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忏悔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3-08-07 16:04:46

阿明从梨园回来,又快活得像一只小鸟儿了。他想起,有好多好多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他得赶快做才是。

首先他要喂蚕,可怜的蚕宝宝,也因为他挨绑后心情不好而受了累,没有及时吃上鲜嫩的桑叶,真是对不起。

他认认真真地把一百零一条蚕数了一遍,还好,一条也不少,这使他省了不少时间。他很快地铺好了桑叶,让那好听的沙沙声,像春天的细雨,降落在这间温暖的小房间里。

这时天完全黑了,不过阿明房间里的日光灯开得雪亮,天黑对他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影响。当然,假如阿明会像在学校上课时那样感到肚子饿的话,那么他会奇怪今天为什么妈妈到现在还不回来烧晚饭可是他不会想到这一点,因为他正在玩不,是做事。这种时候,他是从来不感到肚子饿的。因此他也压根儿想不到,由于他闯下的祸,屋子外面的世界上正发生着不幸和混乱。

现在他开始教他心爱的花猫玩一种游戏。他用双手握住花猫的两只前腿,叫猫像兔子一样光用后腿哒哒地跳,同时嘴里哼着他自己刚才编的歌儿:“跳跳蹦蹦跳跳蹦,跳跳蹦蹦跳跳蹦……”

“阿明,看到梅宝没有?”窗外忽然传来妈妈的声音,打断了阿明“蹦蹦跳”的节奏。阿明抬起头来,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得意地说:“没有啊!”

妈妈把门推开了,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你看你,骨头又轻了,中午的事全忘啦!”

阿明才不在乎妈妈的数落呢,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仍然握着花猫的前腿,继续着他那“蹦蹦跳”的游戏。

“唉,看你这小鬼头,魂还有吗?”妈妈叹了口气,扭过头去说。说这话的口气和语调,使阿明突然不是看到和想到,而是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味道,因此,他马上扭过头去。可是他满脸的笑容还来不及消失就僵住了爸爸正站在妈妈身后的黑影里。他那么尴尬地闭上了正咧着的嘴巴,同时把弯弯的眼睛严肃地瞪圆了。可是这时,爸爸却冲他笑了一笑是的,虽然在阴影里,他也看得非常清楚,因为爸爸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而且目光一下子变得这样温柔,黑黑的脸膛上那种叫阿明望而生畏的凶巴巴的神色,已一扫而光了。于是阿明也想笑一笑,可事实上他只是极为生硬地把嘴咧了一下他也只能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迅速而自然地转换表情,除非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爸爸走进屋来,用那依然温柔但是含着淡淡的忧郁的目光望着阿明,说:“早点吃了晚饭,去帮着寻寻梅宝。”

阿明小小的心眼里正在琢磨着为什么爸爸的态度变了,一听说要叫他去寻梅宝,马上反感起来;不过他没有把这个意思说出来,因为没有来得及正当他想说的时候,妈妈在一旁叹了口气:“作孽啊,你一样事情也不做,一日到夜只晓得养蚕喂猫。看看人家梅宝,要帮她爹爹做那么多事!今天不见了只老公兔,就被赶出去了。”

一听说老公兔,阿明的心里打了一下鼓;又听说梅宝因为老公兔不见而被赶出去了,他呆住了。妈妈继续唠叨着说:“梅宝她娘正在河边哭哪,可不要出事了。唉,谁家的孩子不是做娘的心头肉啊!我饭也不想烧了,就下点卷子面算了,吃过一道寻梅宝去。”

妈妈说完转身到灶间里去了。爸爸也跟着一起过去了,撇下阿明一个人在屋里。阿明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响,“咚咚咚”,好像有一个小锤子在急速不停地敲打一样。他觉得一分钟也不能待下去了。像一只被踢出去的皮球一样事实上他的心也正似被一种沉重的东西踢了一下他“噌”地从屋子里弹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一口气往“鸭子”家里跑去。还没到“鸭子”家,在连接东西村的石拱桥上,阿明碰上了“鸭子”。“鸭子”刚回到家就听说梅宝出事了,也正要赶来找阿明。

“‘鸭子’,不……不好了,我们闯……闯祸啦……梅……梅宝,我妈说……说她不见了,可能去投河死了……”阿明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把这个可怕的事情告诉了“鸭子”。因为紧张与害怕,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鸭子”一听这话,同时看到好朋友这副从来没有过的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吓得发起抖来。他想说一句话,可是上牙和下牙嗒嗒地磕碰着,好半天才发出几个字来:“怎……怎么办?”

似乎还是阿明镇定一些,他想了想说:“快点,我们也去寻她。”

“鸭子”慌慌张张地拔腿就要走。阿明说:“拿根竹竿,再带个手电筒,如果她真的跳在河里,我们把她拉上来。”

“鸭子”真不能不佩服他的好朋友,即使在这样的时候,想得也周到,于是他很快地回家拿了竹竿和手电,和阿明一起急急地上了路。

夜很黑。虽然天上有几颗星星,可是它们的光线很微弱;月牙儿被大块厚重的云遮住了,有时挣扎着露出一弯纤细柔弱的小身子,可是马上又被另一块浮云所掩盖。因此阿明他们的手电筒很有用。他们沿着田埂小道一路照过去,看见了在光柱下显得青翠欲滴的野草和一些鲜艳的紫色小花朵儿;还有一两只小青蛙从脚下跳过;可就是没有照见梅宝的踪影。

“梅宝”阿明小心地喊了一声。

“梅宝”“鸭子”紧跟着叫了第二声。

没有回答。似乎是黑洞洞的夜吞掉了梅宝,也吞掉了他们的声音。一路找着他们来到了小河边。

河边长满了茂密的水花生,看起来和脚下的庄稼地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阿明知道那下面是深深的水,而且说不定还有可怜的梅宝,所以他叫“鸭子”打着手电,自己拿着竹竿往下戳着。他甚至还随时都准备跳下去救梅宝。他认定自己是会游泳的,虽然是游的狗刨式,姿势不好看,可是只要能把人救起来,也就管不了这许多了。

然而阿明的竹竿除了戳到一些烂草根、枯树枝以外,别的什么也没能碰着。在“鸭子”的手电光所能照到的地方,有一团团的雾气在翻滚。阿明总觉得在那翻滚的雾气下面,有一张黑色的大嘴巴,把梅宝吞下去了。

“梅宝”阿明把竹竿一扔,捂着眼睛哭了。他在自己的心里喊:“梅宝呀,你快出来吧,我们把老公兔还给你。我们再也不捉弄你了!再让爸爸绑我一次,也不捉弄你了……你……你出来呀!”

“鸭子”也对着茫茫的水面,呜呜咽咽地说:“梅宝,你出来,我们跟你好。再……再也不欺负你啦!你打我也行,骂……骂我也行,梅宝……”

可是梅宝并没有能听到他们的忏悔,所以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哭着喊着,沿着小河一直往前跑去。

后来,阿明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鸭子”说:“如果我们把老公兔拿出来还掉,梅宝知道了,也许会回去的。”

“鸭子”觉得很对,可是他说:“现在梅宝家的兔子棚早已上了锁,把老公兔抱出来以后放在哪里呢?”

阿明想了想说:“就放在他们家菜园里好了。”

“鸭子”说:“逃掉了怎么办?”

阿明觉得这太简单了,立即回答说:“用根绳拴在篱笆上嘛。”

于是他们急急忙忙地朝梨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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