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腔热血

作者:凝_光    更新时间:2015-10-16 21:40:06

提桑的那一脚把约纳的心都踢碎了,他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再次和提桑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为什么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她一句话也不跟他说,连个招呼也不打。约纳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各种猜测在他的脑中冲来冲去,都快要把他的脑袋挤破了。

他木然地坐了起来,四野无人,太阳在火辣辣的炙烤着这片森林。约纳看见了地上摔碎了的瓜瓤,连果肉的颜色都变掉了。饥肠辘辘的约纳这时候口干舌燥,他蹭过去把那些碎掉的瓜片一点点收集起来,然后拿着独自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进森林。

一连好几天,约纳都是整天一个人坐在树上发呆,原本就吃不饱的他这时候变得更加消瘦,其间还下了一阵雨,更加使得他的境况雪上加霜。

提桑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失去生活重心的约纳一时之间还无法从巨大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他不知道提桑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但是他帮提桑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约纳了,尽管这个理由在他看来非常难以接受。

这天天气不错,约纳在晨光中醒来,天气的好坏有时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颓丧多时的约纳看着整个树林的树叶都在微微抖动着,积在他心头的郁闷被林风稍许吹散了一些,他伸了个懒腰,四下里望望,尽量不去想让他伤心的提桑。

不知什么时候,从远处游过来一条蛇,这马上让约纳紧张了起来,虽然他坐在树上,离地面有一人多高,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蛇,在他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岛民都把蛇看成是邪恶的东西,约纳对这光溜溜却能随意行走的怪物着实也是非常害怕。

这条蛇比手腕稍细,只有两三只手指那么粗,浑身深绿色,头微微昂起,在地上蜿蜒而来。约纳慢慢把脚提了起来,那条蛇就算整个身子都立在地上也不一定能碰到他的脚趾头。约纳本想着这条蛇不会发现他,只盼着它从他身下游走,可是这条蛇似乎就要跟他作对,刚好游到他的正下方就停住了,头还是微微昂着,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其实这条蛇刚从洞里面出来,这时候约纳的那棵树下阳光正好,它停在那里晒晒太阳,暖暖身子。可是约纳可不这么想,他一心只认为这条蛇盯上他了,被这种东西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又不敢去把它赶走,说不定那家伙一会儿还会跳上来咬他的眼睛。你看它没有脚都能够行走,难道没有翅膀就不能飞吗。约纳也不敢下树,急得在树枝上挪来挪去。

约纳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全被这条突然闯出来的蛇搅和了,他不由得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和昨天的遭遇联系在一起,再往前一直想到乌古娅对他的惩罚,还有他的舅舅埃博,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和自己过不去,现在就连这条蛇也盯上了他。他越想越气,为什么他要在这样一个树林里面的一棵树上躲着?

那条蛇还是没有动,从树木间投射下来的阳光照在它的身上,使它发出一种幽幽的光芒。约纳两只手用力把自己撑起来,瞅准了蛇头所在的位置,伸出脚比划了一下,然后双手往前一用力,他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条蛇没有想到会有一只脚从它的正上方踩下来,等到它觉察到的时候,它的头已经被踩在约纳的鞋子底下了。

约纳看见蛇的身子弯了起来,缠在了他的腿上,他紧紧踩住蛇头,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那只脚上,紧张地嘴里叫个不停。他这样踩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感觉到那条蛇不再动弹了,约纳还是不敢把脚移开,他蹲在地上,气喘吁吁。

约纳看见了远处有人在走动,他定神望过去,只见一个土著正满脸惶恐的看着他,他显然是听到了约纳刚才的叫喊声。

约纳看见了那个人,他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他慢慢站起身来,一脚把死蛇踢开去,朝着那人挺起了胸脯,可是那位土著像兔子一样快速跑开了。

约纳这么短的时间就获得了两场胜利,激动地大声嚎叫了起来,这把他身体里面的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光了,他空虚地坐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升高了一些,约纳顿时感到肚子非常饿,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点吃的,他向更深处的森林走去,走之前还没忘了拿上那条不幸被他踩死的蛇。约纳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战利品,那条蛇的头已经被他踩得成了肉饼,连眼珠子都踩碎了,鲜血一滴滴流出来,约纳用手接了一滴,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血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但是他还是把手伸过去,接了一滴又一滴。

傍晚之前,约纳用自己精湛的手艺生了一堆火,他把这条蛇穿在一根树枝上,放在火上烧烤,他以前烤过鱼,烤蛇他还是第一次,他甚至都没有把蛇的那层皮撕下来,在蛇还没有熟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它吃进了嘴里,连蛇的肋骨他都全部嚼碎,吞进肚中。

这天晚上他破例没有骑在树上过夜,他把那堆火烧得旺旺的,就在火堆的旁边清理出一块地方睡了下来。虽然蛇的味道不太好,但是蛇肉比那些他平日吃的山芋水果可要营养多了,他感觉肚子里面暖呼呼的,非常舒服,他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舒坦了。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精神好了很多,睁开眼睛,阳光非常耀眼。他感到腿上微微有些疼痛,起身来一看,发现膝盖上边的大腿外侧红了一片,一些地方还起了水泡。再看一下,又见自己的草裙被火烧掉了一截。原来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被火燎到了,幸亏他的大腿把火压在了地上,要不然整条草裙都会被烧光。约纳摸了摸腿,哈哈大笑。他就像一条褪了皮的蛇,甩掉了裹在自己身上的束缚。

约纳在森林里转了转,能吃的东西不多,他于是把手伸向了一些还未成熟的果子,放在以前,他可是不会那样做的,今天他却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但是青涩的果实味道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约纳一路走一路摘一路丢,差不多把森林又都走了一遍,这片森林并不大,夹在几个村子之间,经常会有人到里面转转。

约纳想到要离开这里,这个地方他已经不知道转过多少遍了,想起自己以前在这里担惊受怕、忍饥挨饿,他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愤懑。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待在这里了,一来是没有吃的,二来,提桑已经不想见到他了。

约纳想着自己该往哪里去,小岛这么大,他能去的地方可是不多的,舅舅家不能回,爸爸的村子也不能回,总之有人的地方他都不能去。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山洞,对,就是那个山洞,到那里至少有个住的地方,反正再也不会有人来抓他了,至于别人怎么看,他才不管呢,他可是连蛇都敢吃的人。

约纳打定主意,于是就往东边走去,他把两只手靠在身后,步子轻盈,嘴里面还哼着调调。走了没多长时间,迎面来了几个打打闹闹的孩子。最前面的一个手里面抱着一个“毛果”在跑着,后面几个孩子跟着他后面追,看来是他们发现了这个“毛果”,都想着把它据为己有。找到的食物都是一群孩子分吃,没有一人独享这种事情,与其说他们在争抢食物,倒不如说他们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增进友谊。

转眼之间他们就到了约纳的面前,约纳板着个脸,自己走自己的路。但是那群孩子玩得正欢,几个人把那个抱着果实的孩子围在了中间,都要来抢他手上的东西,那孩子把手举得高高的,不让别人碰到。他看到约纳在一边走过,对他喊了一声,就把那个“毛果”向他扔了过来。果实打在约纳的背上,约纳转过身,那个孩子指着地上对他大喊:

“啊,啊!”

几个孩子笑着向约纳的脚边冲了过来,约纳往后退了几步,最先抢到“毛果”的孩子被人从后面推到,被人压在了地上,后面又一层层压上来,哈哈,他们现在那里是在抢吃的呢?

约纳看着这一出闹剧,努力保持着自己脸上伪装出来的那副样子,他马上转过身走开,再不走,他可就装不下去了。

约纳走出十几步开外,后面有人追了上来,一个孩子跑到他的前面,把手里的果实递给他,还说道:

“你,吃。”那个小孩子摸摸自己的脸,又指了指约纳的肚子。几个孩子都围在约纳周围,约纳微微摇了一下头,快步从他面前的那个小男孩身边走过,后面的孩子又追了上来,开始继续他们的游戏。约纳一直走到看不见那群孩子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竟然有点害怕再见到他们!

约纳站在那里停留了一下,这个意外的插曲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怕自己呢?还要送吃的给他。约纳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已经走到灌木丛了,前方就可以走出去,可是约纳再也迈不动步子了,那群孩子让他想起了那天跟着提桑一起来的那群姑娘,提桑为什么要带她们来呢?如果她早就决定了不再见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约纳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些事情他还没有想过。

他在原地转着圈子,脚在地上踢来踢去,好久,他决定还是要去见提桑一面,这次他要偷偷地去见她,如果她真的对他的离开没有一丝触动,那他可就真的要走了。

他轻车熟路地向村子走去,这时候是中午刚过,不少在地里面工作的村民都回家吃饭了,约纳在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看到了也远远躲开。但是提桑的家旁边就是一条出村的小路,这时候肯定有不少人从那里经过,约纳想马上见到提桑可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约纳只好在远处的一处草丛中蹲下身来盯着提桑家的后面,等到路人稀了,再找个机会去看看她是不是在家里。太阳烤着他,他眯起了眼睛,时刻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自己的左侧有人在走动,怎么会有人从那里出来,那边可没有地呀,难道是有人从树林里采集食物回来?约纳看见那人是一个男子,看上去比较眼熟,身材比较瘦,啊,对了,这就是那天他在树上见到的那个人,那时候他还嚎叫着哩。

约纳见他从一片屋子后面转过来,一直转到他的前面,在提桑家的后面停住了,约纳惊奇起来,他在干什么?

只见他举起手来在提桑家屋子的木头上敲了敲,很有节奏,敲几下停一停接着再敲,约纳忍着性子,睁大眼睛仔细瞧着。不久,他就看见提桑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顺着那个男子的来路离开了村子。

约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正要起身上去追赶,这时候小路上走来一位拿着石斧的壮汉,刚刚结束了地里面的农活回家来。约纳不得不把身子蹲下去,心里面暗骂这家伙怎么走的这么慢。好不容易等到那人走进了村子,约纳立刻起身去追赶提桑和那个男子。

但是他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眼前又是一片森林,满眼都是树,哪里见得到他们的影子。约纳压低身子在树林里快速走动,眼睛四处扫视,又怕自己被他们发现,故而走走停停。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虽然约纳不相信那两个人会去那个地方,但是他的双脚还是不由自主的向那个地方走去。越走近那里,他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他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他的双手甚至都有点颤抖了。

但是他没有错,那两个人真的在那里。

约纳远远就看见提桑和那个人躺在地上抱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相互打趣着。此情此景,让约纳感到非常错愕,不久之前,躺在那里的还是他约纳,在那个天还未亮的清晨,他从舅舅的村子里面跑出来找提桑,就是把她带到这个地方,两个人在这里一直待到晚上。他一直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别人会知道,可是现在,提桑竟然和另外一个男人躺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

霎时间,之前的种种情景接连从他的脑海中涌现出来,那么多的女伴,提桑见到他的时候惊诧的表情,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原来他一直被当成了那个人。

约纳心里巨大的落差让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他站在两个人头顶的方向,那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他。相互挑逗的言语和亲昵的动作一次次刺激着约纳,他看着那个男人,觉得他是如此地可憎,回想起之前在森林里见到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自己却被提桑狠狠地踹了一脚,他感觉到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迈开步子向二人走去。

他故意把脚重重地蹬在地上,提桑听见有人踩断了树枝,她抬起头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人,接着脑后又传来清脆的声音,她坐起来扭头向后一看,约纳正凶神恶煞一般朝她走来。约纳一看见两人注意到了自己,马上就扑了过去,那个男子蹭得爬起来溜到一边观望,提桑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约纳举起拳头就要往提桑身上砸去,提桑双手捂着脸,低声哀求,身子瑟瑟发抖。约纳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嘴角抹着一圈血渍,眼睛通红,连牙齿都是绿色的,完全就是一个要吃人的怪物。

约纳一脚把提桑踢翻在地,提桑痛苦地叫了一声,依然把手紧紧捂住脸。约纳再也下不了手,歇斯底里的他盯上了躲在一棵树后面的那个胆小鬼,为什么提桑会看上这个人?他有什么好的?约纳嚎叫着朝他冲了过去,一种冲动使得他要像踩扁那条蛇一样把那个人的脑袋也踩成肉饼,那人虽然身材瘦弱,但是跑起来却挺快,约纳没命地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跑了开去。

被追的那个人把约纳带出了森林,然后他就往村子里面跑去,约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他抓住,把他的头深深踩进地里面。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鼻子里面喘着粗气,咬紧牙关紧追不舍,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身影。他们接连闯进了村子,但是约纳什么也顾不得了。

午休的村民被急促的呼叫声惊得纷纷走出家门,他们看到圆形的广场上一个人沿着村民的屋子在前面跑,面露恐惧,正在大声求救;后面跟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龇着牙齿。几个村民跑出来,想拦住约纳,约纳大叫一声,对着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土著的胸口一脚踹去,那人被踹得蹭蹭蹭往后倒退几步,一跤摔倒在地上。旁边的土著立马大叫起来,他们从后面抱住了约纳,并且扭住了他的手臂。约纳大叫着极力挣扎,但是四肢伸展不开,突然他张开口咬向一位土著的耳朵,硬生生把他的耳朵撕下来一截,那人痛楚难当,立马放开了手,其他的土著见约纳如此凶悍,谁也不敢多待,连连放手跑开。

围观的土著见野人闯了进来,纷纷从家里面拿出武器。这时候约纳还在追着那个男子,那个人现在只在广场上兜圈子,要是再出了村子,就没人可以帮他了。刚才约纳被几个人抱住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小腿已经抽搐了几下,现在约纳又追了过来,他已经不能跑得那么快了,眼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一位村民向约纳投出了手中的长矛。

长矛从约纳的腰上划过,立马带出了一道口子,血就流了出来。约纳这时候已经完全疯狂了,他一只手绰起那根矛,跑得更快了。一支又一支矛飞了过来,那名男子一边躲避着乱飞的石矛,一边不时转过头来看看约纳。但是约纳离他越来越近,约纳已经把手中的矛举起来了,周围的人都在大叫。

逃跑的人在绝望地呼喊,他回过头,一支长矛直直朝他的眼睛射了过来,他吓得身子猛地往一侧避开,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滚出好远。约纳疾步上前,抬起脚就踹了下去。

妇女和孩子都在大声号叫,男人们都不敢靠前,他们捡起地上的矛,再次向约纳投了过去。一支矛从约纳的后背上刺了进去,约纳看见自己的血在一滴滴滴下,他伸出手去接了几滴看了看,嘴里呵呵笑了几声,接着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拿着棍棒的村民慢慢走上前去,约纳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旁边的那位早已经断了气,脸上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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