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接触(1)

作者:凝_光    更新时间:2015-11-15 16:12:32

果马四个人总算是在西南的这块土地上站住了脚,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在着手搭建他们用来储存食物的阁子了。

这天早上,果马醒来,拿着自己前几天刚刚磨好的一柄石斧出了门,这石斧做得非常粗糙,柄子很短,绑在一块扁扁的大石头上面,他要用这把斧子,到森林里面砍一些不那么粗的树回来。

果马从自己的那一片垄地间跨过,每迈一步他都非常小心,不敢踩伤了自己的宝贝山芋,他对它们是如此爱惜,但是他却看见了在一条垄的一端,土被扒了开来,地上凌乱地散布着一些被扯断的藤茎。果马一阵惊愕,连忙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地里面的山芋被挖走了。

虽然丢掉的并不多,但是果马还是非常着急,他也不去砍树了,跑回来叫醒了陈之午,向他说了这件事。

陈之午见果马火急火燎的样子,出来到他的地里看了看,没错,的确是有人来挖走了果马的山芋。森林里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周围也没有看到动物的脚印,藤条被扯断丢在了地上,这只可能是人干的。

但是这是谁干的呢?难道会有人来偷他们的东西?而且昨天果马还在地里干活,这只可能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之间发生的事情,这里离最近的村子都有小半天的路程,难道会有人趁着夜色穿过森林来偷盗?

陈之午见果马的损失并不大,劝他不要担心,然后自己又回去睡觉了。时光尚好正当眠,管他山芋是怎么掉的。果马一直到晚上都忐忑不安,夜里一直在外面盯着,杨显见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感到好不有趣。他于是偷偷摸摸绕到果马的地里,故意发出响动让果马知觉,果马手里拿着棍子和火把来到杨显身边,看见杨显手里捧着个刚挖出来的山芋,正对着他尴尬地笑,果马看见杨显的样子气得也笑了。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那时候果马四个人来到这里不久,刚刚建好砖屋,就有人来到这里发现了他们。当时果马几个人都忙着大搞建设,自然没有顾及到周围其实有一双双的眼睛盯着他们,这些来自外村的人都躲在暗处并不出来,因为他们看到那间另类的屋子就判断出这四个人不是他们的同类,再加上有些人认出了果马其实就是被乌古娅驱逐的那个人,他们就更加不敢与他们来往。那一条条的土地让他们觉得非常奇怪和厌恶,为什么要把土挖起来呢?这肯定不是正派人的做法。

这个地方的四个人新建了一个村子不久又成了一条新闻,而野人杀人事件过去也没有太长的时间,平静的海岛上如此密集地爆发出这样的轰动事件,本身已经足以刺激岛民的神经了。

但是这个新来的消息比野人更加刺激,而且它还在不断更新、发酵,好事的人冒着“巨大的危险”来一窥究竟,这片不毛之地迎来了越来越多人的身影。

虽然乌古娅下令驱逐过四个人中间的三个人,不许他们进入岛上的任何一个村子,村民见到他们有越界的举动直接可以像对待约纳那样对待他们,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敢高喊着口号除掉他们,相反的,倒是这些正派的大多数在偷偷摸摸地接近这几位离经叛道者,而他们之所以觉得这地方神秘,原因都在那地里面。

即使大多数人对这里的“伤风败俗”不齿,但是他们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果马他们种出来的薯类普遍比其他地方种出来的要大很多,有时候一个甚至可以抵得上他们的两三个。勤劳勇敢的岛民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即使把各地的种植大师收获的最大的山芋拿到这里,也只能算是不入流的次品。他们可以勉强接受那一块块的土坷垃堆起来的屋子,毕竟果马他们是被驱逐的野蛮人,住不了他们的高堂大屋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这些野蛮人种粮食能把他们远远甩出一大截呢?

他们冥思苦想,日夜参悟,觉得问题出在土上面。岛上的村民种地,多数时候都要在地里面放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用来保证地里面的作物顺利生长的,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们首先就要把石头搬回家里面供奉起来,等到再次播种的时候再把石头放到地里面去,在他们看来,石头吸收了太阳的光和热,把这些光和热传给下面的土,这样土就能使其中的粮食快速生长。但是他们偷窥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见哪条沟里面有石头,为什么没有石头的土地还能长出粮食?难道是水的问题,他们彼此之间又议论了起来,但是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很少看见果马给地里面的山芋浇水的。

想来想去,那些在暗处偷着眼红的人最终一致决定把原因放在这里的山芋上面,必定是地里面的山芋和他们自己种的不是一样的才会导致巨大的差别。那么既然是这样,就去拿一个山芋回去做做实验吧,看看到底能不能在他们的土地里面也能长出如此硕大的果实。几个人一商量,不惜深夜闯进森林潜伏起来,夜晚等到砖屋里传出鼾声他们才蹑手蹑脚地从树林里面钻了出来。果马的山芋已经给了他们巨大的力量,为了它,他们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了。其实这些山芋还是杨显从他们的地里面偷回来的,像陈之午用森林里面野生的山芋做种种出来的果实就没有果马的大,他们偷走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的山芋。

陈之午当然也发现了这些偷窥他们的人,有时候他在森林里面转悠,经常会看到某些地方的植被被人踩在了地上,甚至有些时候还能直接看见一些人低着头在树林里面乱窜,但是现在还不能主动跟他们接触。

乌古娅自然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而且还活得这么好,按照她的设想,他们应该像约纳那样早就送掉了性命,当然不一定是被打死,也可能是被饿死,甚或是羞愧而死,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他们竟然安然无事地活了下来。现在他们生活在他们自己的村子里,与旁人毫无交集,乌古娅已经对他们下了逐客令,现在也管不到他们了。

而且更让她气愤的是,这件事几乎岛上的人都知道了,一提到果马,或者陈同,马上就会在任何一个村子里面的村民中间掀起一场激烈的讨论。人们似乎忘记了果马他其实早就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了。

卡伊娜现在跟乌古娅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要少多了,近来乌古娅更是频频发脾气,卡伊娜在家里跟她也是很少说话,只是偶尔被她拉出去做一些让她感到非常恶心的事情。母女之间的温存相比以前减少了太多太多,卡伊娜甚至开始埋怨乌古娅,当初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难道非要把陈同赶走不成?要是不赶走陈氏父子,想那果马一个人也成不了事吧,哼,这事都怪她自己,而且要是陈同现在在这里,她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苦闷了。

一想起陈同,卡伊娜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想不到和他分别都这么久了,她突然有一种马上想要见到他的感觉,对啊,那么多人都去西南边看海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去呢?

这天卡伊娜正从森林里回来,采了一些她自己也不想吃的果子拿在手上,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出神,一不留神看见村子的外边围着一群人坐在地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卡伊娜猫着腰,沿着路边的一排灌木丛慢慢摸到那批人附近。

卡伊娜靠在一株灌木旁边蹲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好久才明白原来他们说的是山芋,应该是他们在商量怎么样才能种出更好更大的山芋吧,卡伊娜觉得兴味索然,起身准备离去,突然她又折了回来,因为她好像听见了什么**的词。

“果马”,对,就是果马,没错。卡伊娜瞬间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那边几个人的中间,地上面冒出了一束新绿,卡伊娜透过灌木丛斑驳的枝叶看过去,一个人正为那一抹绿色浇水,周围的杂草都被清理掉了。卡伊娜凭着感觉猜测,这应该和果马有什么关系。果然,不久之后,她就明白了,地上面冒出来的绿苗就是山芋,而抽出绿苗的山芋就是从果马那里得到的。

卡伊娜对果马的事情早有耳闻,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果马巨大的影响力。这么多人就围着一株山芋苗坐着,难道果马的山芋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大得惊人?卡伊娜看着那些人专注的样子,开始觉得果马的事迹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传闻了。

几个土著细心地捋了捋刚刚从土里面钻出来没多久的嫩叶,那神情比呵护自己的孩子还要专注。他们又谈了一会儿关于以后怎么移栽这个山芋的问题,然后每个人都轻轻摸了一下那株嫩芽,依次起身去地里面干活了。

卡伊娜在灌木丛里转来转去,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等到那些人都走了以后,她才钻了出来。哈,这块地方收拾得可真是干净,就像居民家里面的地面一样,当中一抹绿色沾了水以后更加显眼。卡伊娜蹲下来盯着嫩芽看,她仿佛能看见那株芽正在蓬勃地往上长,越长越大,枝叶越展越宽,卡伊娜把眼睛从嫩芽上面移开,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到旁边的地上捡起了一截拇指粗的柴火,回到原地沿着嫩芽的周围挖了起来。

她用柴火棍把嫩芽周围的土全都翻了起来,越挖越深,她小心翼翼地把土刨出来,一个硕大的山芋的顶端已经显现出来了。卡伊娜沿着山芋继续往下挖,一不小心把那个山芋的一块皮蹭了下来,她赶紧用手指在伤口处抹了一下,好像山芋会流血似的。山芋渐渐被她挖得松动了,卡伊娜用手抱着它,把它从地里面提了上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山芋,她的两只手都快合不拢了,顶上的那株嫩芽在她的手中微微颤抖,她就像抱着一个巨人的心脏,而这个山芋,此刻好像就在她的手中颤动。

卡伊娜回过神来,她把山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信这真的是一个山芋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然后她手忙脚乱地把它放了回去,周围回填上土,用脚踩平,有些地方土层凸了出来,她就干脆把土抠掉,她绕着山芋走了几圈,捡起了地上的柴火棍,急忙离开了。

卡伊娜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她大口喘着气,像是剧烈运动过一般,但是从灌木丛到她家也没有多少路。乌古娅见卡伊娜这般模样,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卡伊娜把沾满泥土的手藏到了身后,来到乌古娅的面前,说自己在森林里见到了一条蛇,害怕得一路跑了回来,所以才会这样。乌古娅给了她一个不好看的脸色,那意思仿佛在说: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说话,果马的事已经搅得她心烦意乱,她都没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

卡伊娜没有告诉乌古娅真相:果马已经渗透到她们的村子了!要是她把刚才所看到的事情全部对乌古娅说了,那凭着乌古娅的暴脾气,那几个土著肯定必死无疑。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谁不愿意自己种出来的山芋更大呢?

卡伊娜又从屋子里面出来,独自一人走到村子的池塘边洗手,她一个人在水边发愣,那块地方对她的吸引力比以前更加强烈了,怪不得果马的名字被人暗暗议论,原来山芋竟然可以长到这么大,难道果马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卡伊娜更加愿意把这种神奇归结到陈同的身上,自从她第一天见到他,她就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穿着,以及从那以后陈同的所作所为,奇形怪状的图案文字,嘹亮优美的歌声,无一不显示出陈同的与众不同,很容易猜想,这么大的山芋应该也是他种出来的。

我们尚且不去管卡伊娜的缱绻情丝,转过来看看果马这边的风景。

果马今天和陈之午一起准备开始收获地里面的山芋,其实他们做的阁子里面早就装满了粮食,再收回来就没地方放了,可是果马依然非常兴奋,他觉得每次收获,他的山芋似乎变得比以前都要大一点,沉一些。

果马和陈之午两个人把一条条的垄地扒了下来,藏在里面的山芋几乎都不用挖,直接用手就可以捡起来,果马望着满地沟乱滚的山芋,喜不自胜。这些山芋又让他找回了昔日的感觉。

果马和陈之午两人各自扒了半天,陈同忙着把地里面的山芋捡到一处堆起来,当初他们愁没吃的,现在面前堆了这么多,怎么样才能吃完呢?

果马看着一堆堆滚圆的硕果,忍不住要蹲到地上抱一下它们。他虽然勤劳,但是自己种出来的山芋他却吃得不多,而且每次都是从最小的开始吃,大的都留着。大多数时候,最大的山芋都被杨显偷着吃掉了。

果马闲不住,刚刚收完山芋,他就从屋里拿出石斧,他要再砍一些树回来再做一个阁子,他可舍不得就这样把他的宝贝山芋放在地上。

他拎着改进过的斧头在树林里寻觅,寻找着粗细合适的树木。今天他的心情特别好,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不知不觉就走得越来越远。果马只顾着搜索自己想要的树木,没成想自己的身后早就有几个人跟着他了。

这几个人从果马一进树林就远远地跟着他了,见果马出村越来越远,马上就要接近东边的村子了,他们几个人也就离他越来越近。果马正拖着几截树干,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家了,猛地一回身,惊呼了一声,手里面的斧子和树干全都掉落在地上。

眼前站着三个人,离他只有几步路,正眼对眼看着他,其中一个人的手上提着一把磨得溜光水亮石斧,一看就是好东西,另外两个人手里各拿着胳膊长的木棍,顶端都绑着染了色的石头,就像上次巫师为他驱魔时所用的木棍。

果马一阵激灵,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自己掉在地上的石斧,用脚慢慢把石斧的柄子挑到脚背上,身子慢慢向一侧弯了下来,手臂也往下伸。

站在对面的几个人站在那里也不动,三个人一会儿看着果马,一会儿又相互看看,最后那两个拿着棍子的男子用肩膀推了推那位拿着石斧的第三者,那人才勉强往前迈出了一只脚。

果马见那人举起了斧子,身子又往下弯了一截,手都快要碰到膝盖了,但是那人却用另外一只手接住斧子,两只手把斧子举了起来,看样子是要送给果马。果马翻着眼睛盯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耍什么花样,旁边的两个人脸色急切,看上去很为难。举着斧子的那个人另一只脚又迈了出来,把头低了下去,果马的一只脚跨向旁边,随时准备捡了斧子就跑。

左边的那个拿棍子的男子开口说道:

“你,山芋,大,斧子,你。”

另外两个人随即连连附和,果马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陌生人了,他对他们的印象还是当时他们喊着要把他处死,这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三个人要送东西给他,果马实在是不知所措,他也不说话,用手把斧子捡了起来,一边看着他们一边侧着行走绕过了他们,然后就三步两回头地跑回了自己的村子,连找了半天的木材也丢在地上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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