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吴溪菊躺在病床上,窗外的寒风里,夹杂着不多的雪花。
从谷雪离开学校、颜佳季力冬等找她“谈话”以后,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初一(2)班的学生上她的数学课时,基本上不看她。而颜佳、季力冬偶尔与她对视,她都要硬生生地扫一眼之后再转移目光。程予高却与众不同,每节课都紧紧地盯她,那怨恨甚至仇恨的眼光,叫她无处可躲、浑身发凉。后来,她教课的初一年级另外两个班的同学,上课也大多不看她了。她曾经教过的现在上初二初三的学生,见了她也不再问好不再聊几句或者干脆躲着她走。
初一年级组的老师们,对她也明显冷淡、冷漠。她两次生病,老师们的关心、问候,都显得心不在焉,都虚情假意得很。
她很想得到的初一年级组组长的位子,没有得到。校长室先是让教务处副主任顾老师代理这个组长,两个星期后评选,先选出候选人,再由校长确定组长人选。她没有成为候选人,没有人选她,甚至没有人评论她。后来,校长室通知下达,由教外语的葛老师担任年级组长。
评选之前,她曾经去找过平时对她很不错的陆副校长,想毛遂自荐,但没谈几句还未及正题,陆副校长就接起了电话,一说,就说了十几分钟,她只能干坐着。接着,陆副校长说有别的事,请她暂时回自己办公室,以后却再也没有叫她。至于赵校长的面,她更难以见到。
现在,她不肯承认但事实证明,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韩悟良,下三流,可恶透顶!她在谷雪离校以后,就连续多次发短信给他,他却一次也不回。她约他到外区甚至苏州、杭州去见面,他也不给她答复。她慌了,情急之下,发短信告诉他,她已经怀孕了。可是,这坏坯子还是不回复。
她忍无可忍,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冒险”到普西医院去,逮着了韩悟良。韩悟良黑着脸把她带到了一个小办公室,听她诉说。她愤愤地诉说,之后,啜泣着诉说。
韩悟良冷冰冰地听她说完,然后来回踱着步,说:“溪菊,你骗我。我开出你需要的那张诊断书的第二天,你们学校的陆副校长和谷雪老师,就到我这里询问了。”
“啊?陆校长和谷雪,怎么问的?你呢,怎么说?”
“我一见谷雪,就悔恨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平白无故害了人。她那么美丽那么清纯,而你,居然骗我说是一个坏男人打了学生!”
“悟良,我是想……”
“好了,你也别说什么了。我不可能再去改变诊断结果,也不会检举揭发你。当然,你发的那些短信尤其是关键的短信,我还得保留一段时间。你和我,到此为止,分手吧。”
“那……那你和我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是医生,有措施的,再狂热也不会让你怀孕。如果你真的有了,我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的脸刹地白了:“你,韩悟良!你还是个人吗?你,太狠毒太不要脸了!”
“说起不要脸,我倒要问你,谷雪和你无冤无仇,或许还把你当姐姐,而你,真不要脸,下手竟是这么阴险狠毒!”
她惨惨地笑起来,说:“你是看上谷雪了吧?你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哟,谷雪是蓝天上的白天鹅,你呢,臭水沟边的臭菊花!”
她“呸”地朝韩悟良眼鼻间吐了口口水,手冰凉,心冰凉,转身走出了小办公室。
某个星期六,她孤身一人,悄悄地到浦东偏远的某医院做了人工流产。没有人陪伴、照顾她,没有人在意、安慰她。她不哭,如果哭,怕会哭出两汪紫黑的血!她恨不能变成一头高大的母狼,把这负心、卑鄙的韩悟良,狠撕慢咬!但人工流产这件事,她绝对保密。
半个月后,她连续匿名向市、区卫生局和市纪委、区法院检察院,发出了几十份电子举报,举报韩悟良向病人大量索要红包,还收受药品销售代表的大量回扣,并将红包中近半的钱款“孝敬”给了院长、副院长。上级领导很重视,派人暗查,发现事实与信中说的并不一样。院长、副院长并未从韩处得到过好处,但是韩悟良却真的索要过红包、收受过药品回扣。院长、副院长无端被牵连,恨透了韩悟良,很快将他清退出医院。
这回,是韩悟良接连发短信给她了。她立刻回复并多次申明:“你做的那些事,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我凭什么诬告你?要是我知道,早就告你了!”随后,是扯啊缠啊说孩子和赔钱的事。八九次后,韩悟良就停了机,一似人间蒸发,杳无音讯了。听韩悟良的朋友说,韩悟良曾以“烟霞山客”之名在网上发过几篇诗文,但很一般。后来,因为参与假药产销案,被抓了。
两个月前,她打报告要求调到外区明虹中学工作。赵校长、陆副校长、闵主任假意挽留,随后很快就通过区教育局,让她调去了明虹。不料,上周三,她身感不适,到医院一查,竟查出了急性肾炎……
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有鬼,有鬼啊!
窗外,寒风依旧,雪花已无。
她苦苦地笑一笑,又笑一笑。
她的倒霉、她的被抛弃、她的肾炎,难道……难道就是源于谷雪的“轻轻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