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岩明显感觉到来自女宾们火辣辣的眼神，如坐针毡。李彤自然没有漏掉这一眼，诡异地笑了，想必身边的人也看到了，他们的位置是最佳视角，她没敢看老板的脸，也不吱声儿。她也隐约知道老板和女友之间出了一点问题，光看殷磊那张霜降脸就够了。也确定他们至少有两周多没有约会了，也不曾联系，如同一对分了手的男女，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老板表面没有什么，但是工作压力和强度骤增，连正常休息都受到影响，而且发脾气的次数也增多了。原以为今天双方会感到尴尬，可是他们都掩饰得很好，忙着自己的圈子，却没有交集。她轻声提醒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穆总对林小姐有特殊的好感。”
殷磊若无其事地轻哼了一声：“连瞎眼人都能感觉到了。”老板清浅地笑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望向那个角度，很快又偏离，与旁人交谈，说笑着。李彤知道接下来可以闭嘴了，也可以适当离老板远一些了。
傍晚，大家肚子撑得饱饱，陆续离场，往返程路上赶。穆安成让林若岩等他一会儿，他要与何兆辉商谈一些事情。林若岩便依旧坐在蒙古包内，弯着膝盖，把头疲倦地靠在膝头。
突然，一个身影竖在她面前。她茫然瞥去，是那熟悉的褐色尖头皮鞋，然后一双宽厚的大手伸向了她。殷磊唇角抿着淡淡的笑，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被蒙古包内柔和的光线映射，看似温厚儒雅，令她浑身一震，好像之前的争吵从未有过，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
恍惚中，她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殷磊的笑意加深了，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两人站着，对视着，深深的，若无旁人的。殷磊的脸上始终浮现着迷离的笑容，林若岩一时间迷惑了，是自己自不量力了，一场争吵没有耗尽彼此，殷磊依旧谈笑风生，难道她上次提出的问题还不足以让他重视吗？就这样轻易地，他伸出了手，她就回应了，是自己底气太差，还是殷磊的自我修整能力太强。或者，他在美国待的时间，足以让他适应了西方文化，再见也是朋友？他能做到，她做不到。
她的眼睛不争气地望着他，心里又开始僵硬，抗拒的神色渐渐显露。他觉察出了什么，轻轻把她的手放入臂弯，她跟着他走了两步，又停住。他没有看到，眼睛望着出口，轻轻地说：“先跟我回去，有话说。”
“可，可穆安成让我等他。”她心虚地推托这。
他带着她往前走去：“太简单的事情，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她从他的侧面读到了决绝。
上了车，他按了按钮，车上的挡板落下，两人各坐一旁。她掏出手机给穆安成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先走了。穆安成问了跟谁一起，她回答是殷磊，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怎么，我带你走，还要他来批准？”殷磊笃悠悠闭上了双眼，按了按太阳穴。
林若岩反问：“你不是有话说。”
“现在不想说，回家后吧！”说完这句话，殷磊自顾自休息了，也不再理她。
林若岩真正心塞，什么事情都被他掌控，自己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鸟，只知道一味拍着翅膀乱扑腾，却找不到一个冲向天际的方向。明明是等着他来解释，现在看来倒像是她做错了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太被动了。
那边，李彤按计划被老板甩下，只好去找穆安成。“穆总，带我一段呗，我被落下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我让助理送你。”穆安成虽知这是李彤故意所为，不拆穿，也不推托，显示了良好的教养。
“我搭你的车，你顺便请我吃晚饭。”李彤有点儿耍赖的味道，她知道这个男人隐隐地有些不高兴，因为他原来的计划被破坏了。女人嘛，稍稍耍些小性子可以缓解男人的愤怒。但她也不能保证，受了十几年德国教育的穆安成，是否会因此而觉得她过于轻佻？
穆安成低下头，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不做声，然后把头一瞥，不以为意地回答：“李小姐，我们彼此还不太熟悉。”
李彤不愧是外交官的女儿，早就在家庭生活的摸爬滚打中练出了自己的一套处事哲学：“我们很快会为了某个特定的人而熟悉的，相信我！”
穆安成眼睛闪现出一丝诧异，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好像捉摸不透。
“哎呀，走吧！别看我了，我又不是你的揣摩对象。”不由分说，拉起穆安成就走。
车里，一阵沉默，李彤打破了这种僵局：“其实，这俩人吧，都挺绕的，属于闷骚型。冷战的时候藏着掖着，热情的时候如胶似漆，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李彤先给殷磊和林若岩的关系定位，免得某人有不切实际的联想：“四年前就好上，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分了，分了之后吧谁都没有另外再找，四年后再度见面吧，彼此还搞迂回战，后来就又复合了。典型的作男作女，不过有点儿像你们一根筋的德国人，保守，忠贞。”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给我善意的提醒呢！”穆安成听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
抵达上海市区的时候，暮色已经咬去了天边最后一片斜阳，为夜的喧嚣和狂野渐渐拉开了帷幕。街道上一片热闹，有从外地来玩儿的，有学生们三两成群去书店买参考书的，有情侣依偎着逛街的，有老年夫妇晚饭后出来消食的，还有手上提着礼盒给别人拜年的。
车子已经很堵了，虽然是节假日，但毕竟不像前两天，貌似一座空城，街上人群稀疏。今天开始，返程的人逐渐增多，节日的氛围还笼罩着整个城市，所以这个时段，车辆又开始蜗牛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