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二天天刚刚泛白李齐沆就醒了，听得不远处的车马店乱哄哄的，肯定是车队，赶紧起来，这时候王德福也跑了出去看，果然，大车队已经在车马店前排成了队伍，一辆接着一辆，在水井边上往皮口袋里灌水，没等到的和已经灌好水的也都在拾掇大车、伺候牲口，忙忙碌碌的。
李齐沆出门望了望就赶紧把赵先生和小柱子叫起来，抓紧准备，别一会儿拉下咱们不好看。
小柱子年轻贪觉不过手脚麻利，李齐沆喝碗稀饭的功夫，小柱子一下下就把车收拾好了，李齐沆上了车就让小柱子就找刘二德。到了车队最前面看见刘二德正在拿着一把刷子给他的大黑马刷毛，李齐沆跳下车冲着刘二德一拱手，“刘师傅，昨天辛苦了。”
刘二德一回头看见李齐沆给自己拱手，吓了一大跳，把刷子都扔了，一下子就跪在路上了磕头，搞得李齐沆哭笑不得，赶紧去扶，刘二德不起来，跪着跟李齐沆说，“老爷、这都是咱、咱应该做的，咱就是个车把式、咱就是赶车拉货的，吃的就是这口饭，没啥辛苦不辛苦的。”
李齐沆扶不起来，接着说，“刘师傅，快起来，您看看您、这一路上，多亏你了，要不然，这一路恐怕不好走啊。”
刘二德吓得在地上跪着直摇手，“老爷，你千万不敢叫俺师傅了，这、这折了咱的阳寿了。这、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李齐沆看见自己一客气反倒把人家吓得够呛，不好意思了，赶紧走吧，又拱拱手，“那今后还要多多辛苦刘师傅。”刘二德在地上磕头一个劲儿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时候后面传来了消息，都准备好了，刘二德从地上蹦了起来，“老爷，你快上车吧，咱们上路啦。”说着就捡起刷子，把鞭子抄起，向后瞭了瞭，一甩鞭子，鞭梢儿在高高的空中挽了一个花，“啪”的一声、清凉的早晨空气激荡起来，车队向前进发。李齐沆在路边等着小柱子的车来到近前，也一步跳上了车。
今天李齐沆坐在车上觉得跑的比昨天快，看来车队昨天跑了半天大家比较熟悉了，刘师傅在前面加了劲儿了，后面一个赶一个谁也不敢松劲儿，牲口是快步走，车把式就是小跑了。李齐沆前后看看，曲沃来的十七个车把式也在车队里夹着，也是小跑着跟上。要说呢只有自己这三辆车算是轻车了，三个把式还能坐在车上，可是老柱子肚里有气，刚才就和小柱子说了，咱一个车把式，赶车的坐啥车，跟着走，于是父子两人都不坐车，还是跟车跑。剩下的那个车把式是于家的，自然也是跑着。
半晌午匆匆打个尖儿，撑起大车歇歇牲口，喂几口炒黄豆、喂几口水，人也喝口水喘喘气，也就一刻的时候就接着跑。跑着跑着就到晌午了，看看也到了永济，李齐沆想着该歇歇了吧，结果车队绕城而过，又跑出去五里地这才歇下。车把式一个个累的也是不轻，从早起到现在差不多小跑了三个时辰，跑出来六十来里地，赶紧解开牲口让人家先歇歇，喂水喂料伺候完了，这才轮到自己啃干粮。
李齐沆觉得太快了，这样跑时候长了行不行？于是自己跑到头前问问刘二德，一张嘴刘师傅又把刘二德吓得双手乱摇，刘二德说今天跑的是快了些，主要是想着再有六十里就跑到风陵渡了，晚上咱们再歇下，王先生就能去找船。今晚上要是能安顿好了，明天一天看看能不能都过了河。反正明天也不跑路了，今天就多跑点儿。
听了刘二德这番话李齐沆真的是打心底佩服，真的是处处心思都放在路程上了，今天晚上到了风陵渡，也许晚上能安顿好船明天过河；要是今天到不了风陵渡，明天到了，就得白天找船，后天渡河，这就耽误一天，还不如今天多跑点儿路，就能省出一天的功夫。想到这儿，李齐沆就说，“那干脆让老王头前先走吧，先到风陵渡给咱们打前站吧。”听了这话，刘二德嘿嘿笑着点头。
李齐沆转回来就和王德福、赵先生商量，把两个柱子换一下，老柱子赶银车，小柱子赶坐车，拉着你们二位头前跑，先到风陵渡打前站，一个是安顿今晚上的吃住，再一个就是找船，明天过河。
小柱子人轻手快，听了招呼之后三把两下就拾掇好了，和爹换了车，看看二位先生坐好了，鞭子一挥一声吆喝就跑了出去。过了一阵子，大队歇好了，还是鱼贯出发。
半下午还是打了一个尖儿就接着跑，这一趟可是不轻快，人和牲口是个个带汗，天擦黑了这才到了风陵渡，一辆车已经等在路边了。看见大队过来了，小柱子就领着车队往前去住车马店，赵先生等着呢。王德福就等着上了李齐沆的车说话。
车马店好找，这个风陵渡是个大渡口，是晋陕豫三省交界的要道，一天到晚商流不断。船也有，不过能运马车的大船少，大多是车到了这里卸了货，过了河再找车装车走，咱们得连车带牲口一块走，这样的船只有四条，已经全定下了。又订了八条小一点的船，一次渡一头牲口一辆车，车上的盐就得第二趟。来回过一次河连装车卸车就得大半个时辰，大船要快一些。这样算来，明天一白天，四条大船能渡过去四十八辆车，八条小船能渡过去五十多辆车，这就差不多了。
李齐沆想了想，四条大船就是那样吧，这八条小船呢，不要倒腾，渡牲口和车的只管渡牲口和车，运盐的只管运盐，一边四条，谁也不管谁，到最后谁快再过来帮忙，这样利索些。
王德福一听直点头，这样肯定还能快些。接着就说船钱，“一条大船一趟二百文，小船一百文，大船要跑四十八趟、小船要跑……”，李齐沆笑了，“其实就是一辆车二百文么，咱们一百零三辆车就是两万零六百么。”
王德福自己也笑了，自己忙糊涂了，“人家说了，那三辆车就不要钱了，咱们在家没算这个船钱啊。”
李齐沆也笑了，“是啊，忘了忘了，还是走路走的少啊。”
说话间就进了镇子，车队都去车马店安顿去了，王德福领着这辆车拐到附近一家客栈歇下，李齐沆就要去找刘二德说说这些事儿，王德福拦住了，“您歇着吧，赵先生肯定在说呢，俺这也过去看看。”
过了一阵子赵先生回来了，说是都安顿好了，什么饭食、草料、黄豆都订好了，老王正在招呼呢，自己先回来看看您还有什么吩咐。李齐沆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就问还是和昨天的伙食一样吧？赵先生一听就说，“一样的。这个地方倒是能都管上细粮，俺想着以后肯定不能天天有细粮，还是跟昨天一样算了。”李齐沆也就点点头。赵先生又把帐说了说，李齐沆听着和昨天差不多，也就行了。
李齐沆本想着再去看看刘二德，又一想自己去了把人家吓得够呛，只好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