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水牛的眼镜 (下)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6-03-08 10:49:31

                        8  美丽的珍珠

一个叫“珍珠”的小姑娘,还没开口,就甜甜地笑了,笑得红润的脸颊上,泛起一对又深又圆的酒窝。她好像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又仿佛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她给大家讲的是她和小伙伴们培育珍珠的故事。

有一个星期天,我换了一件雪白的、绣着彩色花边的新衬衫,高高兴兴地到妈妈的河蚌育珠场去,看阿姨们开蚌采珠。阿姨们从河蚌里采出来的珍珠,一颗颗又圆又亮,大的像玉米粒,小的像黄豆粒,整整盛了半脸盆。它们有的粉红,有的淡绿,有的嫩黄,有的洁白,好像节日的烟火那样色彩缤纷。

妈妈取出香皂,递给我说:“拿去给珍珠洗洗澡。”

我和好几个小朋友,欢呼着接过香皂,撕开薄薄透明的包装纸,争先恐后地给脸盆里的珍珠擦洗起来。象牙色的香皂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产生出许多透明的泡沫。美丽的珍珠,在泡沫里闪光。

洗过澡的珍珠,增添了一种银白色的光泽。我们中间最小的妹妹,拿起一颗珍珠,捧在手里,天真地说:“要是我们拿珍珠打弹子,该多好玩啊。”我觉得小妹妹讲得有道理,便紧接着说:“妈妈,你们为什么不生产像弹子那么大的珍珠呢?”

妈妈和好几个阿姨,都“扑哧”笑出了声。妈妈说:“那样大的珍珠,现在世界上还没有培育出来呢。”

从妈妈她们的育珠场出来,一路走,我一路在想,我们小朋友自己来培育,行不行呢?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大家。小伙伴们一致附和地嚷了起来。大家决心不怕苦,不怕累,像妈妈和阿姨们那样,耐心细致地搞试验,一定要种出像弹子那么大的珍珠来,到时候让妈妈和阿姨们吓一跳!

搞试验要有河蚌。我们知道,育珠场的河蚌是队里花了很高的代价到外地去买来的三角帆蚌。这种蚌扁扁的,顶上有块三角形的鳍,好像在它背上插着一面旗子,所以大家习惯叫它“扯旗蚌”。哪里去弄“扯旗蚌”呢?“小刺猬”说去育珠场不声不响拿几个来,但是这个主意立即遭到了大家的反对,说这不是“拿”,而是“偷”。接着“小黑鱼”提出了个办法,他说:“我们这里的河里不是也有河蚌吗?作兴也有扯旗蚌呢!我去摸摸看。”

“小黑鱼”在村后的河浜里摸了三天,摸到了好多好多的河蚌,但没有一只是背上“扯旗”的,都是些椭圆形的本蚌。我早就听育珠场的阿姨说过,这种本蚌珍珠层薄,因此没有用它来育过珠。怎么办呢?大家都感到为难了。

“我们能不能用本蚌来试试?”最后,玲玲眨着大眼睛提出了大胆的设想。

我们决定去找长烟管爷爷,请他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长烟管爷爷听了我们的打算,抖动着花白的胡子,笑了。他没有马上回答我们的问题,却给大家讲了一个关于珍珠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穷苦的老渔民,他在给县太爷送鱼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县太太项链上的一颗珍珠。县太爷大发雷霆,叫人狠狠地把老渔民打了一顿,然后命令他把珍珠赔出来。

“那时珍珠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老渔民就是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也赔不起那一颗珍珠啊!老渔民没办法,只好到河里去打鱼。老渔民撒了一网又一网,只捞到一些小鱼。可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忽然打上来一条金鲤鱼。金鲤鱼浑身闪着金光,它的每一个鳞片全都是用最珍贵的金子做的。老渔民满心欢喜,心想,要是把这条金鲤鱼卖了,一定能赔偿县太爷的珍珠了。可就在这时,金鲤鱼开口说话了。它说:‘老伯伯,求求你放了我吧。’说着,金鲤鱼的眼睛里掉下了一串金色的泪珠。

“老渔民很可怜金鲤鱼,想放了它。但是想到县太爷的珍珠,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金鲤鱼见老渔民叹气,就问:‘老伯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

“老渔民一五一十地把碰坏珍珠的事告诉了金鲤鱼。

“金鲤鱼摇了摇尾巴,说:‘老伯伯,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替你想办法。’

“老渔民不相信金鲤鱼能替他想出好办法来,但是他很可怜金鲤鱼,就把它放了。

“第二天,老渔民仍到这儿来捕鱼。他一连撒了好几网,只捞到一些小小的河蚌。正在失望的时候,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浪花,金鲤鱼跳了出来,把在河蚌里育珠的方法,教给了老渔民。

“老渔民回去以后,就利用捞来的这些河蚌,培育出许多许多珍珠。他不但偿还了县太爷的珍珠,还把珍珠分送给村里的贫苦渔民。人们有了珍珠,都变得富裕起来。后来,老渔民的珍珠越来越多,在这个村子里,连小孩子也拿着珍珠玩。这事被县太爷知道了。他想,你们这些穷鬼都有了珍珠,我的珍珠不就不值钱了吗?于是,他下令把老渔民抓了起来。

“老渔民被县太爷抓去以后,一直杳无音信。从此,在河蚌里种珍珠的办法就失传了……”

长烟管爷爷讲到这里,就装上一袋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抚摩着我的脑袋说:“直到你妈妈这一代,才重新找到了人工育珠的方法。你妈妈是第一批到农村来插队的知识青年,那时你妈妈一心想培育出人工珍珠来,日夜在育珠场里守着,连你,也是在育珠房里出生的,所以你妈妈给你取名叫珍珠。”

我听了很感动——不知道是因为老渔民的故事,还是妈妈她们育珠的事迹。我一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珍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名字还有这样的来历。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育珠,我一定要育出更大更好的珍珠来。我想了想,问:“爷爷,老渔民育珠的蚌,是什么蚌?”

“哦,就是河蚌呀!”爷爷不在意地说。

我知道爷爷没理解我的意思,就又比划着说:“是本蚌呢,还是三角帆蚌?”

“唔,唔,这个嘛,倒不太清楚。”

我着急了,就又说:“爷爷,您仔细想想。”说着就向小朋友们挤挤眼。大家全理解了我的意思,一致嚷嚷着说:“爷爷,您再好好想想。”

爷爷被我们嚷得没办法,他磕磕烟灰,又停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传说老渔民种出珍珠来的蚌,就在咱们村子后头的小河浜里捕到的,咱这儿哪来的三角帆蚌呢,我想大概就是本蚌……对,对,一定是本蚌!”

我们对长烟管爷爷的回答非常满意。从爷爷家里出来,我们就到村后的小河浜里,摸了很多本蚌,开始了自己的试验。可我们保守了秘密,谁也没让知道。

我们把捞来的本蚌,一只只洗干净,放在清水里养起来。

我们准备把这些河蚌秘密地吊在竹林旁边的小池塘里。可是大家都认为,这些河蚌被吊着,一定很不舒服,让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地生长,不是更好吗?

我也拿不定主意,就去问妈妈:“你们为什么要把河蚌吊起来呢?”

妈妈说:“把河蚌吊起来,就可以不受污染,还能让它们吃到更多的东西。”

“那它们舒服不舒服?”

“当然舒服啦!”妈妈这样肯定地回答。我放心了,和大家一起动手,也用尼龙绳把河蚌吊起来,养到池塘里。可是干着、干着,又觉得这样一只只地吊,太麻烦了,如果把许多河蚌装在口袋里,一起吊起来,不是省事多了吗?

为了试验我们的新方法,我们另外挂了一口袋。

过了些日子,我们划着小船到池塘里检查,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是从口袋里发出的。一口袋河蚌,全死了。

我们猜不透是什么原因。为了对别人保守秘密,只好又去找长烟管爷爷。爷爷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脑壳,有点嗔怪地说:“你这个小丫头啊,要是把你和许多小朋友,统统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没有门也没有窗,怎么样,你会好受吗?

“听爷爷这样一说,我们弄懂了道理——河蚌是被闷死的。从此,我们坚持把河蚌一只一只地吊养,不再放在口袋里集体挂养了。

不久,我们开始接种。我们挑选了一只最健壮的河蚌,学着妈妈她们的办法,把它边缘的薄膜剥下来,切成许多小块,摊在透明的玻璃片上。要接种的河蚌用木楔撑开一点小小的口子,用接种针把薄膜的小块,夹成圆圆的一团,轻轻地嵌在它的外套膜里面。每一个小块,将来都是一粒珍珠。一个河蚌能接种二、三十粒珍珠呢。

接种好的河蚌,仍然用绳子拴好,吊在河里。现在我们再也不怕麻烦了。我们像绣花一样把它们轻轻地放到池塘里。

可是,接种好的河蚌,要过三年,才能长出珍珠来。

三年,多么漫长的时间啊!

我们常常秘密地到池塘里,去看我们的河蚌。这些蚌要比育珠场里的蚌小些。它们好像许多活泼的孩子,常常喜欢把白胖胖的脚伸出来玩,一有什么情况,就又警觉地缩回去了。有一次,我看见别的河蚌都把脚缩回去了,有一只河蚌,它的脚伸在外面,缩不进去。我仔细一看,见是一条黑色的蚂蝗,叮在河蚌的脚上。我气坏了,我想河蚌一定很痛。我马上脱鞋走下水,一把抓下了那条丑恶的虫子,把它扔到岸上去了。这时我忽然觉得,腿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低头一看,只见一条同样黑色的蚂蝗,叮在了我的腿上。这时我反而慌了。我用力拉,哪知越拉它越往里缩。我慌张地叫起来。“小黑鱼”闻声赶来了。他露出光溜溜的脊梁,“扑通”跳下水,走到我的身旁,在我的腿肚子上轻轻一拍,蚂蝗就落下来了。“小黑鱼”把落在水里的蚂蝗和我扔到岸上去的蚂蝗统统捉起来,放在火柴盒里,然后撒上一点盐。两条软体的虫子在盐粉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就变成了一摊污浊的血水。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秋天到了,水草多起来了。我们不客气地把水草捞到岸上,让蚂蝗没有藏身之地,使小河水清洁透气,叫河蚌住得舒服。这样,小珍珠会在里面长得更快。

我们还把河蚌壳上的青苔刷掉,使蚌壳永远干干净净。我想,这样它们长出来的珍珠也一定漂亮。

有一次在刷青苔的时候,泥水溅了我一身。有几滴青苔的绿色的汁,溅在我锈着彩色花边的白衬衫上,直到现在,也没有洗掉。当时妈妈以为我淘气弄脏的,批评了我。我也忍着没有说。

但是我们的秘密,终于要揭开了。今年,我们要采第一批珍珠。

当我们掀开蚌壳,剥开河蚌的外套膜,取出我们日盼夜想的成果时,大伙有点儿失望:我们采到的这一粒粒珍珠,虽然银光四射,十分可爱,却只有绿豆那么大。我们不好意思拿到育珠场去给妈妈和阿姨们看,但这也是我们三年辛勤劳动的成果啊!我们仍旧十分珍惜它们。我偷偷地拿了妈妈洗脸的香皂给这些小珍珠洗了澡。洗过澡的小珠,我觉得比育珠场里的珍珠更加光亮可爱。我用花绢头把这些小宝贝包好,准备拿去给长烟管爷爷看,问问他早先那个老渔民种的珍珠是不是这个样的?还要请他帮我们出出主意,怎么把珍珠培育得更大些。我们相信,那个老渔民种出来的珍珠,一定是很大的!

不料,我们的秘密马上就被妈妈和育珠场里的阿姨们发现了。原来,我们只管摆弄这些珍珠,忘了把取完珠的蚌壳藏起来。妈妈她们一发现这些被采过珠的本蚌的蚌壳,就找来了。妈妈和阿姨们仔细地看了我们的珍珠。她们说,这些珠虽小,但是质地细密,光泽明亮,是上等的好珍珠。妈妈高兴得嘴巴也合不拢。她一把把我和其他几个小朋友搂到怀里,亲切地说:“行,你们真行!你们的试验为我们的育珠事业扩大了蚌源,为国家作出了贡献!” 

妈妈虽然这么鼓励我们,可我还是觉得很难为情的。我说:“我们没有培养出像弹子那么大的珍珠。”

妈妈听了,认真地说:“会种出来的。等你们在学校读完书,你们也来育珠场,咱们一起研究,一定种出比弹子还要大的珍珠来!”

9   孵蛙记

一个叫根林的瘦瘦但十分机敏的男孩子,一手托着腮帮,慢慢地说:“大家叫我青蛙迷,我就是喜欢青蛙。现在我就讲讲我们养青蛙的事情。”

春天的太阳,把一切都照得发光发亮。

农民伯伯刚做好的秧田,像一面宽大明净的镜子,映着天上的云彩和路旁的大树;油菜也开花了,金晃晃的一片,引来无数同样金色的蜜蜂在上面嗡嗡嗡地飞来飞去。

在秧田和油菜田之间,有一条小河。小河旁,有一棵大柳树。大柳树翠绿的枝条,一直垂到河里。风吹来的时候,河面上漾起一个个圆形的波纹,空中飘着一团团轻柔的柳絮。

柳絮飘啊飘,它把空气搅得暖洋洋的,向人们传递着春天的信息。我们在大柳树下玩,设法捕捉那嗡嗡的蜜蜂和飘舞的柳絮。我还看见一只天牛,顺着大柳树的枝干,缓慢地向上爬去。

天牛的头上长着两根长长的须,它在爬的时候,两根须也一动一动地,我知道这须就是一对触角,十分灵敏的。

天牛爬得好慢,大概有五分钟了吧,它才移动了大约一尺高一点的地方。但我还是耐心地看着它。

“嘎——嘎——”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这声音是多么悲惨,它把周围甜蜜的空气震动了,把我们每个人的心揪紧了。我跟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向着惨叫的地方跑去。

我扒开岸边的苇叶,只见一条黑色的蛇扭动着身子,正在吞吃一只青蛙。那只可怜的青蛙,已有一半被蛇吞进去了,只露出半个翠绿的小脑袋,但它还在拼命地挣扎。那“嘎——嘎——”的叫声,就是它发出的。

我马上举起一块大石头,把黑色的蛇砸成了肉酱。我们从蛇的嘴里,救出了青蛙。

青蛙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把它小心地捧在手里。这时我们又发现,在青蛙和蛇搏斗过的地方,有一团粘液似的东西,里面布满了一颗颗黑色的小圆点。

我明白了。原来青蛙在产卵,凶恶的蛇就乘机来吞噬它了。我把那团粘液也捧了起来。

我想起老师讲过,青蛙是天然的植保员。要是我们用这些卵孵出小青蛙,让它们去吃田里的害虫,不是很好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行不行,就去问长烟管爷爷。

长烟管爷爷说:“青蛙和蛤蟆,是大量产卵的。它们产出来的卵,真正能变成小青蛙和小蛤蟆的,却很少。不过你要是特意孵,当然行啰。”

“为什么呢?”我奇怪地问。

“因为现在农药用得多了,它们产的卵,有的还没孵出来,有的刚变成小蝌蚪,就被杀死了。还有的小蝌蚪活下来了,却被鸭子等大一些的动物吃掉了。你看,卵要孵出青蛙,多不容易啊!所以它的成活率,就低了嘛!”长烟管爷爷说着,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的青蛙, 越来越少了。”

但是我却受到了启发。我高兴地说:“爷爷,我们把青蛙产的卵全都搜集起来,放到大柳树后头的那个小池塘里去养,不让农药污染它们,也不许别的动物来捣乱,不就能孵出好多好多小青蛙了吗?”

长烟管爷爷捋着胡须笑了:“啊哈,真要是那样,你们可就办大事啦!”

我们就是要办大事嘛,我心里得意地想着,一溜烟跑掉了。

我的主意加上长烟管爷爷有权威的话,立刻得到了伙伴们的赞同。于是我们做完作业后,一有空便在小河边、田埂上、草丛里和大树下,到处寻找那一团团透明的、布满黑色小圆点的青蛙和蛤蟆的卵。我们把这些卵收集起来,用大口的玻璃瓶盛着,然后倒在小池塘里。

我希望倒在池塘里的卵,马上变成黑色的小蝌蚪。

已经三天过去了。清晨,小池塘上升起白色的雾气,好像一团团飘渺的轻纱。透过这层轻纱,可以看见水面上漂浮的水草;水草翠绿、柔软,好像是最美的丝线绣出来的图案。

可是,我所渴望的黑色小蝌蚪,怎么还看不见呢?

中午,我还在吃饭,浑身湿淋淋的“小黑鱼”奔进了我家的院子,“通”地踢翻了我家门口的一只脸盆,一把抓着我的手,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去看,小蝌蚪出来了。”

我喜得撂下饭碗,跟着“小黑鱼”跑了出去。我们一口气跑到池塘边。

啊,中午的太阳,一片好心地照耀着小池塘,给池塘里翻动的绿波,涂上了粼粼的金光。池塘里的水葫芦,开着蓝紫色的花朵,每一串花朵下张着油绿色的叶子。我心爱的小蝌蚪,正在水葫芦丛的缝隙间向阳的塘面上游动。它们活泼地摆着细小的尾巴,摇着圆圆的脑袋,兴高采烈地来回游着,那样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怎么数也数不清。

后来,长烟管爷爷告诉我,小蝌蚪爱晒太阳,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它们便沉在水底休息。我想,小蝌蚪也像我们一样,喜欢春天温暖的阳光吗?

有一天,我去探望我的小蝌蚪。突然一只大白鸭,闯进了我们的池塘。大白鸭傲慢地在水上游着,不时地张开扁扁的大嘴,贪婪地吞食小蝌蚪。

我又气又急,呼喊着把白鸭赶走,还打伤了它的一条腿。

为了对付鸭子的偷袭,我们整整花了一个星期天,割了许多芦苇,用搓好的绳子把芦苇扎成篱笆,将池塘牢牢地围住了。

现在,小蝌蚪沐浴着阳光,自由自在地生长起来了。

小蝌蚪长啊长,长出了两只小眼睛;

小蝌蚪长啊长,长出了一个大脑袋;

小蝌蚪长啊长,长出了四只小小的脚;

小蝌蚪还在长,小尾巴脱掉了,身上泛出了黄绿色,它们开始上岸了……

小蝌蚪变成了小青蛙、小蛤蟆。成千上万只小青蛙、小蛤蟆从我们的池塘里跳出去了。它们分布到绿色的田野里,守卫着绿色的庄稼,好像一支雄赳赳的部队。

明年,我们要正式办一个“青蛙培育场”,培育出比今年更多的庄稼的警卫员来。

10  老水牛的眼镜

   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一直没开口的“小牛”身上了。“小牛”抓抓后脑勺,一个劲地摇头说:“我一天到晚跟老水牛打交道,可没啥好说的。”

“那就说说你怎么给老水牛做眼镜的吧。”有人这样提议。

“对,就说这个。”孩子们一致鼓动起来。

“小牛”拗不过大伙,只好慢慢地讲开了。他的故事是朴素而感人的。

夏天,天气很热很热,热得花母鸡躲在树荫里伸张着翅膀,大黄狗躺在屋檐下吐着舌头。可是我和我的老水牛,却在小岛上的牛车棚里,给葡萄园车水。

我们的小岛很美。小岛的四周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每当雨过天晴的时候,小岛上绿叶婆娑,就像飞来了无数翠绿色的鸟,在阳光下抖落着它们羽毛上的珍珠。而小岛中间的葡萄园,则像这美丽的鸟群衔来的一片翡翠。云雀停在空中唱歌,绿色的藤架上,垂下一串串晶莹、多汁的葡萄,那葡萄红的绿的青的紫的,就像许多彩色的小铃铛。我想,如果微风吹破了它们薄薄透明的外皮,随着甜蜜的汁水一同流出的,一定是清脆悦耳的声响,比云雀的歌声还要好听……

可是现在,茂密的葡萄叶子蔫得打了卷,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葡萄也显得无精打采——好久没下雨了,地皮干旱得裂了口。只有那环岛的河里开放的荷花,还迎着骄阳舒展着它们粉色的笑脸,把碧绿的伞叶铺满了水面。

清早,我走在连接河岸和小岛的长长的独木桥上,手里拽着牛绳,指挥着我懂事的老水牛,让它绕过那美丽的荷花丛,乖乖地游到了小岛上。我和它一起进了牛车棚。

牛车棚吗?喏,它就是用四根石柱撑起来的一个圆圆的棚子,顶上盖着稻草,有点像公园里的凉亭。但它是专门给老水牛抽水盖的。现在我们这里别的地方已经看不到牛车棚了,唯有小岛上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个。因为小岛离村子太远,只有一座独木桥通往村北的稻田,灌溉渠不能从外面通进来。村里的抽水机忙着在大田里抗旱,昨天晚上,队长拍着老水牛的脊梁说:“老伙计,现在要派你用场啦!”

听说老水牛在以前是立下过功劳的,但现在它年纪大了,精力也大大不如从前了;不过它仍然用足力气拉着,在车棚里慢慢地兜着圈子,于是水车便像盘龙般地滚动起来,清澈的河水,汩汩地流进干旱的葡萄园。

太阳高挂在空中,好像天上跳出了一个大火球,把空气烤得发烫。田野里一切生物都懒得叫唤了。岛上很静,静得只听见老水牛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渐渐地,老水牛有点走不动了。汗珠,从它的鼻子上渗出来。我知道老水牛很热,很累,想让它歇一会。但是我又怕葡萄园浇不上水,只好硬着心肠说:“老水牛啊老水牛,再坚持一下吧,要不,葡萄要干死啦!”说完,我就替它擦擦鼻子上的汗,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它的眼镜。本来,为了防止水牛在转圈的时候头晕,人们总是用一段毛竹爿,把牛眼睛罩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牛眼罩”,或者叫“牛眼镜”。可是毛竹的两头是空的,容易透光,弄得不好,牛还是能够看得见两边的东西。听长烟管爷爷说,牛最好的眼镜是用乌龟壳做的,不过能做眼镜的乌龟,得要三十岁以上才行。我一直没有找到这样的乌龟,所以我的老水牛现在还戴着竹壳眼镜。竹壳眼镜漏光了,因此老水牛肯定头发晕了。你看它的脚步也乱了,走起路来有点摇摇晃晃的,后脚都踩不到前脚印里了。我忙用一块布替老水牛蒙上。这样,它稍微好了一些,可是不一会,它的嘴里突然吐出了白沫。老水牛实在吃不消了。我马上给它松了套,把它牵到河里去,让它痛痛快快洗个澡,休息一下。

老水牛一下水,就连连打起滚来。它舒畅地用两只长长的弯角撩着水,打着响鼻。看来它的精力正在恢复,我很高兴。我钻到河边一棵大柳树的树荫下,也想凉快凉快。于是我摘了一片荷叶,当作扇子扇着。

无意间,我一抬头,忽然看见有两只乌龟,正爬在大柳树的树枝上——它们一定也是热得待不住了,爬到树上去乘凉的。

多好的两只乌龟啊——竟有碗口大。我想起了老水牛的眼镜,连忙用荷叶张着,抱起树干一摇,“啪嗒、啪嗒”,两只乌龟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我的荷叶上。

这时天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闷雷声,但空气仍像着了火似的,大柳树的叶子一动也不动,看样子老天又是在唱空城计,雨是下不来的。我想起干旱的葡萄园在等着水,只好把正洗得痛快的老水牛拉上岸来,爬上了它湿淋淋的背。

老水牛缓缓地朝牛车棚走去。我开始数乌龟背上的纹路,因为一圈就是一岁,如果满了三十圈,那么我的乌龟就能给老水牛做眼镜了。

我先数一只,当我数到二十一圈的时候,有一只不知什么虫子,往我脸上飞来。我伸手一拂,赶跑了虫子。可是当我再看乌龟背的时候,已分不清哪条纹路是第二十一了。

我只好又从头数起。要把那圆形的、隐约细密的纹路一圈一圈地数清楚,实在是很费力的事。我专心一致地数着,用食指紧紧地抵住已经数过的纹路,不让他们逃掉。

一圈、二圈、三圈……当我数到第二十八圈的时候,突然觉得头上被什么硬的东西猛一撞,随即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老水牛拉着水车在飞快地跑,葡萄园浸在水里了。我身上很冷,想喊,却叫不出来。停了一会,好像有谁用热乎乎的毛巾在擦我的脸。我觉得舒服了一些,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牛车棚下,老水牛蜷曲着两条前腿,跪在我的身旁,用它温暖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头。四外,滂沱大雨好像从天上倒下来一样,把我浇得透湿,被风一吹,我冷得发抖。

我估计自己刚才是被牛车棚上的横梁撞昏过去了。因为我在数乌龟背上的纹路时,没注意到老水牛正驮着我走进牛车棚,忘了像往常一样把头低下来。在我昏过去的时候,下起了大雨,而我忠实的老水牛,则一直跪在我的身边,用它温暖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头……

我感动了。我望了望老水牛大而温和的眼睛,挣扎着欠身起来,用两只手扶住老水牛的双角,爬到了老水牛的头上。老水牛就缓缓地将头抬起来,它抬得很慢、很慢,一直抬到和身子一样平,我就爬到了它宽宽的、平坦的背上。

我精疲力尽地抱着老水牛的脖子。我想回家去。可是,大雨哗哗地下着,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哪是河流和小岛。我竭力睁大眼睛,想透过白茫茫的雨幕,寻找那走出小岛通向村子的独木桥;但是,独木桥看不见了,大约已经被水冲走,只有湍急的河水还在猛涨。我失望地垂下头来,伏在老水牛的背上。忽然,我发现地上积水的坑洼里,有两只圆圆的、暗绿色的东西在缓缓爬动。

啊,乌龟!这不就是我刚才捉到的那两只大乌龟吗?!我惊喜地忘记了一切,费力地从老水牛背上爬下来,捡起这两只乌龟,并脱下一件湿淋淋的汗衫,把它们包了起来。

当我重新从老水牛的头上爬到它的背上时,老水牛“哞”地叫了一声,驮起我往河边走去。这时我才记起,路没有了,桥不见了,怎么办呢?

可是我的老水牛始终迈着稳健的脚步朝前走去。我们来到了激流滚滚的河边,它仍然一步也不停留地走下去。这时我心里真有点害怕,因为我知道牛一下水就喜欢在水里打滚洗澡的。我想喝住它,但又没有别的办法过河,同时老水牛也好像不理会我似的一直向河中走去。我连忙紧张地攥着手中的牛绳。可是老水牛很懂事,它不但没有打滚,而且始终稳稳地凫着水,将它的背脊露在水面上,使我平安地渡过河到了对岸。

老水牛一直驮我回到了温暖的家。一个下午,我哪也没去。我数清了这两只乌龟背上的密密的纹路——一只有三十一圈,另一只是三十三圈。我锯了这两只乌龟,用它们暗绿色的壳,给我的老水牛做了一副漂亮的眼镜。

(以上10篇散文1978年由少年儿童出版社以《老水牛的眼镜》为书名结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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