他的,现在要亲自杀他,替丈夫报仇也好,执行陆军本部命令也罢,她下不了手,可是她今天必须跟他说清楚,时间只有三天。

宇喜多井伸手托起她下巴尖锐的盯着她问:“是不是被机关长欺负了?”

美代子仍然没有吭声,在思想斗争,她想在宇喜多井死前向他忏悔,如何开口是件痛苦的事情,机关长鉴于面子不想亲自办,把这任务交给她,而她又不得不在三天内执行。

宇喜多井火了,站起身将她头发一揪骂道:“混蛋,怎么婆婆妈妈的,有话就说,不说我就走了。”美代子咕咚跪地上说:“你打我吧,我背叛了你。”宇喜多井问:“你哪里背叛了我?”美代子说:“其实我是授命于我父亲和陆军省来监视你工作的,我对不起你。”宇喜多井仰天大笑说:“我早就知道了,我是搞情报出身,你的一举一动早在我的掌握之中,念你对我还是听话没有动你,今天既然你自己说出来了,那好,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女人。”说完一脚将她踢倒,军靴踩着她的手指使劲碾,美代子疼得大喊大叫:“对不起,大佐,对不起,大佐。”宇喜多井冷笑道:“知道疼了是吗?美代子小姐素有审讯专家心狠手辣之美誉,这点疼怎么就大惊小怪了?”他单脚鼎立在美代子那几根手指头的支点上发出释然的狂笑,又说,“你现在知道求饶了?那你为什么要监视你的上司,求饶有用吗?”美代子在狂叫中说:“有人要杀你——”宇喜多井没有松脚,不屑的说:“杀我?上海有多少抗日分子要我脑袋,他们来拿好了,我宇喜多井随时准备着为天皇尽忠,哈哈哈。”

有人在敲房间的门,是梅机关的特务,宇喜多井听出来了,出来在房间里问:“什么事?”

美代子的情绪影佐祯昭了如指掌,给她三天的时间,今天居然约将死的宇喜多井到饭店客房里去,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就打算让美代子立刻将宇喜多井骗到梅机关来执行,门口特务说:“我们有重要事情汇报副机关长,请您开门。”宇喜多井余怒未消,打开门训斥道:“我正忙着工作,滚!”两名特务没有听他的冲进房间,美代子披头散发的在地上握住自己受伤的手,宇喜多井给了那名特务一耳光骂道:“你敢擅我的房间?”特务来前机关长授于过他特别权力,不卑不亢的答道:“对不起,副机关长,机关长有令马上去梅机关开会。”美代子整理了下衣装说:“不要怪他,机关长让我们去开会,一定是很主重要的会议,我们马上走吧。”经过刚才的折磨,她不想对宇喜多井忏悔了,认为自己还了人情。

宇喜多井与美代子坐着特务开来的座车回梅机关,望望她说:“真抱歉,手还疼吗?”美代子笑笑回答:“疼,不过我心里很踏实。”宇喜多井说:“背叛了上司受过惩罚确实踏实了,记住我的话,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不要轻易向人求饶,军人宁死不屈,明白吗?”

车距离梅机关所在地越来越近,美代子有点难受,这意味着宇喜多井的说明就要终结,她十分清楚,机关长让他去开会是假。车到了梅机关门口停下,两名特务领着美代子和宇喜多井前往会议室,到了门口特务向宇喜多井敬了个礼说:“抱歉,副机关长,机关长有令,与会者必须交出手枪和佩刀。”宇喜多井不以为然,这事以前也遇见过,那是来了东京的重要人物,交出武器后推门进去,美代子也跟了进去,会议室里没有人,宇喜多井骂了句:“心急火燎的让我们来,原来我们是第一个到。”身后的特务向美代子报告道:“美代子小姐,机关长请你去一次。”美代子对宇喜多井说:“副机关长,您先一个人坐着,我去去就来,大概机关长需要什么文件。”

在影佐祯昭办公室里,他对美代子大发雷霆道:“搞什么名堂,让你执行任务,你把他拉到饭店客房里,刚才陆军省来电话让我们立刻动手,他人呢?”美代子道:“副机关长在会议室里。”影佐祯昭气呼呼说:“马上执行,让他切腹,不肯的话直接枪毙省事。”接着压低声音又说,“现在东京内阁出现了不同意处死他的声音,万一新的免死命令下来,你我恐怕就要受牵连,快去!”美代子知道其中的要害,她不想让宇喜多井死,但是更不想把自己拖进这旋涡中,“嗨”的一声领命出去。

美代子换了身军服气宇轩昂的走进会议室,后面跟着两名门口的特务,她手里拿了只文件袋,里面是陆军省对宇喜多井的死刑命令,扬了扬说:“你过来,我先向你交代一件事。”宇喜多井听这口气不对劲,哪有下级这样跟上级说话的,认为是刚才机关长的意思,紧张的问:“什么事,你手里什么文件?”美代子往会议桌上一扔说:“这是陆军省签发的命令,你自己看吧。”宇喜多井闻到对自己不利的气味,忙问:“这是什么意思,文件怎么让你转交?”美代子朝他笑笑说:“你拆开看了就知道了。”宇喜多井走过去拆开一字一句的看完暴跳如雷的嚷道:“不不,这不是真的。”

美代子朝门口的特务说:“让他们进来。”

一会工夫门被打开,走进来三个人,两人各自捧了个盘子,一只上面放了把标准切腹短刀和瓮,另一只是酒菜,还有一名和服打扮的手里提着长刀,宇喜多井懂,那是帮助切腹人快速减轻痛苦的正介錯人,当向天皇谢罪的人切腹后,一时未必死去会非常痛苦,这时正介錯人挥刀砍掉他的头,恍然间这种场景充斥着他的大脑,血淋淋的,而马上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他张皇的大声疾呼:“不,一定是哪个混蛋在诬陷我,松江仓库的爆炸不是我宇喜多井一人的责任,影佐祯昭是机关长应负领导责任,对了,你是秘书也有责任,别想让我当替死鬼,要死大家一块死!”

美代子冷冷地说:“谁对松江仓库爆炸案负有责任自有上面的决定,你有责任就要勇敢的面对。”

宇喜多井极力为自己狡辩道:“我是按照你陆军参谋部和影佐祯昭机关长指示行事的,要说责任也是次要的,不行,我要找机关长去。”他到了门口被特务拦住,美代子换了副面孔道:“这太无聊了,我是来执行上级命令的人,你乱咬我干什么?向天皇尽忠是崇高的荣誉,你是名军人不应该如此贪生怕死,丢大日本帝国的脸。”宇喜多井忙狡辩道:“不是我怕死,而是要死个明白,你们把我送回日本去,我要面见天皇陛下。”

美代子哈哈大笑说:“你一会就能见到。”向人一挥手。

来人把切腹用具分别铺在宇喜多井的面前,谦卑的站着等候他,有个人为他斟上酒,正介錯人扶刀跪坐在一边神情庄重,宇喜多井上去一脚踢翻地上的东西,又把正介錯人踹了个人仰马翻,美代子掏出枪对准他呵斥道:“宇喜多井,你这是在辱没大日本帝国的尊严,机关长有令,如你拒不执行,我可以立即枪毙你。”宇喜多井一楞,咕咚跪下仰望着她央求道:“美代子,看在我们两人的特殊关系上,请你去跟机关长说个情吧,我不想死,还要为大日本帝国征服世界战斗啊。”美代子嘲笑道:“你怎么也求饶了?刚才你不是还告诫我不要轻易求饶丢军人脸吗?”宇喜多井抱住她的腿,仿佛这是他被大海淹没前的救命稻草,美代子一脚踢开他骂道:“你这个懦夫,帝国的败类,我最后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在此向天皇谢罪?”宇喜多井倒在了正介錯人旁边,眼一瞄正好他的刀在自己顺手的位置,猛的跳起身抽出长刀向美代子劈去,嘴里骂道:“贱人!”美代子往边上躲开,一枪打在他的背部,刀牢牢的卡在办公桌上,宇喜多井转身一口鲜血吐出半跪在地上,美代子扔掉枪冲过去抱住他喊道:“宇喜君……”眼泪喷涌而出,后面的几个人“啪”的立正给他鞠躬,美代子大声命令道:“都给我出去。”

房间其他人都退到门外,办公室只留下他们两人,美代子抱住他贴在自己胸口,说:“宇喜君,不是我不救你,你不死会有很多人遭殃,包括我,你安息吧,我会把你的灵柩运回日本……”宇喜多井嘴巴在她突起的胸部一张一合,想说又发不出声来,美代子单手解开军服的纽扣,抓起他的手塞了进去说:“握住它,宇喜君,我早晚也会像你一样的下场,在那等着我吧,下辈子我嫁给你,永远让你奴役。”宇喜多井的眼睛瞬间散发出欲望的光芒,在浑身的抽搐中两行泪水吧嗒淌了下来,美代子再也不忍看到他如此的痛苦,放开他拣起地上的枪说:“宇喜君,抱歉!”说完对准他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她如释重负的躺在地上,门口两名宪兵闯进来,美代子在哭,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你们马上去报告机关长,任务完成了。”正在这时,影佐祯昭跑进来一路喊道:“谁在打枪,宇喜君死了没有?”美代子自知失态,跳起来指着地上脑浆迸裂的宇喜多井说:“刚走。”影佐祯昭面如土色,倒退几步靠在墙壁上,美代子扶住他问:“机关长,您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影佐祯昭被人搀扶到沙发上,唉声叹气道:“就在刚才我接到枢密院的电话,说天皇陛下赦免了宇喜多井,这我现在怎么说得清楚?”

当日晚上,美代子在影佐祯昭寓所共进晚餐,黄澄澄的绳灯低低的悬挂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他们面对面跪坐在榻榻米地板上各自喝着闷酒,旁边另外放着一副餐具,酒盅倒满了酒,那是给宇喜多井的。美代子衣衫凌乱的躺在,她醉了,眼睛红红的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奇妙花纹,突起的两个圆圈仿佛是宇喜多井的眼神,她撕开和服的衣襟让他看着喃喃自语,影佐祯昭爬过去将酒滴在她胸部,俯首认真的吮吸起来,他的胡须挑动着美代子的神经,慢慢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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