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磊没想到这一次母亲倒是追得紧，也只好紧着笑敷衍道：“好，她在美国工作，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到时候我一定带她来。”
“美国？”殷夫人喃喃自语：“太远啦，太远啦！”她的脸色有些灰扑扑了：“分开太久不好的，这样两地分居，也不能很抱上孙子啦！”就这样呆坐在沙发里了。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又有所醒悟：“不要紧的，先结婚也好的，结了婚收收心，就会想要孩子了。”
她愣愣地瞧着儿子，一下子来了小脾气，腾地站了起来：“你，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没有，妈。”殷磊好脾气地堆着笑：“我怕说出来，您会晕过去。”见妈妈脸色发青，他举起了右手：“我发誓，您一定会有孙子的，我答应您。”
殷夫人的表情这才渐渐轻松下来，缓缓地点着头：“嗯，那就好。”她勾起儿子的胳膊：“你扶我到房间里去，我要休息了。”
殷磊恭敬地点着头，给小姨使了个颜色：“您坐这儿等我。”然后扶着母亲回了卧室。大概一刻钟后，殷磊匆匆赶到客厅，向小姨解释：“妈妈年纪大了，像个孩子一样，要哄的。”
“一般老人也都要哄着了，别说你妈妈现在这样的状况，更是要事事顺她心意才行，也没办法。”柯芷云笑着表示理解。
殷磊给小姨倒了红茶，加了柠檬汁，递了上去：“小姨，谢谢您照顾我妈，也谢谢您帮了岩岩。”
“你妈是我姐姐，亲姐妹之间我怎么做都是应该的。”柯芷云淡淡地说着，嘴角微微上扬：“至于你那位林小姐，小姨是看你实在犯难，也想让你过得踏实一点。再说，那女孩子也还不错。”
殷磊点点头，他往小姨跟前凑了凑：“那，她现在的状况还行吗？”
“已经恢复得算不错了，那一拨人里，就我所了解到的，已经有三个中度抑郁了。”柯芷云喝了一口茶，放下了杯子：“这女孩子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基本恢复。只是有时候还有梦魇，这也是正常的。偶尔有分神现象，不过并不严重。她定期来做心理辅导，还有她的小姐妹们，也想着法儿改善她目前的状况。”柯芷云话锋一转：“还有一位黄医生，据说是她在飞机上认识的朋友，也是医生，心理辅导方面很有经验。”
“不是医院里的吗？”殷磊诧异道。
“哦，是医院的访问学者！”柯芷云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现在林若岩沉浸于诗词书画的美学熏陶中，这对恢复是大有益处的。”
殷磊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茶几上轻轻敲击着，眉头紧锁，脸上并无愉悦之情。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我是担心，她整日缩在自己的世外桃源里，出不来了。”
“你就明着跟小姨，担心林若岩不肯见你。”殷磊的嘴角勉强咧开，有些尴尬，心事被戳破了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可真是从来没有跟人谈私事的习惯，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他猛吸了几口烟，帅气的脸孔隐匿在烟雾之间。他好像忘了，小姨是不喜欢烟味的。
柯芷云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他提醒：“为了稳固病情，暂时不见你也没有什么不对，你确实是使她受刺激的最大诱因。因为到现在为止，她都在潜意识里回避你，这是报告，有空你看一下。”她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关于这个回避性，她没有解释太多，还是让外甥自己去看吧！
仅仅吸了几口烟，殷磊便迅速掐灭了。他拿起了文件，慢慢看着。很快，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机械般地吐着烟圈。柯芷云微微摇了摇头，也没有和殷磊打招呼，便径直走出了客厅。
渐渐地，空气里弥散的，不仅有烟味，还有比烟味更为恐怖的绝望。原本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勾搭一下他家小妞的，可是报告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对某些事物采取持续回避的态度，包括想法、感受和话题。患者不愿提及相关事件，避免交谈，有轻微“选择性失忆”迹象，患者希望通过此次创伤性事件，把回避的事情“从记忆中抹去”。
殷磊没有再看下去，此刻他万念俱灰，仿佛在经历了失联事件之后，自己又死了一回。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唯有指间的星火忽明忽暗。
如果是目前这样的进程，他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有机会。束手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如同扑火的飞娥，即便结果是自取灭亡，却还是义无返顾要去过去，冲过去了，说不定就是浴火重生。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小姑娘在和他玩儿心理战术。不去看，不去想，难道就是不存在的吗？这是林若岩给他的惩罚，她是有意要折磨他。当然，不能说这是她百分之百的意愿，病因也总是有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剩余的，就不好说了。
但是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久了，面对林若岩他只好甘拜下风，认错受罚他都毫无怨言，但这样不死不活的煎熬，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承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