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滚落在茶几前面，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没有声响，也没有碎片。李凯扬也没有躲闪，他很清楚殷磊还不至于砸他，倒是他到宁肯自己被砸伤了，这样处境就会稍稍好过一点。
这样的状况下，李凯扬的思维飞速运转，殷磊的话里，没有点明，但处处是陷阱，处处是导火线，不小心说错什么就会引爆。还好，灯没有开，自己的表情没有完全暴露，可全局被殷磊牢牢掌控。李凯扬好比在登山，安全绳牢牢地系着，可指不定殷磊发怒了就会割断绳子，或者想办法让他抓不牢绳子。与殷磊对峙，本身就是一种冒险。尤其是两个如此熟悉的人，彼此多看一眼，就要揣摩和探究对方是什么心思，这是一种变相的残酷的折磨。
“哥，你别生气。我这么做，一步到位，当中不用迂回牵扯，一下就能给嫂子定位。说了那么多露底的难听的话，嫂子的承受力让我敬佩。”李凯扬也实事求是，没有丝毫奉承的意思：“跟你有得一拼，配得上你！”
“李凯扬，你现在段位高了。”殷磊讥讽地鼓起掌来，慢慢走近了李凯扬，眯起眼，嘴里的烟已经斜到了嘴角的一边，既帅气又痞性十足，天生就是女人的克星。他一个左转向前，打开了等。今天的殷磊一款浅灰色休闲西装在身，质地精良的白衬衫外套了件鸡心领的藕荷色羊绒衫，灰色带有浅粉点的领带，配套深灰色呢质西裤。颜色是轻松的，形象是俊朗的，心底是沉重的。
“可你这么对我女人，我怎么会舍得呢？”殷磊一脸无赖地靠在李凯扬身边的沙发椅背上，视线却没有放开对方，带着一定意味的挑衅。
李凯扬也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丝毫不露怯意：“哥，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磊“嚯”地站起身，走到李凯扬身后，俯下身，说了三个字：“你-该-死！”这个三个字是殷磊一字一顿吐出来的，第一个字语气很重，第二个字是从喉咙口卡出来，第三个字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哥想怎么做？”他发问着，眼睛瞧着地面。室内一片寂静，窗外的雨点越来越大了，打在窗户上，发出了阵阵声响。
“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喝酒吗？”殷磊继续在身后站着，声音仿佛来自高远的冰川：“因为这个酒的名字挺适合你的。小时候那篇课文还记得吗？那知两边讨好最后被清理出局的蝙蝠？”
李凯扬侧耳倾听，揣摩殷磊的真正意图。
“蝙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大蛾子，你就是这么一个幺蛾子！”殷磊用拇指抵住自己的下颌，好似在按摩牙齿，拧着眉：“我最喜欢做的，就是看着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哥……”没等李凯扬继续下面的话题，殷磊的手机铃声响了。殷磊回身，大步走向办公桌，拿起手机，一丝笑容浮现在嘴角：“阿姨，您好！”一边恭敬地侧耳倾听。
电话里传来林枫焦急的声音：“殷磊，冉冉发高烧了，岩岩带孩子上医院了，外面又下这么大雨？她也不让我跟去！”不等他说完，殷磊马上安慰道：“阿姨别急！冉冉怎么了？您告诉我什么医院？我马上就去！”片刻，得到了确切的信息，殷磊挂完电话，匆匆走向门口，完全忘了办公室还有一个人。
李凯扬一个激灵，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啊哟！”他轻微地闷哼了一声，腿都麻了。李凯扬脸上闪现了一丝痛苦难耐的表情，皱着眉，深深地吐了口气。大约三十秒后，他向门外电梯方向奔去，殷磊正要进去。
“哥，等等我。”李凯扬撑了下电梯门，尾随：“我来开车，你现在火急火燎的，不安全！”
殷磊紧闭双唇，神色凝重，不予理睬。
“我车就在外面，你不用到车库了！”说完，拽了一下对方。殷磊不做声，却跟着李凯扬朝外面走去。李凯扬松了一口气，抓住了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虽然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被放过。
“儿科医院，万源路！”殷磊坐在前排，系好了安全带，告知目的地。他的脸色阴沉，没有过多的表情，身体向后一靠，闭上了眼。
快九点了，交通还算畅通，不到三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殷磊顾不得打伞，直奔急诊室的高烧通道。
他的眼睛迅速扫射着，寻找着林若岩母子，仿佛没有看到。然后又急急地奔向吊针处，望了一阵，掏出了手机，正要拨号，突然看到了这样一副画：一个卷翘发的女子，手里抱着孩子，孩子的双眼微闭，脸色潮红，手上插着针头，嘴唇蠕动。女子定定地痴望着怀中的孩子，眼里满是担忧，爱怜和歉疚，手里轻轻摇晃着，用手帕擦拭着孩子的额头。不时向着孩子低语，频频用嘴角吻着孩子的脸颊，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孩子的。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殷磊还是被这副动人的母子图惊艳了。心里掠过一丝悸动，眼前的两个人，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他心潮起伏。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已经不存在，他只停留在此刻。
“哥！”跟在身后的李凯扬唤了一声，把一个痴梦人给叫醒了。他匆匆走向母子，带着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