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半老房东有缘成恋 为救姐妹重堕深渊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2-12 17:19:19

白敬斋走后,郝允雁在在大家的劝导下渐渐平息了下来,抬头看五斗橱上的闹钟,四点半,女儿马上就要回来了,问:“他真的走了吗?”伍侯笑道:“走啦,是这位先生把他扔下楼的,呵呵。”刘秋云见他说话很不严肃,偷偷打了他下轻声说:“笑个屁啊?”伍侯还想说什么马上憋到肚子里,与沈默然点点头打招呼。郝允雁拍了拍哭得红肿的脸,难为情地说:“沈先生有年头没见,谢谢你啊,今天让你见笑了。”沈默然忙说:“没有没有,遇到像他这样的无赖就得来点狠的。”刘秋云提醒郝允雁说:“囡囡就要回家了,看你的眼睛,还有额头都红彤彤的,快用热毛巾捂捂,你这有热水吗?没有的话我有。”郝允雁拎着热水瓶去卫生间整容去了,刘秋云在才想起来将伍侯介绍给沈默然认识,说:“这是我的……房客。”

她与伍侯现在是恋人关系,但考虑到儿子的因素没有公开,郝允雁心知肚明,那天也是凑巧,刘秋云走廊上膝盖撞上了灶台的角,疼得人软了下去哇哇叫,她儿子儿媳妇在军统站没有在家,郝允雁闻声出来时,伍侯仿佛是飞毛腿家在二楼居然捷足先登扶起刘秋云,她问:“秋云姐怎么啦?”刘秋云脸紧锁眉头几分疼几分忸怩哼哼道:“刚才走得快自己撞灶台角了,哎呀,我站不起来,腿伸不直踩不着地啊。”郝允雁说:“那就让伍先生搀扶你进屋,我家有以前先生买的创伤药膏去找找,很灵的,一贴保证止痛止舯。”她回家翻箱倒柜,喋喋不休的跟床上躺着的丈夫说话:“守财啊,都说一人藏的东西十个人找不到,果真是这样,你到底放哪啦?”刘秋云靠在床上做作的呻吟着,伍侯塞枕头给她头垫上,天热打开电风扇,又问她:“还疼不疼,坚持一下邻居的膏药马上来了,要不行我们就上医院,我背你去。”他说了个“我们”,立刻把这种距离拉得就像夫妻之间的亲近,刘秋云聚精会神的望着他,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温柔的关心过她,包括自己曾经的丈夫。伍侯在床沿边坐下,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的对接在一块,就像正反物质的碰撞在双方的心中爆炸。“要不要用热毛巾捂捂缓解一下疼痛?”伍侯打破僵局问,刘秋云点点头说:“热水瓶在五斗橱上,脸盆毛巾就在那。”伍侯独立生活惯了,这些事情做得非常麻利,他没有掺凉水,手伸进滚烫的热水里整毛巾发出哈气声,把刘秋云看乐了说:“傻瓜,加点冷水呀,没你这样的手就像捧着烫山芋。”伍候说:“我特意不放凉水的,毛巾越热越有效果。”刘秋云说:“可你手吃不消呢。”伍候油腔滑调地说:“能够让你减轻痛苦,我这点烫算得了什么?”刘秋云扑哧笑了,说道:“你真是一个体贴的男人,谁要嫁给你是个福气。”说着接过热毛巾顿时傻了,因为她穿得是七分裤,包得很紧根本卷不到膝盖,从上面翻开底裤可就露出来了,伍侯问:“你怎么不捂啊。”刘秋云尴尬地说:“裤脚管翻不上来往哪塞毛巾啊,要不别捂了。”伍侯说了句:“我手白烫了啊,来,我帮你翻。”他半蹲着认真的替刘秋云卷裤管,刘秋云看着他每一个动作,他的手指弹钢琴似的在他的肌肤上轻轻游走,笑容渐渐的严肃起来,那是山雨欲来前的恐慌,内心流淌着难以言表的渴望,那是很多年没有过的感受,臊得浑身颤抖,膝盖终于出现了,伍侯捂上毛巾全神贯注的揉了许久,刘秋云冷不丁问:“你为什么多我这么好?”伍候抬头望着她眼神温柔得带着恳求,双方陷入冷场,仿佛时间定格在某个点不再流失,等待着一方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刘秋云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吧嗒淌下来,伍侯鼓起勇气说:“嫁给我好吗?”刘秋云说:“不,我儿子不会同意。”伍侯问:“为什么,他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刘秋云坚决的说:“没有为什么。”伍侯说:“你已经为丈夫守了十多年了,该属于自己的了。”刘秋云激动的喊了声:“老伍——”伍侯站起身坐在她身边与她对望,刘秋云说:“求求你别看着我。”伍侯说:“你可以转过脸去。”刘秋云说:“我也想,可我已经动不了了,所以求求走吧,我膝盖已经不疼了。”武侯嘴慢慢凑过去,刘秋云祈求道:“菩萨啊,秋云已经老了,您为什么还要折磨我?”郝允雁终于在抽屉角落里找到药膏,是用一只信封袋套着,上写“宝顺洋行”,那是丈夫当年在白敬斋洋行里当财务,经常要回家算帐带回来几只空报表袋,想起来还是自己给套的,那回丈夫说:“这膏药有包装盒,你还要浪费一只信封,多此一举。”想到这隐隐的有些心酸,打开信封闻闻,膏药味道还很浓,过去对躺着的王守财说:“守财,你看套着信封多好,十年了药性还在。”她拿出一张去给刘秋云,门关着,好奇的贴着听听,突然里面传出刘秋云一声急促的充满无限满足的呼唤声,她明白了笑着回到家中。从此刘秋云经常背着儿子锁在屋里,她也没跟郝允雁说,锁门就锁门,两人一进屋就是整个下午,到烧饭时出来,有次郝允雁在走廊的炉灶边烧粥,门“吧嗒”一声谨慎的打开,两人鬼鬼祟祟出来,刘秋云见到郝允雁红着脸说:“伍先生在给我拿大橱上的东西,我够不到。”刘秋云温顺了许多,女人有了性就变得年轻,也注重打扮了,经常一前一后的出门逛大街,回来时买来胭脂脂膏让郝允雁看,说:“我现在人也想穿了,喜欢什么就买,到快老了再打扮就迟了。”郝允雁也不问谁买的,总一个劲的夸她漂亮,刘秋云也全然不是为了听她的夸奖,而是发自内心的宣泄。到了晚上吃饭时,刘秋云不让伍侯烧,偷偷分了几碗送到他房里,被郝允雁看见也不回避,朝她挤眉弄眼,郝允雁干脆成全他们,说:“秋云姐,你儿子儿媳不在,一个人吃饭挺寂寞的,不如让伍先生上来和你一块吃,大家说说笑笑的吃了长肉。”刘秋云情不自禁的打了她下腼腆的说:“这多不好,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不好。”说着已经走到楼梯口,郝允雁坏坏的调侃她:“小心吃到一半你儿子回来。”刘秋云白了她一眼说:“一块吃饭又不是干什么,怕啥?”止住脚步想了想又说,“他们要回来也不会这时间吧?万一回来你也出来吃。”郝允雁挥挥手说:“去叫吧,你儿子回来我救你的驾。”

郝允雁洗了脸从卫生间出来,这才意识到沈默然今天来可能是找她的,说不定又有新的任务,但现在她与白敬斋吵翻怕无能为力,谨慎地试探道:“沈先生今天来是找我的吗?”沈默然说:“不不,我来找边先生,他不在吗?”刘秋云没好气的说:“我儿子啊,他和老婆两人出差去了,好几天没回家呢。”沈默然问:“没说几号回吗?”

“没有,他们出去从来不告诉我几号回家的,你找他有急事?对了,你现在也是他公司里的职员?”

沈默然含蓄的笑笑,刘秋云会意的也报以微笑说:“好好,我懂,不问不问,这样,你有电话吗?他回来我让他打你电话。”沈默然说:“这倒不必,我过几天再来吧。”

白敬斋开车抵达梅机关大门口,停完车正要出来,猛然看见远处浩浩荡荡开来一辆气度不凡的小轿车,前后面有几辆架着机关枪的三轮摩托车保护着,从车里钻出一个他非常熟悉而又害怕的人物——宇喜多井,半年前他回了趟国,白敬斋以为他因为宝顺分行的伪钞案受处分不回来了,这件案子至今没有查出是谁泄的密,心想如果现在去报告沈默然在同泰里的话,一旦他被抓住顶不住日本人的酷刑交代出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可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宇喜多井回日本是为了制订生产日本细菌武器的计划,太平洋战争日军已显穷途末路,宇喜多井是这项工作的具体负责人。

白敬斋改变了主意,弯腰趴在车内怕被看见,其实宇喜多井认识他的座车,再一看车牌认得,他是特工出身过目不忘,走过去敲敲车门,白敬斋惊慌的抬起身只能下车,尴尬的与他打招呼:“啊,原来是宇喜先生,你什么时候到上海的?”宇喜多井问:“刚到,呵呵,白老板干嘛躲着我?”白敬斋急中生智忙说:“没有没有,我在找样东西大概掉车里了。”宇喜多井笑道:“原来如此,我想我们是老朋友,不应该躲我,对了,你来这找谁啊?”白敬斋说:“本来想找美代子汇报工作,现在想想改天吧。”宇喜多井说:“来也来了,和我一起进去吧。”白敬斋看到宇喜多井心就发慌,再说根本也不存在汇报工作,昨天下午刚刚见过面,便搪塞道:“不了,不了,还是改天,您刚刚来上海一定有工作要和她讨论,我在场不合适。”宇喜多井点点头说:“那好吧,改日我请你吃饭。”

白敬斋落荒而逃,仿佛是拣了条命似的。

沈默然聊了会就要告辞,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噔噔”的脚步,欧阳雅夫神色慌张的上来,看到郝允雁直接就道:“郝小姐,我找你有急事啊。”刘秋云假装吃醋道:“吆,欧阳大老板真是眼高啊,怎么我和伍先生这两大活人在这你没瞧见连声招呼也不打?”欧阳雅夫忙敷衍道:“你们好,你们好。”冒昧的拉着郝允雁说,“我们进屋说。”刘秋云撅撅嘴矫情地道:“看你这急猴猴的样子还进屋说,我们不能知道啊?”欧阳雅夫本来没打算把关洁的事告诉其他人,被她这一问不好意思起来道:“别误会,是关洁被警察抓了,杀人罪。”话音刚落把他们几个全惊蒙了,最着急的自然是郝允雁焦急的问:“她杀谁啦,杀谁啦?”欧阳雅夫把关洁砸死哥哥的事前因后果陈述了遍,但没提关阿狗强奸上官露和关洁的事,只说了程姨太。郝允雁无力的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戚戚地自言自语道:“那怎么办啊,这杀人罪可是要抵命的。”伍侯说:“那最多只能算过失杀人,不会枪毙。”刘秋云打了他一下道:“别枪毙枪毙,听了吓丝丝的。”欧阳雅夫义愤填膺地说:“关阿狗这恶人早该死了,难道还要赔上他妹妹?”在一旁的沈默然听不懂他们在说谁,忙笑着告辞道:“对不起,你们忙吧,我有事先走一步。”刘秋云照样热情地招呼道:“沈先生只管回去,我儿子来了让他来找你,反正一家公司的。”

沈默然三步两步的下楼,周太太一直在侧耳听着上面的谈话,看见有人下来连忙躲进去,这时边连友和玉芝从外面走进来,他们是从外地搞炸药回来的,去了十多天。沈默然正巧赶上,轻轻与他耳语几句,三人上楼去房间里深谈,边连友看到母亲简简单单喊了声妈就进了屋,刘秋云不满的说:“这孩子,十多天不回来看到妈一点也不亲热,都跟他老婆学的,整天脸像铁板似的。”她顿了顿想起刚才的话题,接着说:“好多年没看到过关洁哥哥了,他娶了上次在你家的姨妈啦?”欧阳雅夫没心思说这些,问郝允雁道:”郝小姐,你能帮我一下吗?白老板跟日本人熟,让他去交际交际,所需花费我自然会给他还有重谢。”此话一出郝允雁尴尬不已,刘秋云抢过话头说:“欧阳先生你有所不知,刚才白老板来过,跟我的允雁妹妹胡搅蛮缠,被沈先生扔下去了,这回恐怕正怀恨在心着。”欧阳雅夫失望的看看郝允雁,郝允雁说:“不好意思,欧阳先生,您另想其它办法吧。”伍侯提醒道:“欧阳老兄,你在上海那么多朋友都去找过吗?”欧阳雅夫遗憾地说:“早就打过电话,平时都在夸自己本事大,真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摇头。”伍侯问:“你上次向我提起过有个前法租界领事馆参赞是你的供应商,想必此人神通广大,也找过了?”说起肖恩,欧阳雅夫气愤地说:“这个家伙上午还在我店里,自告奋勇说要帮我忙,条件是让我把店里的一只清代‘自鸣钟’卖给他运到法国罗浮宫去,简直做梦,那是中国的一级文物,我要是拿它做交易岂不跟汉奸没有两样啦?”伍侯问:“不卖给他,那你姨太太怎么办?”刘秋云也说:“为什么不卖啊?文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么国宝比你的关洁珍贵啊?”郝允雁觉悟比他们高,虽然也想说服他不惜一切代价救关洁,但她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是想得明白的,救关洁让她想起了曾经救周太太儿子的情景,当初虽然也只是一时的冲动,不忍心看到周教授死前等不到儿子回来看最后一眼,用身体换回了周晓天的自由,此时,她正在做思想斗争,能够救别人为什么不能够救自己的好姐妹?何况这次献身的不是别的男人,而是自己服侍过八年的白敬斋,能够救关洁一命自己这具不干净的身体多被他糟蹋一次又有何妨?

她有点沮丧,八年的沉沦令她早已看淡了女人的贞洁,同时在此刻,想到自己能够救出关洁,从内心又油然升起了一种神圣感,她决定去找白敬斋试试便说:“国宝不能卖,人一定要救,要不我去找白老板吧。”刘秋云眼睛瞪得像桂圆似的,她明白,郝允雁去找白敬斋,意味着重新跳入无尽的深渊,忙说:“你疯啦?好不容易跟他划清界线,这个男人牛皮糖。”

“我去跟他打个电话。”郝允雁多说什么,平静的向刘秋云房间走去。

刘秋云跟进去按住电话激动地说:“允雁,真的不要。”她眼眶内冒出了泪水。郝允雁与她抢电话,反问道:“关洁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救她谁救?”刘秋云火了,大声说:“你不是不救,而是不应该牺牲自己。”她压低嗓子又说,“你们的事我全知道,允雁,姐求求你别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

这时,王月韵下课回到家,跑进刘秋云家兴高采烈地喊道:“姆妈,今天我考试得了优等,老师夸我了。”看到她们俩绷着脸跟吵架似的,好奇地问:“姆妈、阿姨,你们为什么这样?”郝允雁看到女儿回来,决定亲自去趟白敬斋家,对她说:“囡囡,姆妈有急事情要出去一次,你照看好爹爹,饭在桌上自己吃,吃好早点睡觉,姆妈有可能今晚不回家。”王月韵非常困惑,因为母亲好久没有晚上在外面过夜了,也隐隐的明白这种所谓的加班很不寻常,忙问:“姆妈什么事非要晚上不回家?”刘秋云乘机说:“囡囡,拉住你姆妈别让她出去。”王月韵一下抱住母亲,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郝允雁决心已下,甩开女儿训斥道:“你不听话是吧?放开姆妈。”郝允雁几乎从来不对女儿那么大声说过话,王月韵害怕的松开手,眼睛吧嗒吧嗒的快要哭出来,郝允雁迟疑了下,吻吻女儿说:“对不起,囡囡,姆妈真的要出去一次,爹爹你照看好。晚上门要关紧。”王月韵怯怯的嗯了声,眼泪汪汪的看着母亲跑出房间。

郝允雁回家拿了钱包就冲下楼,欧阳雅夫听到了她和刘秋云两人的争执声,刘秋云追出去时他喊了声:“郝小姐,算了,我自己另外想办法吧。”郝允雁跑得快刘秋云赶不上她,上次走廊上摔过交心理有压力了,等她到马路上只见郝允雁跳上黄包车急急的远去。欧阳雅夫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同伍侯在说‘自鸣钟’的事,刘秋云上楼时儿子的房间门打开了,三人在里面商量如何捣毁日本细菌仓库的步骤,听到门外哭天喊地的又有母亲的声音,边连友出来问:“妈,发生什么事啦?”沈默然以为白敬斋又来闹事了,上楼问:“是不是那个白老板又来了,人呢?”刘秋云也顾不得面子,把满肚子的牢骚撒在欧阳雅夫的身上,生硬的埋怨道:“都是你,关洁是你姨太太,自己明明可以用那只什么钟去交换,却弄得思想境界很高,你要保护国宝却让一个女人去跳火坑。”欧阳雅夫被她数落得像个灰孙子不敢争辩,沈默然上前问:“什么国宝?”刘秋云讽刺道:“是清朝的钟,很珍贵,比他的女人还珍贵。”欧阳雅夫把肖恩要觊觎‘自鸣钟’的事原原本本陈述了遍,然后进一步解释说:“之前我的姨太太失手砸死了自己的哥哥,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警察来抓他时,他用刀挟持自己两岁的女儿,关洁纯粹是不得已为救孩子,警察非要起诉她,我当然比谁都急,但凡事总有个原则吧,拿国宝去跟外国人做交易,我就是汉奸,万万不可。”沈默然之前也保护过上海一个民族资本家收藏的几件文物,利用组织关系偷偷的转移出上海到延安,便问;“上海是日本的天下,你考虑过这些文物本来就很不安全吗?”欧阳雅夫算是遇到了知音,说:“是啊,我也在斟酌怎么转移,目前晚上存放在店里的小仓库里,防得了小偷,却防不了日本人的明抢,可我没有可靠的藏匿之处。”沈默然将他拉到二楼边连友的房间里问:“你打算把这两件文物当自家的传家之宝留于后人,还是……?”欧阳雅夫态度坚决地说:“其实这两件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是我以前的老板从一个清朝宦官那购进,二十几年前他去世了,家人也从此失踪,所以应该说是国家的,我只暂时收藏而已。”沈默然笑道:“难得欧阳先生如此高风亮节,既然这是国家的,你有没有考虑把它们献给国家?只有这样才是对文物最安全的保护。”欧阳雅夫斩钉截铁说:“好啊,索性就让国家去保护,也省得外国人惦记,可是我没有这方面的渠道,沈先生如能帮助,鄙人立刻可以拿出来。”沈默然望了望边连友说:“这样吧,我去安排,有消息马上通知你。”边连友警惕的问:“沈先生是打算运到延安这块不毛之地去,你们有能力保护那么金贵的东西吗?”沈默然也无所谓,没有这方面的任务,笑笑说:“如果边先生有渠道,运到重庆去甚好。”最后他们商量明天先将这两座‘自鸣钟’转移至军统上海站,边连友向欧阳雅夫出示了军统的证件说:“我是负责上海的副站长,我以人格担保绝不会私吞。”指指沈默然又笑言,“他是老共,可以证明我是好人,呵呵。”欧阳雅夫抱拳道:“真没想到二位是国共两边的人,失敬失敬,欧阳能够结识二位三生有幸,绝对放心,绝对放心。”

白敬斋受了一肚皮委屈回到家,三姨太笑脸相迎招呼道:“老爷今天回来的早嘛,很累吧,让贱妾为你捶捶背,一会早点开饭早点睡觉。”她扶着白敬斋进客厅大声喊佣人:“翠儿,快给老爷泡壶龙井茶。”白敬斋心里烦说:“喊什么喊,神经兮兮的,我去躺回。”三姨太将他扶到房间里伺候着,茶泡来凉在床头柜上,搬来电风扇对着他,嗲嗲地问:“老爷,你看满身汗的,何不脱了凉快些,让贱妾光溜溜的身子替你败败火气。”白敬斋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走开走开,别来烦我,你这黄脸婆看到就反胃还败什么鸟火。”

女佣从进来禀报:“老爷,外面郝小姐求见。”

白敬斋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盅吹了吹热气刚要品,听这一声郝小姐求见,手抖了抖差点掉下,三姨太并不知道他们俩彻底闹翻的事,这厢说怪话道:“郝小姐什么时候来这里需要通报,矫情什么?”白敬斋跳起身说道:“有请。”整整衣服准备出去迎接,又一想,始才在她家楼栋里被这个女人扇了耳光赶出来,这回倒主动前来求见啥个路子?又退到床上躺下,懒洋洋的摆起铺来说:“把她带到这来。”

等了几分钟,女佣又进来禀报说郝小姐在客厅里让你出去,三姨太积极的跑出见过郝允雁阴阳怪气地说:“吆,郝小姐。不,白太太怎么客气起来了,老爷的房间你又不生疏。”郝允雁板着脸说:“告诉他,我有急事,他要不出来我就走啦。”白敬斋出来满脸堆笑道:“别走别走,白某出来就是。”说着朝三姨太使了个眼色道:“你走吧,这没你事了。”

白敬斋太师椅上一坐神气活现的问:“你想通啦?坐坐。”

郝允雁仍然站着,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托你办,行就行,不行我立刻就走。”

白敬斋眼珠子一转说:“让我帮忙?好,你说吧。”装腔作势的抬起手欣赏着那只翡翠戒子,吹了吹灰尘又抹了抹,郝允雁话到口边似乎梗住了,虽然她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可是就在几个小时前还与他争斗,打过他的脸,他能轻饶吗?白敬斋抬起眼皮问:“你怎么不说了?”郝允雁终于开口道:“关洁被警察抓走了,是失手砸死了哥哥。”白敬斋听了也吃惊不小,站起来问:“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郝允雁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问:“你能把他弄出来吗?”

“这个……”白敬斋抓抓头皮,因为这是杀人案,不是普通犯罪。

郝允雁说:“到底能还是不能,爽快些。”

白敬斋怕她走,到嘴的鸭子飞走,他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来谈条件的,忙说:“能,能,没问题,关键是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郝允雁冷冷地回答说:“只要你把关洁放出来,我会回报你。”白敬斋阴险的笑笑说:“好吧,明天一早我抽空去找我的朋友上海警察总署张署长,应该不会有难事,要再不行就去找日本人。”说完过去拍拍她的手臂说,“走,我们进屋去谈。”郝允雁甩掉他说:“事情已经说清楚了,等你明天的消息吧,一定要关洁放出来,我兑现承诺给你一次满意的回报。”白敬斋很不满意的问:“只回报一次,还要等事后?”郝允雁的脸仍然保持着严肃,回答说:“那你要几次?当然是成功后了,肯就这样,不肯拉倒。”她这不是纯粹的威胁,来的时候一心想做好这件事,看到白敬斋这张厌恶的面孔不觉打起退堂鼓来,白敬斋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使出花招来说:“你不信我会帮忙是吧?好,我现在当你面打电话给张署长。”客厅里有电话,他使劲摇了摇对电话公司接线员说:“请接警察署张承亮署长,我是宝顺洋行的白敬斋。”

电话接通了,张署长粗犷的高嗓门郝允雁也依稀可以听见:“哎呀,是白老板,上次您给我换的金条行家都说成色非常好,谢谢啊,对了,您找我有事?说,只要我张某能办到的一句话。”白敬斋似乎很有信心,扭头朝郝允雁点点头,她凑了过去,白敬斋乘机抓住她的手,郝允雁没有动让他捏着,只管盯着他打电话,看他那张早已熟悉的脸上黑黝黝的麻子随着说话在起舞,直到决定离开他的时候,才无法想象这张丑陋的脸自己居然陪伴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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