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别指望不出声就完事儿啦！”Monica望着瞪着窗外的林若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思绪，还用手奋力在她面前挥了挥。
林若岩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神情凝重，心绪很不轻松：“Monica，你是我领导，Elle，你是我同学。可今晚坐在这里，你们是我的朋友。”她真诚地望着她们，从心里对她们充满感激。
“可是，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你们就不能多给我一点儿时间吗，让我多想想？”林若岩抿了抿嘴唇，轻咳了一声。
Monica捋了捋留海，沉吟片刻：“你想分手，还是继续？”
林若岩没想到对方问得这么直接，她还沉浸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境遇中，对方却偏偏给她抛了一个“似曾相识燕归来”。
Monica不会忘记，向来不曾求过她的殷磊请她帮忙时的痛苦和绝望。他当时神情严峻，面如死灰，还不停地咳嗽，却断不了烟酒。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落魄的样子，于是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林若岩。
“师姐，你信不信？”殷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掐灭了烟，连声抱歉，没有照顾到她是孕妇：“以前我是心有不甘，现在却是着实不敢。万一真的刺激到了她，抑郁症，选择性遗忘，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失联的时候，我祈求过，只要她活着，怎么样都可以。可她现在活过来了，我又贪心了。倘若她的记忆里没有我的存在，这和死有什么区别。你说我是不是太不懂感恩了？上帝会不会因为我的贪念再给我制造一点新的毁灭，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可到了这一步，我又不甘心了。”
“好，我帮你。”Monica握住了他冰凉而微颤的手，她一直是佩服这个弟弟的，在大学里是学霸，在商界里是奇才，更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情种。多年来殷磊是第一次开口向她求助，虽然之前他拒绝接听她的电话，也算情有可原，所以她没有理由拒绝。
林若岩直视着Monica，简单明了，直言不讳：“不想分手，但没想好如何继续？”
“所以，你就这么不死不活地吊着他。”后面座位的Peter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这么大声地对她说过话：“你就是一根在他眼前的胡萝卜，他就是一头围着磨不停打转的蠢驴，想吃一根永远都吃不到的胡萝卜。”
三人都被Peter吓了一跳，林若岩的脸色煞白，嘴唇蠕动着，眼里浮现出一丝冷意。项群急得差点儿站起来，Peter冲她摆了摆手，然后从旁边空着的一桌拽了把椅子直接坐下，平息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他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态度，就好像是教堂里布道的牧师，娓娓道来：“你离开的那几年，他没有找情人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没有找取暖互惠的床伴来打发寂寞长夜。他就这么和自己死磕，却给你父母上坟，他喝醉了酒从楼梯上摔下去，要不是被程伯发现……可到现在还留有后遗症，随时可能爆炸。你在德国的时候，他被人下了药自己泡在冷水里。在机场等你消息的时候，他都掉眼泪了。林若岩，这样一个男人，尊贵，矜持，为你他掉眼泪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殷磊他掉眼泪了。”Peter的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提高了。林若岩的眼睛又瞄向了窗外，一行清泪落下，当着这三个人，她都没有要去擦拭。而身旁的两个女人，已经听得痴迷了。
“在机场等你的那几天，他抱住冉冉的外婆，叫了声‘妈’，他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在人前风光体面、骄傲甚至冷酷的殷磊，别人看不到的，在面对你的时候，想象不到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到底还想要他怎么样？”Peter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项群把手伸到他背后，轻轻抚着。
此刻的林若岩，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动也不动，除了不断涌出的泪水，还能表明此刻不平静的心绪。
“那次泡了个冷水浴之后就感冒了，又在得知飞机返航时兴奋得淋了雨，本来就没有好透，结果加重了咳嗽，还烟酒不断。想见你，又不敢刺激你。我看他是快废了，每天拖着我们加班。”Peter看到了动容的林若岩，放低了说话的声音：“也是啊，要是空下来，他就是毫无指望地在想你，还不如把工作都填满，把自己给累死算了。”
林若岩的双肩终于开始战栗，气息不顺畅了，低声抽泣着浑身发冷。她头晕目眩，脑袋发涨，身边三个人的影像开始模糊，胸口的呼吸起伏也不均匀了。她试图站起来，却挪不动步，仿佛腿脚再不是自己的。
“岩岩，你怎么了？”项群握着林若岩的手，手指的冰凉程度令她吃了一惊：“哪里不舒服，你的药放在哪里了？在包里吗？”项群忙着帮她带开包。
林若岩一个寒战，猛地跳起来，喘着粗气，用手背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扔下其余三个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两个孕妇追不上，她们推搡着Peter去追。Peter动也不动，反而笃悠悠地喝光了项群杯子里的饮料：“我这是下猛药治病根，不推一针强心剂，这一个矫情，另一个犯贱，得粘糊到什么时候？”
“就你聪明，我们对岩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已经初见成效了。”项群埋怨道：“她都已经说了不想分手了嘛。”
“Ella，你不要怪Peter。”Monica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若等到林若岩想好什么时候再继续，说不定我们两个人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估计那个时候，殷磊已经悲愤得化蝶了。Peter做得很好，我敬你！”Monica向Peter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