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调虎离山偷取钥匙 潜入密室发现假币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5-11-19 01:32:42

他们走到门口,唐辛亥回头望望办公桌上的公文包犹豫了下,郝允雁催促说:“走吧,还舍不得你那办公室啊?”唐辛亥这是本能的动作,他离开办公室钥匙是不离身的,这回觉得不成问题,也被郝允雁的热情冲昏了头脑,他关了门,锁上又推了推,觉得万无一失,引着郝允雁走进宽敞的休息室,打开灯,那是一间豪华的大房间,中间抛着一张巨大的长桌谈判用的,两排橱柜内文件、酒和茶都有,墙壁一角落摆放着几只单人和双人沙发,中间是茶几,郝允雁大方的在双人沙发上一坐,四周欣赏着。唐辛亥问:“郝小姐是喝咖啡还是茶?”郝允雁望了望橱柜说:“你们这里不是有红酒嘛,来这个,嘿嘿。”这似乎等于在暗示某种信息,唐辛亥耳朵躁躁的跑去拿来红酒和高脚杯,各自倒了些许绅士般举起说:“为了我们重新相逢干杯。”郝允雁端起酒杯说:“好,为了我们的重新相逢,还有……还有感谢你救了我。”唐辛亥有些腼腆,谦虚地说:“应该的,应该的。”双方爽快的饮了下去,然后一阵的沉默,两人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唐辛亥偷看了墙壁上的钟六点多,生怕白敬斋会来请他们去吃晚饭,他想做的事情就泡汤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郝允雁已经没有退路,时间对她来说同样的宝贵,拖得越长越会产生意外,心横了横往他方向挪了挪,说:“唐先生,坦率说,以前我们做邻居时,我对你的印象很一般,通过上次你的相救,我对你油然产生了敬意,如果我被那些日本宪兵糟蹋那我这生就全完了,所以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安心。”唐辛亥觉得机会来到,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子喝下,身体朝她方向前倾紧挨着,含情脉脉地扫了扫她的脸颊,放肆地说:“提起过去,我可是老早就看上了你的美貌了,你是我在这世上看到过的最完美的女人,只恨自己认识你时间太晚了。”郝允雁似乎被他的恭维所打动,转过脸面对着他,两人的脸相距几乎快要碰上,可以感受到唐辛亥急促的呼吸中喷出的酒气,她的眼神暧昧的往对方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来回扫射着,唐辛亥的情绪立刻变本加厉的激发起来,猛的抱住她双臂说:“你知道不知道,我虽然是宇喜多井的人,可是那些日本兵并不是他的人,所以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救的你,如果是别的女人,我绝对不会挺身而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爱你。”郝允雁也激动了,她想快些开始,然后出去通知白敬斋偷钥匙,连忙做作的甩开他靠在沙发背上,装出非常纠结的表情说:“可是我有丈夫。”话题已经明明白白的引入双方都想做的方向,唐辛亥扑到她身上急切地说:“没关系啊,我们就保持像你跟白老板那关系好了,我会对你更好,真的,对了,你不是说要感谢我吗?”

白敬斋在办公室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正在这时,郝允雁闯了进来,语速飞快地说:“东西在他办公室里的公文包里,但是办公室门是关着的,这里是你的地方应该有钥匙吧?”白敬斋说:“有,有,总务那有所有房间的钥匙。”郝允雁说:“那你快点去偷,然后潜入秘密仓库去拍照片,别忘了再偷张出来,完了后将他钥匙放回原处,别让他看出你用过,对了,全部做完后来敲休息室的门喊我们吃晚饭。”白敬斋表情紧张地问:“那你们现在怎么样啦?”郝允雁吻了吻他说:“别管这些了,祝您成功。”

就在刚才,唐辛亥有醉意,他喝不来酒,动作开始鲁莽起来,郝允雁优雅的推开他说:“唐先生斯文之人,何以如此急不可耐?始才我在宇喜多井请客时多喝了酒,且去卫生间一趟。”说完害羞的离开休息室,手沾了些水后回到休息室锁上门,继续与唐辛亥周旋着,唐辛亥与白敬斋属于不一样性格的人,郝允雁给他戴高帽子说他斯文,他便回过神绅士起来,压抑着自己的欲念又蠢蠢的燃烧着自己,郝允雁尽量的与他拖延时间,不想马上让他得逞想起钥匙的事,一会矜持一会洒脱,眼看着在往那方向发展着却又是那么的遥远,让唐辛亥觉得那不是拒绝而是害羞,需要慢慢的来。郝允雁认为这与献身肖恩不同,求肖恩放人是需要结果的,而对唐辛亥那是过程,时间足够的久才是关键,所以天南地北、人生哲理聊了许多,当然唐辛亥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两人靠得很近,唐辛亥爱字出口被郝允雁上卫生间打断,再想接着说,郝允雁没有给他机会,连忙打岔转移到其他话题,唐辛亥按捺不住凑上去要去亲她,打了郝允雁一个措手不及被紧紧的搂住,心里乱糟糟的。

白敬斋去总务那拿来所有分行的钥匙,两手颤抖着一把把的试,终于唐辛亥的办公室被他打开,一眼就望见桌上的公文包,冲过去偷出钥匙迅速跑去地下室,秘密仓库的位置他是知道的,这里的一切没有比他更加熟悉的了,秘密仓库是一间十几平方的暗室,以前是存放储备黄金的地方,后来被宇喜多井征用黄金转移到了普通仓库里,门上面本来就有锁,日本人又加了把沉甸甸的明锁,他进去后打开照明灯一看吓傻了,里面有二十几个箱子,盖子可以打开,全是崭新的百元法币,他不明白日本人哪来这么多新得像是没有流通过的钱,取出一张往灯泡上照照,看不出问题,既然是真的,宇喜多井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私藏这些钱,又为什么不允许他碰,所有的问题一股脑浮现出来,他来不及去细细思考,照着郝允雁的吩咐把手上的钱塞进口袋里,然后将二十几箱的盖子全部打开,掏出微型照相机远近距离各拍了数张,紧张得腿一直哆嗦着。完成后一切恢复原状退出暗室,一路小跑把钥匙放回唐辛亥办公室的公文包里,这时,他靠在过道的墙壁上气喘吁吁,心想如果让他重新来一次绝对不会去干。休息了几分钟后突然想起郝允雁,冲到休息室门口刚要敲门,耳朵贴上去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点的声音,没有声音才是最要命的,白敬斋浑身凉到了脚底,继而心如刀割,霎时血压窜了上来,腿软软的坐在地上。

陈安在家吃完饭还在想宝顺分行的事情,打电话给宇喜多井去证实是否真的是他让这个女人去的,并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宇喜多井正同梅机关的影佐祯昭机关长共进晚餐,没工夫向她解释,便说:“那你现在去看看吧。”陈安叫上两名特务驱车急急的往宝顺分行开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抑或更愿意赶到那里时有人在窃取秘密仓库里的假钞被她当场活捉,这将是个莫大的功劳,因此可以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白敬斋的神志仿佛恍惚了不知多少时间,突然意识到要去救自己的女人,赶紧起来砸门勇敢的喊道:“郝小姐该吃晚饭喽。”唐辛亥被吓了跳,放开郝允雁起来整理衣服,郝允雁的旗袍刚刚被打开,心想完了,有点埋怨白敬斋动作太慢了,他的这声喊叫意味着任务已经完成,马上钮上盘扣去开门,唐辛亥见了白敬斋抬腕看看表说:“啊,七点了,我也饿了,白老板,兄弟请客,我们去对面日本料理一醉方休如何?”白敬斋不高兴着,甩了句说:“改日吧。”他们正说着,银行门口有人喊,唐辛亥听出是陈安声音,骂道:“这神经病不知又有何事。”他去开门了,郝允雁小声问白敬斋:“照片拍了吗?”白敬斋说:“按你的要求做了,口袋里还带出一张来,你怎么样,他对你下手了?”郝允雁笑笑说:“您及时赶到他没来得及。”白敬斋涨红着脸说:“我不信,你们在休息室个把小时的,要是我几个你都报销了。”郝允雁得意的数落道:“谁向你这样急猴猴的,真的还没有,不信回家让你检查。”他们在开玩笑,大厅里嚷嚷起来,陈安带着两名持枪的特务冲进来,气势汹汹的问唐辛亥:“你怎么还不走,他们也在吗?”唐辛亥漫不经心的答道:“在里面。”陈安训斥道:“你怎么可以让他们单独在里面,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唐辛亥今天跟郝允雁闹了个半吊子也算不上,就像一只饥饿的猫舔了下肥大的鱼,刚要下口被其它猫夺走了,现在陈安撞到跟前,气愤的质问道:“姓陈的,你这是干什么,平时我让着你,别以为我好欺负的,告诉你,在这里你是我的下级,没有资格审问我,明白?”陈安不跟他计较,见他空着手没有像以往那样夹着公文包,每天回家秘密仓库钥匙是放包里带走的,提醒道:“我不跟你吵架,你的公文包呢?”唐辛亥这才想起,说:“在办公室里,关着门。”边说边折返去办公室,陈安朝两名特务一挥手跟了过去,唐辛亥开门看见公文包在原处,打开看看钥匙还在,说:“没问题。”陈安问:“你离开这公文包多少时间了?”唐辛亥朝她瞥了眼不敢说跟郝允雁在休息室里的那挡子事,怕她借题发挥,轻描淡写的说:“没有离开过,就是从办公室里出来给你开门这点时间,怎么,我门开错了?”陈安说:“以后走到哪,钥匙随身带,对了,他们人呢,我们刚才一路过去没有见他们。”唐辛亥见她大惊小怪的略带讥讽的说:“那你去搜呀,你今天不就是来找别扭的嘛。”陈安邀功心切,带着两名特务冲向仓库,那里没有人,又去白敬斋办公室,他无所事事的在里面等上卫生间的郝允雁,陈安开门见山问:“你带来的人呢?”白敬斋边欣赏着自己的古玩边应了声:“上卫生间了。”陈安扭头带着特务直接冲进卫生间里,郝允雁蹲着在方便,见两男一女站在她面前尖叫着护住自己下身道:“你们出去,这是女厕所。”陈安她本来就看着郝允雁讨厌,粗鲁的下令:“把她给我拖出去。”两名特务一人抓胳膊,一人揪头发,硬是把郝允雁往外拖,白敬斋见陈安气呼呼的出去,就去卫生间保护郝允雁,听到走廊上她撕心裂肺的喊叫,紧张的奔跑过去,看见两名特务野蛮的拖着裤子还没系上的郝允雁,大怒道:“放手,你们在干什么?”陈安紧跟过来挥挥手说:“放了这女人。”白敬斋气得说不出话来,抓住郝允雁往办公室里拉,操起电话往宇喜多井办公室打去,他要去讨个说法。

宇喜多井刚吃完饭回来,他们在谈假币的事,最近海军闻到了味道,他们用法币在向军火商购买物质时对方要求用黄金支付,说市面上假币猖獗。海军有自己的特务机构,经过调查怀疑有可能是日本内部的陆军所为,马上向梅机关的影佐祯昭质问,让他们彻查此事,影佐祯昭也参与了此事,一边敷衍海军,另一边找宇喜多井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在松江县仓库内的印钞机器停止运作藏匿起来,并对宝顺分行已有的假币采取封存,暂时停止对外兑换。他拿起电话一听是白敬斋怒气冲冲的告状,说陈安粗暴的对待了自己的女人,宇喜多井让陈安听电话,当了解到宝顺分行内的假币并没有出事后,婉言的让她道歉,在当今的形势下更需要白敬斋的配合不想节外生枝。陈安气也出了,乖乖的跟郝允雁道歉,其实刚才她也就是一时冲动而已,宇喜多井拉偏架,白敬斋也不能把陈安怎么样,红着脖子拉郝允雁就走,出了门就钻进汽车里,郝允雁问:“是饭馆吃还是你家里?”白敬斋生气的还不止是陈安的无礼,他气郝允雁不该轻率的把身体给了同事唐辛亥,他确信两人一定什么都做了,不过是郝允雁不想承认罢了,他开着车,郝允雁坐在后座通过反光镜望着他绷着的麻脸,知道他所为何事,刚才已经解释过多次,越解释他越怀疑,也让他去猜疑,车开到了通往同泰里的那条街上,郝允雁忍不住问:“不去你家了?”白敬斋边开车边应了句:“不了,今天好累,我回家就得睡觉,你回去吧。”郝允雁想缓和一下,说:“敬斋,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你累了我可以服侍您。”白敬斋回答很干脆,道:“不用!”郝允雁深情的喊了句:“敬斋——”

车开到同泰里的弄堂口停下,白敬斋没有说话,就这么停着车,郝允雁大脑乱哄哄的,仿佛他们今晚断绝了关系一样惘然若失,她坐了回自感无趣,开车门下去,往家走了几步又奔回来想亲他一下,这样的离开心里空荡荡的不安,她刚到驾驶位置,车突然发动开走了,这一刻,郝允雁骤然感觉到自己是个被抛弃的人,又多么希望他会奇迹般返回,,等了十来分钟,望着马路的深处,她很失望。

白敬斋男人般的回到白府,三姨太没打算他回来吃饭,自己吃完回屋睡了,听到他的车回来了,马上穿衣服起来,是一个人,很高兴的迎上去喊道:“老爷,您回来啦,吃饭了吗?”白敬斋让她吩咐厨房准备酒菜,把她赶了回去自己一人喝闷酒,想着宝顺分行里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摸出口袋里偷出来的钱,拿出看半天不像有问题,取来放大镜对着纸币研究起来,终于被他看出端倪确认是张假币,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那暗室内二十多箱起码有几千万,如果全部投放到市场,足以让现有的民国法币崩溃而成为废纸,这时他才明白,唐辛亥平时都在干些什么,陈安这个秘书的作用也完全显现出来,继而联系到那位姓沈的为什么要如此紧迫的让郝允雁冒险,他瞬间感觉到自己为国家做了件好事,完全可以洗清自己原来的污点,想到这激动起来,与郝允雁分手时照相机还在他这,现在发现了假币想立即告诉郝允雁,让她及时通知沈先生。

郝允雁烧了开水准备让女儿洗澡,然后自己接着洗,王月韵在一边站着等盆里倒满水就脱衣服,刘秋云站门口说:“正烦人,刚离开一会又盯上了,你的那个白老板来电话了。”一见郝允雁女儿在门背后马上收住话,王月韵表情木衲的似乎没有反应,郝允雁很恼火,没有吱声转身去接电话了,白敬斋电话里说:“允雁,那些东西还在我这,我发现问题了,得马上通知沈先生,这样,我一会让管家开车来接你。”刘秋云跟了过来门口站着在听,郝允雁回道:“你送来吧,我不去你家了,在给女儿洗澡。”白敬斋喝了酒就想她了,骗她说:“我酒喝了很多,怕开不了车啊,东西又不能让管家带来。”郝允雁没有察觉刘秋云在门口,压低着声音埋怨道:“你这人真奇怪,刚才我想在你家过夜,你发神经病非要送我回家,现在我忙了,你喝醉了酒却又要我了,要不明天吧,今天太晚了,那东西给我也是放在我这,明天我安排好家里的事就来陪你。”白敬斋想要做的事非要做成,听郝允雁不想来就发火了,电话里威胁道:“我让你来你就来,哪那么多废话,你现在不来,以后永远不要来了,我说到做到。”说完摔了电话,把郝允雁的耳朵也快震盲了,刘秋云身一缩逃到走廊上,郝允雁忐忑不安的走过来,看见她说:“白老板在办公室里查找一份文件找不到,非要我去找,说今晚要做财务报告,我怕又要通宵了。”刘秋云气得差点就要戳穿她,冷冷的说:“那你去吧,囡囡我来管。”郝允雁走向卫生间说:“我帮女儿洗完澡再去,来得及。”刘秋云非常的不满意她,刚才那些下贱的话全听见了,赌气的说:“要去就去,囡囡人也大了,自己会洗。”郝允雁推了推门见反锁着,就喊道:“囡囡开门,让姆妈进来帮你洗。”王月韵平静的回道:“姆妈,你有工作就去忙吧,不要担心,爹爹我会照顾的,再说有秋云阿姨在呢。”

一会白敬斋的车在楼下按了按喇叭,郝允雁吃不准是不是他本人,捋了捋纷乱的头发急匆匆下去,是管家笑容可掬的站在车旁道:“白太太请。”郝允雁慌忙说:“哦,是管家你啊,请你等会,我换件衣服下来。”她上楼打扮了下,换上漂亮旗袍去了白府,白敬斋懒洋洋坐着边喝酒边抽着雪茄,郝允雁款款的走过去搂着他脖子重重的亲了亲他,呛了口浓烟,埋怨道:“别抽了,我闻到这味道就头晕。”白敬斋笑道:“你头晕正好,只要我不晕就好。”郝允雁忸怩着坐在他腿上说:“我晕不晕的有什么关系,就算我脑子再清醒也逃不过您的魔爪,您让我什么样子,云雁还不乖乖就范?”白敬斋哈哈大笑,两人的隔阂顷刻间烟消云散。白敬斋推开她谈正事,拿出假币分析给她听,郝允雁更觉得问题的严重性,高兴的说:“敬斋,您立功了,我明天打电话让沈先生来。”白敬斋重新点上雪茄深吸口说:“这种事以后不要我做了,吓得老命也没了。”郝允雁玩笑道:“您吓到了允雁替你按摩心脏,胆吓破了就按您的胆,哪里坏按哪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像初恋之人在打情骂俏,去三姨太房间时,她睡着了,微微的在打呼噜,白敬斋笑着说:“三姨太最近睡觉打起呼噜来,想是人老了真控制不住。”说着掀开被子拍她,三姨太惊醒过来看着郝允雁半天,突然跳下床趴在地上喊道:“白太太!”

郝允雁吃惊的问:“你彻底想去我来了?”

三姨太大脑猛的恢复正常,以前她只觉得郝允雁面熟,跟老爷有种暧昧关系,什么来路记不大清楚,正当白敬斋拍醒她的一瞬间,她看见高傲站着的郝允雁,大脑完全开窍了似的,白敬斋倒没怎么惊喜,他更愿意三姨太永远想不起郝允雁是谁,她们之间可以相安无事。

三姨太抱住自己衣服逃到二太太原来的房间里去了,郝允雁说:“她怪可怜的,以后我们就去你二太太房间睡觉好了,别老让她搬来搬去的。”白敬斋说:“那里的房间风水不好,你要是不想让她麻烦,以后就干脆三姨太直接搬过去,这里布置一下,你拿几张相片过来贴在这里,就算是你白太太房间了。”郝允雁拧灭台灯说:“别打我的主意,我们可是说好了不结婚的,睡吧,今天不要太累了,您躺着,我轻轻的弄您。”

第二天九点多钟两人才自然醒过来,想起还有重要事情,郝允雁在香包里取出沈默然的电话号码到客厅个电话,约好中午来拿“重要东西”,约完就急着要回家,白敬斋自己也要去宝顺洋行驱车送她到弄堂口,周太太拎了只菜篮边走边甩手锻炼身体,动作夸张得就像舞台上京戏甩水袖,郝允雁追过去几步与她打招呼道:“周太太早,买菜回来哪?”周太太应了声仍然边走边甩,郝允雁瞅了眼她的篮子,没话找话的说:“吆,今朝周太太的菜好丰富呢,有客人来吗?”周太太边甩边说:“没客人,就家里三只嘴巴吃,”郝允雁说:“那么多啊,够我家吃三天的呢。”周太太叹息道:“哎,这人哪,要想得开,有钱就是为了吃,我家老头子走后,我们不用买药了。”说完得意的瞥了眼郝允雁。周教授死后,关洁给了她五万元算是赔偿,儿子在沈默然介绍的单位上班收入也很不错,所以她现在不缺钱,郝允雁听得出她是在寒碜自己家有个植物人,心里气得发抖,跑回去对刘秋云发牢骚说:“楼下的周太太真是不讲素质,刚才我在弄堂口碰见她买菜回来,好心好意的跟她闲聊解解她的寂寞,她倒好,反而讽刺我家先生,亏我每月还替他们家付着房租呢,她现在吃得很好,还让我救济什么呀?”刘秋云问:“她都买什么菜啦?”郝允雁说:“有鸡有肉的,比我们俩还吃的好。”刘秋云好奇的问:“她哪来的钱?是不是儿子发财了?”郝允雁余怒未消道:“管她呢,反正下个月我不付他们家房租了,你问他们要去吧,就说不免费了。”说完笑了,刘秋云道:“本来替她付房租就是你作出来的,那次我在楼下,她给我五百块说是房租,你说今年全楼免费,她二话不说就把钱收了回去,也不问所以然,这会我要去问她要钱,非被她骂不可,不过谁怕谁呀,她要不付就让她全家滚蛋。”

“我刚来就让我滚蛋哪?”沈默然心情特好,笑吟吟的上楼来,寒暄道,“俩姐妹在说什么呢?”

郝允雁见了他马上朝他点点头说:“你来看我家先生啦?”

沈默然心领神会附和道:“是啊,路过这里看看王兄。”

郝允雁将他引进家里,又合上了门把刘秋云挡在外面,刘秋云不死心,跑到家里透过墙壁缝往里张望,里面的说话声听不出来,只见郝允雁隔着方桌子交给沈默然一百块和一样很奇怪的小玩意。在里面,郝允雁说:“照片也拍了,是白老板拍的,他可是立了功,你们以后可要记着点啊,还有这钱他说研究过了,是张假币,可以确定,”沈默然脸上露出兴奋与紧张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收下两样东西揣口袋里道:“谢谢,谢他更要谢你,没有你他也不会干。”郝允雁平静的说:“不用谢我,但白老板不要忘记就行。”沈默然苦笑了下说:“当然,白老板说里面这样的钱有多少?”郝允雁说:“差点忘记了,他说有大概二十多箱,箱子很大,估计有几千万的样子。”沈默然表情严峻起来,思索片刻站起身与郝允雁握握手说:“我得去向上级汇报,问题很严重很严重。”

送走沈默然,刘秋云憋在肚子里难受就走进郝允雁屋里,神秘的问:“沈先生这是来干什么啊,你们还关着门?”郝允雁不想说出这件事,又怕她误会,想了想小声说:“姐,我告诉你,你可真的不能漏出去啊,这是要杀头的事。”刘秋云忙把房门关上问:“姐对天发誓保证守口如瓶,你说呀。”

郝允雁将偷拍假币照片的事情大致说了遍,其它的没有提及,把刘秋云吓得三天里神经兮兮的,楼下一有风吹草动她就惊慌,跑到楼梯口往下张望,怕日本特务来抓人,成了惊弓之鸟,那天晚上她做恶梦惊醒,跑出来敲郝允雁家的门,等她一出来就猛的抱住她哭,说着:“你在,你在,我梦见有人来抓你。”

一晃,春暖花开的季节,春节到了,今年比往年要晚很多,以往是一、二月份居多,这年却轮到了三月初,雪早就融化了,弄堂里每栋楼都有春联贴着吉祥的句子,那是大楼里有文化的人写的,或者在小菜场里有专门写对联的先生代笔,刘秋云这栋楼以前周教授在的时候他当仁不让,这回刘秋云买了副回来贴上,周太太看着想起了自己的老伴唏嘘起来,张恩华几天前回了北京,有个姑姑去世了,家人发来电报让她回去,张恩华父母早就不在了,姑姑是她最亲的,所以一定要去,而且要周晓天也随着去。周晓天现在是有组织的人了,最近在家赶稿子说走不脱,又偏要说他走了母亲没人照顾,其实周太太基本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只是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张恩华也只好作罢一人去了北京,儿子执行任务不在的时候,周太太自己烧了一天的饭菜,有时乐呵呵的说自己身体还行,有时突然发牢骚,说养儿真没用,连个老婆也看不住,总之这个年过的很凄凉,到了年三十,郝允雁烧了几样好菜送到周家,刘秋云今天不孤单,儿子儿媳妇都在,她对郝允雁说:“要不我们今年还在一起过吧,你也不用烧太多了。”郝允雁说:“不了,你儿子儿媳妇在,你们全家无拘无束的说说话多好,我和囡囡就不参加了,再说我家先生还在呢,今年我也想和他说说悄悄话。”

除夕晚上,郝允雁早早烧好菜关上房门,方桌端到王守财的床边,他没有醒,洗了洗干干净净的靠着被子,上身给他换上了西装系着领带,头发梳得油光光的。桌上的菜很丰富,三个碗筷和酒杯,王月韵喝橘子水,郝允雁特意买了瓶白酒给丈夫满上,她也倒了点举起酒杯,王月韵一手举自己的杯子,一手替父亲举起酒杯,两人说了通祝福的话,郝允雁喝光自己的酒,又一口将丈夫的酒灌入,呛得直咳嗽。

晚上,睡觉了,窗外陆陆续续的有街坊在放鞭炮,郝允雁躺在被窝里抱着一动不动的丈夫在抽泣,她压制着自己不让声音发出来,怕吵醒另一边屏风后面睡觉的女儿,可她太想大哭一场了。其实这回王月韵也在哭,眼泪沾得枕头都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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