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白府救人遭遇警察 监守自盗主仆私奔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2-25 01:44:10

白敬斋对着电话筒一本正经地说:“张署长,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太太在你这犯事了,好像是杀人,其实也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听说死的那个人是个强奸犯,替国家清理败类嘛,你看能不能放了算了?”张署长问:“犯人叫什么名字?”白敬斋说:“关洁,关系的关,清洁的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张署长顿了顿为难的说:“白老板,这恐怕无能为力了,不是兄弟不尽力,日本人在管这个案子,说一定要判刑,这牵涉到另外一个影响很大的事件啊,请白老板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其它事情尽管说。”白敬斋非常失望,不是因为没办成这事,而是郝允雁的回报就要落空,这是一次重归于好的机会,电话那头张署长不停的打招呼解释其中的要害之处,白敬斋对此不感兴趣,为了欺骗郝允雁一个劲的点头说:“好好,那就谢谢张署长了,过段时间我听你的好消息,到时候我请你吃饭,这就不打扰你了。”他放下电话捧起郝允雁的手闻了闻说:“小K司,没有我白某办不成的事,张署长说办下手续过段时间就放人,满意了吧?”郝允雁信以为真,抽出手微笑着说:“那就谢谢白老板,我先回去了,关洁放出来那天,我一定到白府来兑现承诺。”白敬斋抓住她说:“不要走啊,我都替你办妥当了,今天就留在这吧。”他嬉皮笑脸着要去抱她,郝允雁猛然感觉他很恶心,挣脱他严肃地道:“别这样,白老板,我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但是如果关洁放出来,我会回报你一次,你不要有其他非分之想。”白敬斋见此计不成一拍桌子威胁道:“你这个女人把我当戆大啊?关洁放了你还会给我吗?现在我已经把事情办完了,只是时间问题,你要是翻悔,我马上打电话给张署长取消。”说完煞有介事的回房等她进去了,他不信这个女人会不顾关洁的安危一走了之。

五、六分钟过去了,白敬斋还不见郝允雁进来,想出去又怕让自己下不了台,或者她干脆已经走了,房间里很闷热,他敞开香羽纱衣襟对着电风扇火烧火燎的吹着,白嫩的胸脯上冗长的毫毛噗噗的飘扬,一双细纤的手从他后面滑到胸膛,紧接着整个身体被拥抱住,他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气息,刹那间点燃了干枯的躯体,轻飘飘的不能站稳。

晚饭时,刘秋云端了饭菜到郝允雁家陪她女儿一起吃,王月韵很没胃口的一粒一粒往嘴里扒着米饭,刘秋云问:“囡囡身体不舒服吗?”王月韵没有吱声多吃了几口又停下来,打起了嗝,刘秋云说:“囡囡勺口汤喝喝。”王月韵手忙脚乱的拿起调羹,扑哧一声哭出来,调羹掉落在地。

早晨,太阳高高的挂起热浪滚滚,沈默然和边连友相约一起来到亨达利钟表店,店门上挂着一块小牌子上写“本店停业盘点”,两人推门进去,欧阳雅夫正在店堂里等候,彼此一阵寒暄,边连友惊呼:“行啊,欧阳老板的店富丽堂皇,一看就知道身价不菲。”沈默然夸奖道:“欧阳老板在‘一二八事变’后积极参加募捐活动,据说捐过不少款啊。”欧阳雅夫笑笑谦虚地说:“我这点钱算不了什么,你们深入敌后跟日本人斗争这才叫伟大。”

他们将两尊‘自鸣钟’小心翼翼的打包搬到车上,三人同往边连友的军统站,沈默然调侃边连友说:“边先生要觉得我不适合去可以明说,我立即下车。”边连友打趣说:“改天你也让我参观你们的联络站就行。”沈默然大笑道:“国共本是一家人,其实彼此不应该对友党保密,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边连友叹口气说:“但愿如此吧,真不知道抗战胜利后会是什么样子。”沈默然沉默良久,说:“我们还是不要去枉评政治吧,眼下我们就合作得很好,那件事就按照计划行事,我可能要准备几日你联系不到我。”

“自鸣钟”藏匿完毕他们回到亨达利钟表店门口分手,边连友问欧阳雅夫:“你太太的事如何解决?”

“我也不知道,警察说过几天开庭前会通知我,我已经准备好律师了。”欧阳雅夫神情沮丧地道。

沈默然说:“这件事情我会向组织汇报想想办法。”边连友突然想到郝允雁去找白敬斋的事,问:“郝阿姨说去找白敬斋能起作用吗?听我妈吞吞吐吐的说,他们两人关系不正常好几年了,真不明白怎么回这样,这人留着是个麻烦,当年我们在新公园袭击日本人的庆典活动时他看见过我,目前还不知道我就住在同泰里,要被他发现去报告日本人我不就束手就擒啦?”沈默然说:“是啊,这个白老板是个地道的汉奸,不过他曾经为抗战也做过好事,要不我就干掉他了。”边连友问:“你还准备用他?”沈默然说:“我们这次行动可能用得到他,如果他能给我们提供线索的话。”边连友摆摆手说:“我的建议还是别对他太抱希望,万一他去告密,反倒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欧阳雅夫停泊完汽车说:“二位还有事情吩咐吗?”沈默然亲切的跟他握手道:“再次感谢你保护了我们中华民族的瑰宝,人民会记住你。”

“欧阳先生——”刘秋云和伍侯从远处跑来神情慌乱地说,“欧阳先生,郝允雁从昨天下午去白老板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啊,你们谁认识他家?”

欧阳雅夫说:“我认识。”

“那还等什么啊,人家是为了你才去的,要晚了不得了的事,郝允雁打过她,那个白老板还会轻饶她?”

边连友说:“那你们赶快去吧,沈先生你也去,他怕你,我就不去了,跟他照过一面,尽量让他忘记我,再说我还得去搞张日本宪兵司令部的通行证,把两尊‘自鸣钟’从水路运出上海。”

事不宜迟,除了边连友他们全都挤在欧阳雅夫的车里驶往白敬斋家。

刘秋云念叨着:“这八年里郝允雁吃尽苦头,好不容易熬到和他分手,现在又为了救关洁重新跳进火坑,哎。”沈默然对这事一知半解,问:“她当初真的是为了救躺在床上的丈夫?”刘秋云说:“就是啊,她真伟大,要是我不肯的,女人最宝贵的是贞洁……”

欧阳雅夫边开车边在听,刘秋云的唠叨句句刺痛到他的心里,突然一个刹车趴在方向盘哭起来,他内心深处始终爱着这个女人,八年前在废墟里的一夜冲动经常在睡梦出现,泛起强烈的渴望,每到这时他觉得家里所有的太太包括关洁在内都那么的黯然失色,他哭出了声喃喃道:“我对不起郝小姐。”伍侯埋怨刘秋云道;“都是你,话那么多干什么?”沈默然道:“事已至此还是先去救人吧。”

白敬斋今天不打算去上班了,放走郝允雁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骗她来,三姨太送来点心说:“老爷补补身体,你面对的可是一只金钱豹喔,对了,郝小姐,不,白太太,您的奴婢也给您带来份。”白敬斋躺在椅子上手里夹着雪茄,饶有兴趣的看她们两个女人的勾心斗角,这种场面他曾经厌倦过,如今不同的感觉,那是他的两个姨太太之间的争风吃醋。

一名家丁慌张的跑进来禀报:“老爷,外面有人闯进来拦也拦不住。”

白敬斋并没有意识到会跟郝允雁有关系,跳起来骂道:“册那,谁那么大胆子敢闯我白府?”话音刚落,欧阳雅夫首当其冲领着刘秋云他们冲了进来,郝允雁还在床上坐着没有穿衣服,吓得赶紧抓了条毯子裹住自己,但这一切是没有意义的,本身已经证明她与白敬斋的不正当关系,这反倒让刘秋云很不自在。

白敬斋迎上去说:“你们是为关小姐之事来找白某的?好好,我们客厅里谈,我昨天晚上就跟上海警察总署的张署长打过电话了,他说去想办法,应该没有问题。”

郝允雁顿感受了欺骗,穿了衣服出来质问道:“白老板,你昨晚明明说张署长答应放关洁的,这回怎么说话前后不一了?”欧阳雅夫问:“白老板,关洁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白敬斋解释起来:“昨晚我当着郝小姐的面给警察总署的张署长打电话,他一会说没有问题,一会说要考虑考虑,因为这案子日本人在管,他得去张罗啊,要如果日本人不同意,别说张署长,市长也没有用。”

郝允雁这才明白上了白敬斋的当,斥道:“你,无耻之徒!”

白敬斋回道:“我怎么就无耻了?昨晚我让你留宿,你不肯说要回家,我让你看着办后回屋去了,是你自己鲜格格的从客厅跑到我卧室里来,从背后抱住我说了一大堆软话。”刘秋云听不下去了一声断喝:“闭上你的臭嘴,不许你诬蔑我的允雁妹妹,看你这副丑陋样,还从背后抱住你,抱头猪猡也不会抱你。”白敬斋听惯了她的辱骂,不以为然的说:“不管怎样,昨晚她是自愿留下的总是事实吧?”刘秋云斥道:“事实个屁,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扇你的嘴巴子!”白敬斋被激怒了,威胁道:“你们是来闹事的吗?小心我报警把你们统统抓起来。”沈默然低调的缩在一边进来没有发过声,那天把白敬斋赶下楼事后有些后悔,过段时期他需要利用这个人打探细菌仓库的事,这回上前说:“大家都别吵了,白老板,我们是来接郝小姐回家的,他丈夫在家躺着无人照顾,顺便关小姐的事也请你多费心了。”刘秋云还在气头上,说道:“沈先生你干嘛对他这么客气,这人就是只陀螺——欠抽。”

门口的家丁跑来报告:“老爷,外面有队警察朝我们走来,这条路只能是上我们白府来的,要不要挡驾?”

白敬斋走到太师椅边一坐,掏出雪茄点上说:“好啊,来就来吧。”

沈默然认为是白敬斋暗示下人去报的警,掏出枪来对准他问:“是你叫的警察?”白敬斋没怎么害怕,略带嘲笑的说:“先生,别动不动拿枪来吓唬白某好吧,一队警察在外面你敢开枪?”伍侯惊慌的说:“我们躲起来吧,碰到警察你有理说不清的。”郝允雁也这个意思,说:“对,沈先生,还是在白府的后院躲躲吧,你可是他们要抓的人啊。”沈默然觉得躲起来更危险,枪顶了顶白敬斋警告道:“我要看着你,如果警察要抓我们,我第一个崩了你这个狗汉奸。”

说话间,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走客厅,三姨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她早看出了这几个不速之客来者不善,暗中让管家到外面电话亭报了警,这时扭着身段迎上去道:“警察先生们,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啦?”说着向领头的警察使眼色暗示抓客厅里的外人,领头的警察看出些名堂,抽出枪命令道:“都给我站着别动。”白敬斋不会告发沈默然,对他没好处,假币事件沈默然是幕后指使者,如果被抓可能会招供出来,那些照片都是他所拍摄。警察嚷道:“谁报的警啊,坏人是不是都在这?”白敬斋满脸堆笑上前招呼道:“警察先生,我是白敬斋,你们张署长的朋友,没事没事,他们是白某的客人。”带队的山东警察认识他,奇怪的望望身边的管家和三姨太骂道:“他奶奶的,谁吃饱了报警啊?”白敬斋回房里取出一叠钞票往那警察口袋里一塞,点头哈腰说:“可能是误会,误会,这点小意思让你兄弟们去喝茶。”警察一摸口袋鼓鼓的,装腔作势地嚷道:“他奶奶的,你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人啦?欺人太甚,看在张署长的面上饶了你。”对部下一挥手道,“收队。”

白敬斋深深的吐了口气,讨好的对沈默然说:“白某拎得清吧?”

沈默然眼睛瞪了瞪说:“算你识相,否则你不死在我手上,就会死在日本主子的刀下。”

白敬斋意识到拣回了条命,频频点头说:“白某懂,白某懂。”

沈默然用命令的口吻说:“关小姐的事情你要认真去办,我们都给你一笔笔记着,过几天我还有事儿找你,希望你能够多为民族做点好事,也为自己留条后路。”

郝允雁回到家时门开着,玉芝手里拎了块湿淋淋的尿布正要出来,玉芝率先尴尬地说:“你们来啦?他刚才小便席子上全是,我怕捂出痱子来,所以就……”她指指地上放只的脸盆,里面盛满了水浸着毛巾,郝允雁很感动,接过尿布说:“谢谢玉芝,您真是个好人也不嫌脏的。”玉芝坦然地说:“这没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邻居,连友又不在家。”刘秋云说:“这孩子,上午出去到现在还不回家。”——通过这件事情,刘秋云对儿媳妇有了全新的认识,以前总耷拉着脸不多说话,感受上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在饭桌上刘秋云跟儿子聊些左右邻舍的事情,她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其实玉芝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周围人看得很明白。有次她对边连友说:“你们楼下的那个周太太骨子里是个泼妇,叫你妈最好少惹,楼上的郝小姐是个好人,也很可怜,你看她与那姓白的老板关系暧昧,全然是为了丈夫和她的家,这样的女人我非常尊敬。”边连友表示同意,说:“周家阿婆我平时也不待见她,看了打声招呼就罢,郝阿姨我也尊敬,只是她与我年龄相仿不大亲近而已,怕你误会。”玉芝笑道:“你心里没鬼怕人干嘛?郝小姐确实不是一般的美丽,只可惜她的男人是植物人,要苦她一辈子了。”她又想起伍侯说:“对门的那个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啊?”边连友是个粗人,说:“他是做玉器生意的,要么出去跑活,要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会有什么问题?”玉芝说:“正因为这样才有问题,一般邻居间平时见了多少要说说话,这大热天的把门关着不怕热?”边连友调侃道:“要不他和我们一样在房间里滴滴答?”玉芝说:“他要是干我们这行的,我玉芝从此不吃饭,你好歹是老特工居然还分辨不出,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喔,我从来没见他同你妈说过话,这难道正常吗?”边连友想了想自信地说:“我妈守寡十几年,你认为他们是故意麻痹我?人也老了不会有此念头,就算有也看不上对门的那位武大郎。”

郝允雁端了脸盆去卫生间洗尿布和换下的裤衩,刘秋云跟过去说:“我来洗吧,你睡觉去,今天你什么也别动,中午我去买冷面大家一起吃,晚饭也我来烧。”郝允雁有气无力地笑笑说:“没事,我洗完去睡,冷面我吃你的,晚饭自个烧,你也累一上午了,今天的事真对不起......”刘秋云捂住她嘴说:“好了,姐什么也不想知道。”伍侯贼头贼脑的上来问:“冷面要我去买吗?你儿子他们在,买多少斤啊?”刘秋云紧张兮兮地说:“要死啊,知道他们在你还跟我说话,快下去快下去,冷面我自个去买,这几天吃的你自己解决。”伍侯讨了个没趣,离开时瞥了眼郝允雁,郝允雁只感觉是被透视了似的。

白敬斋中午没有吃饭,靠在躺椅上发呆了几个小时,与郝允雁八年的交往,羞辱过她,折磨过她,也给过她很多的钱,这一刻离开她时,才懂得女人最需要的真情与尊重没有给过她,回想几天前他打电话用命令的口气让她必须来白府,倘若当时自己和蔼一些,体谅一些,或许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地步,在白敬斋思维中,郝允雁为了钱什么都会屈服,八年里她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习惯了把她当成一个奴隶。三姨太端了只盘子上面放着饭和几样小菜进来,笑吟吟地说:“老爷多少吃点吧,别为了女人伤身体。”白敬斋这话听起来像是三姨太在幸灾乐祸,冷眼道:“我见不了郝小姐你是不是很满意?”三姨太放下盘子做作地说:“老爷若喜欢或是不喜欢哪个女人,贱妾从来不敢过问,倒是一直在关心老爷的身体,吃点吧,要是下午不去上班,贱妾陪你消消晦气。”白敬斋问:“始才警察是你去叫的?”三姨太邀功道:“是贱妾让管家出去打的电话,这几个人来者不善,我怕老爷吃亏呢。”

白敬斋点点头说:“看来天地下还是你最关心我。”

三姨太夹了筷糖醋排骨给他说:“老爷您尝尝这个,这是贱妾亲自下厨做给老爷烧的,比那厨子烧得好,知道老爷喜欢吃。”白敬斋惊诧的问:“你现在会烧菜了?呵呵,偶尔为之,也不要一直这样,烧菜很辛苦的。”三姨太给他续了几滴酒感慨道:“我思想着,女人要征服男人,必须先从他的胃下手,古人言,食色性也,食居然在色前面,老爷色在郝小姐,那贱妾就让老爷食得好。”白敬斋哈哈大笑说:“听你这话还带着醋意啊,什么地方听来的,还一套一套的,你能这样我很欣慰,我会对你好的,哪天我有空带你去大世界白相。”

没有了郝允雁的白敬斋难过了一阵子,以前他可以时不时的去同泰里骚扰她碰运气,现在出了个玩枪的沈默然,他判断不是延安就是重庆的,反正不好惹,于是他与三姨太就热情起来,三姨太有了白敬斋就对管家敬而远之了,但不是生硬的拒绝,而是不停的搪塞,说等钱攒够了与他私奔,管家自己有点私房钱,不是很多,他白天做完事常常去地下赌场玩骨牌,把私房钱全输光了,他知道白敬斋在原来三姨太的房间里有一只保险箱,估计里面应该有不少钱票,就动起了邪念,准备撬开席卷后带着三姨太远走高飞,他不会开密码锁,那天白敬斋去上班时,他拿了斧子去找三姨太,说:“亲爱的,我等不及了,今天我们就把老爷的保险箱撬开,拿了钱跑到外地去买房做小生意,你跟着我总比跟这个丑八怪要强多了。”三姨太很害怕,也从来没有下定决心要跟着管家去私奔,管家的钱全部输光还欠了巨额债务,即便三姨太不跟他跑,他也准备偷了钱自己走,三姨太拦不住他,想想也有点心动,整理完自己行李后,跑到大门口一边与家丁闲聊一边望风。

美代子来宝顺洋行找白敬斋,要看筹措军饷的计划,计划书在保险箱里锁着,白敬斋开车急匆匆的回来取,三姨太在大门口突然看见白敬斋的车远远驶来,与家丁聊了半截转身就跑回去通知管家,保险箱的门终于被劈开,里面有十几根金条、几张钱票和一些文件,三姨太冲进屋就喊:“不好了,老爷回来了。”管家抓起斧子跳起来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白敬斋,这你就怪不得我了。”三姨太紧张的问:“你要干嘛,你快出去。”管家骂道:“神经病,保险箱也被我劈开了,干脆杀了他,我们拿了这些钱马上走。”他躲在门背后说,“你把他引进来,我一斧头结果他的狗命。”

白敬斋边走边喊道:“三姨太,快给我倒杯茶,渴死了,这日本娘们说要就要,真他妈的催命鬼。”

三姨太听到声音房间里跑出来,她心里颤巍巍的,白敬斋往客厅一坐问:“快去倒杯茶来,我拿了东西马上还得回去,对了,你脸色不好,病了吗?”三姨太强作镇静应付道:“没,没,哦,大概感冒了,有点咳嗽。”说完干咳几声,跑去倒茶,客厅里有茶叶也有热水瓶,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倒茶时水满了还不知道,溅了一桌子,白敬斋摸摸她额头说:“没发烧呀,你抖什么抖?女人在床上抖好看,倒茶不要抖。”他说了句俏皮话,总算喝上几口茶,站起身往房间方向走,三姨太情不自禁喊了声:“老爷!”——这一瞬间她猛然怜惜起白敬斋来,管家就在房门背后举着斧子,只要他一踏进去立马脑袋开花,白敬斋停住奇怪的问:“你今天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有病就去躺会,要不去医院就诊。”他径直往房间里闯,三姨太道:“老爷,茶还没喝完——”他半个身子已经在房间里,管家手中的斧子顺势向他劈下,不料白敬斋转身退后了半步,管家劈了个空,吓得白敬斋连忙往客厅里跑,惊慌失措的呵斥道:“管家,你他妈的疯啦?”

管家道:“我没疯,杀的就是你。”

三姨太挡在他们中间恳求管家道:“管家,求你不要杀老爷,保险箱既然打开了,你拿了钱就逃吧,何必要杀人?”

白敬斋回过神骂道:“原来你们这两个贱人串通好了偷我的钱?”管家大笑道:“你说对了,我是准备偷你的钱,不过你的三姨太老子早就偷过,想不到吧?”白敬斋怒指三姨太道:“你、你不要脸!”他转身想逃出去喊人,管家抢先一步挡住将客厅的门关上道:“你敢喊我就劈死你。”白敬斋望着明晃晃的斧子腿一软朝管家跪下道:“我不喊,不喊,求你不要杀我,钱你尽管拿去,我保证不报警,人格担保。”管家骂道:“你这老棺材,我忍你很久了,不杀你难平我心中的怒气,去死吧。”他举起斧子要劈,三姨太尖叫了声道:“管家,饶过老爷吧,他已经答应钱全部给你了,只要你放过他,我答应跟你一起走。”白敬斋一听又跪向三姨太央求道:“对对,你们一起走,三姨太,我平时对你不薄,让管家别杀我啊。”管家鼻子里哼了声说:“你还好意思说对三姨太不薄,自从八年前来了个郝小姐,你把三姨太当过人看待吗?”白敬斋如泄了气的皮球,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朝三姨太猛磕头,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三姨太,哦,不,白太太,只要他饶我不死,你不走也没关系,我们立刻去民政厅领结婚证书,以后我死了白府的财产都是你的。”

白敬斋的这句谎言让三姨太触景生情,苦笑道:“老爷,您就别骗我了,我知道,只要管家一走,我留下来的话,你非但不会让我当太太,而且会反过来杀了我,这些年我受够了你的羞辱和冷漠,好吧,我让管家留你这条命,但是我必须得跟他走,你不要恨我,我没有选择,太太你就让郝小姐当吧。”

白敬斋流泪了,在斧子的寒气下,生还是死他无法自己把握。

三姨太对管家说:“饶了他吧,你偷了钱,被抓住最多坐几年牢,若出了人命,那可是死罪,警察会全力追捕,难道你让我跟着一个杀人犯亡命天涯吗?”管家被三姨太说服了,放下斧子说:“不杀他可以,我们得把他捆起来,争取在离开上海前不被人发现。”

他们把白敬斋拖进房间里,白敬斋心疼的望着保险箱里的钱说:“这里有十五根金条和三十万钱票,你们统统拿走吧。”他这么说,心里在盘算怎么摆脱他们去报警,管家突然想戏弄他最后出出怨气,命令道:“白敬斋,把衣服全部脱了。”白敬斋迟疑了下问:“为什么要脱衣服啊?”管家举起斧子问:“脱不脱?别让我改变注意啊。”白敬斋连忙应道:“我脱,我脱!”他迅速将身上的全部行头脱了个干净,胖乎乎的犹如一头西洋白种猪猡,尴尬的露出一丝笑容又将手反到背后,讨好的说:“管家,你捆吧,捆完把保险箱里的全部拿走,然后你和三姨太远走高飞,我不会报警的。”管家捆上他的手脚后朝他狠狠抽了两巴掌道:“摆什么谱,你还叫我管家?”白敬斋识时务,跪下喊了句:“老爷——”三姨太破罐子破摔了,这时也进入角色,笑着问:“那我呢?”白敬斋想了老半天喊了声:“女主人!”

管家惦记着保险箱里的金条和钱票,没工夫跟他玩,口袋早就准备好,手臂伸进去一揽全部装入口袋。

三姨太从自己房间里提来行李,白敬斋心里在骂他们,嘴上还甜着,看到三姨太提着箱子进来就献媚道:“对对,自己的东西全部带上,多带几件替换衣服。”三姨太踢了他一脚,刚才对他还有几分的同情,这回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样,又朝他啐了口问:“我是你的女主人,那你是什么?”

“老奴,老奴!”白敬斋只想让他们赶紧走,他们一走自己就可以喊人,管家收紧口袋垮身上说:“别玩了,我们该走了。”他抓起白敬斋的衣服要塞他的嘴,三姨太说:“便宜他了。”拣起他的裤衩笑道,“也让你闻闻自己的腥味。”

两人一个挎了只口袋,一个提了只大箱子,若无其事的往大门走去,门口的家丁问:“吆,你们二位这是给人送东西啊?”管家道:“是啊,替老爷办事情,对了,老爷身体不好在睡觉,你们别去惊扰他,若有外人找他就说不在,听懂了吗?”家丁点头哈腰回道:“得令!”

三姨太走了几步回来托了托家丁的下巴挑逗道:“好好管住这扇门不许人进来,今天晚上三姨太让你睡。”

那家丁呆若木鸡的望着三姨太的背影远去,抽了下自己脸喃喃自语:“没有在做梦啊?”

美代子在宝顺洋行等不到白敬斋取文件回来,就让行里的职员往白府打电话,铃声响个不停,白敬斋听得很清楚,一阵惊喜,有人接电话就会进房间里找他,以往老爷回来客厅里女佣总是候着的,这几天白敬斋回到家里与三姨太在客厅里打得火热,女佣都不好意思看了,三姨太在管家撬保险箱时把女佣打发走了,女佣以为老爷回来了,识相的到后院去了,时间长了她想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她做的,见客厅的门关着,里面有电话玲声,想去接又退缩了,白敬斋在房间里被手脚捆住又堵上了嘴,想出去连站都站不起来,喊了几声救命连自己也听不出来,只能碰运气让女佣来叫他听电话了。

美代子差宝顺洋行里的职员去白府看看,职员赶到白府门前被家丁拦住,他心里还想着晚上睡三姨太的事,特别的积极,回答很干脆:“老爷出去了。”职员往院子里一瞧老板的座车在里面,问:“他的车在呀?”家丁不耐烦的说:“老爷不开车就不能出去了?”职员回去如实禀报,美代子立即警觉起来,打电话到宪兵队调来一队宪兵往白府杀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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