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个村庄的诞生”(1)

作者:凝_光    更新时间:2015-10-16 21:35:31

果马一行四人从树林里出来之后,便一直往西南方向前进。他们专挑拣一些少有人走的小路,多数时候都是在森林里面穿行。他们一路上也想找到约纳,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约纳的踪迹。

每到晚上,几个人就会一起在树林里面过夜。岛上的人晚上都是不出村子的,他们最多就是聚在一起,在村子的广场上唱歌跳舞,夜晚的森林不属于他们。所以这几个难兄难弟根本不会在这里碰见其他的人,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敢在地上生了一堆火,围坐在火堆的周围,几个人快活地交谈着。

果马跟其他三个人还不太一样,他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晚上待在黑暗的森林里面,以前听老人说,一到晚上,各种鬼怪就会在森林里来回游荡,趁机摄取不幸的人的灵魂。他也没有听闻过有人敢在夜晚不回家的,即使是巴都约纳那样的“恶人”。果马坐得离火堆最近,身上的皮肤都被烤得发烫,但是他还是感到背上有些凉意。他的话很少,陈之午有时候会跟他交流几句,多数时候,他都听不懂另外三个人在讲些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何这几个人竟会如此“大胆”。

四个人一路都十分小心谨慎,看见了外人就会远远避开,经过几天的跋涉,最终来到了目的地。

西南一隅跟岛上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看不到人,土地也没有其他的地方那样松软,但是对陈之午他们来说,这里几乎就是他们的天堂了。他们几个人先到处察看了一下,沿着海岸线走了一遍。这里的海岸不像北边那样平坦,多数的地方都是由一层一层的熔岩凝固起来的,而且在不少的地方,海里面还不断地往外面喷着白色的蒸气。一股股刺鼻的气味从地面上的缝隙中飘散出来,让人作呕,幸好这个岛上刮的都是东风,要不然这里根本就没法住人了。

勘查一遍之后,陈之午征求了杨显和果马的意见,他们首先要建一个可以住人的屋子。从天空上面往下看,西南的这块地方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这三个部分呈品字形:最上面是一片长满杂草的土地,因为土层比较浅,上面生长不了大树;下面往西就是沟壑遍布的“火地”,上面硝烟密布,寸草不生;东边则是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是小岛南岸一个东西森林带的最西端。几个人经过商议,最终决定把房子建在森林与杂草地的分界线上。

等到他们真的要动手去做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什么工具也没有:要造房子,首先就需要有木头,虽然森林里并不缺少木材,可是怎么把木材放倒呢?以前岛民在建房的时候,都是用最好的石斧去砍,砍倒一棵大腿粗细的树就要废掉好几个石斧。现在这时候他们去哪里弄石斧呢?最好的石斧都是在北岛生产再运到南岛的。

果马犯了愁,陈之午也是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杨显提议,先弄几根树枝搭个帐篷,凑合凑合,等有了工具再说。

果马便去森林里面寻找一些粗细合适的树枝,掰下来拿到空地上,这些树枝大多弯弯扭扭。陈同就负责设计一个屋子的骨架,他将三根树枝的一头扎在一起,立在地上,然后再做几个这样的组件。把这些“桩子”摆成一个多边形,然后再在桩子上面放横杆,一个一个连接起来,最后在上面铺上茅草。几个人折腾了一天,在天黑之前总算是搭成了一个帐篷。可是这个帐篷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就像一把伞可以为人遮风挡雨,但是这把伞不可能成为某个人的“家”。果马整夜都在担心这个帐篷会不会被风吹倒,等到几个人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真的是睡在露天的土地上。

陈同感觉自己的设计真的是太差了,忙活了一整天的成果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几个人又把倒下的帐篷扶了起来。现在得先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

几个人在森林里面转了一圈,非常容易地就找到了能够果腹的水果。陈之午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这样仅仅只吃一餐是不够的,他们还要吃第二餐、第三餐······,在他看来,森林里的食物虽然不少,但是应该也只能支持他们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他们去哪里弄吃的?

陈之午不愿意自己的雄心壮志就这样被现实击败,他还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给那些“野蛮人”看看呢!

果马不像陈之午那样只把眼睛盯着树上,他意外地在一些树林里的空地上发现了野生的薯类,这个发现着实让陈之午大大激动了一番:只要能够熬过这最初的艰难处境,以后再将这森林里的山芋作为种子去种植更多的山芋,那么食物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但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这里没有水!这里之所以没有人居住,不仅是因为土地贫瘠,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水。东边的村子大多都有属于自己的水塘,那里土质细腻,可以留住降水,但是这里不行,雨一落下来就会渗进地里面,要不就被蒸发掉了。

水果暂时缓解了几个人的干渴,杨显这时候主动说,他可以去帮忙找点水回来。

陈之午知道,最近的水塘离这里也有大半天的路程,而且那个水塘还是周围几个村子共有的,如果每次喝水都要跑那么远的路,那实在是太辛苦了。眼下还能凑合着过几天,要是时间一长,天天都要去,那里的人难保不会起疑心。陈之午迟疑不决。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之午没有让杨显去找水,几个人就在森林里面晃荡了一天,这一天当中他们几乎什么也没做。我们经常会有类似的感觉,当你要着手一件“伟大工程”的时候,你往往会感觉自己毫无头绪。

但是老天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去思考,下午的时候,天色已经变了,风刮得越来越紧,看来一场风暴就要来了。以往这个时候,这些人都是躲在自己的房子里面,但是现在,他们只得寄希望于他们昨天的劳动成果了。

事实再次表明那个帐篷真的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四个人都被淋湿了,他们不得不把帐篷从杂草地上抬进了树林里以躲避肆虐的大风。虽然他们并不在风暴的中心,但是风暴对他们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横飞的雨滴斜着从被风撩起的茅草之中飞进来,打在他们的身上。几个人都用力把树枝按在地上,生怕帐篷再次被风吹倒。

陈同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雨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从地上抱起了几个椰壳——这就是他今天的劳动成果,低着头从帐篷里面冲了出去。陈之午看到儿子把那几个椰壳放在了远处的杂草地上,还用碎石子在周围垒了一圈,就连果马也明白了陈同是在干什么。

风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今天的夜晚变得非常潮湿,他们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杂草地上的雨水渗得很快,月光从陈同的那两只椰子壳里面洒落出来。

陈同有了之前的启发,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可以造很多的罐子来接雨水,这样就可以解决水的问题了。杨显知道制陶器是个技术活,在岛上这可是一门手艺。

“这里有谁会制做陶器吗?”杨显问道。

陈之午和陈同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摇摇头,杨显又问了一边的果马,果马也是不会。

“那这怎么办?我也不会啊!”杨显无奈地说道。

陈同说:“不会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想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手工课上做的一个黏土娃娃拿到了全班的最高分。

陈之午虽然觉得陈同的这个建议有点儿戏,但是能有这样一个目标总比在树林里无所事事要好,如果真的能解决水的问题,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这一晚四个人都没有睡觉,他们就在杂草地上坐了一晚,木柴都被雨水打湿,他们也不敢四处走动。暴雨过后的月亮好像更加圆了一点。

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陈同就起身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到森林里找了几根合手的树枝,把还是湿漉漉的泥土一堆一堆翻了起来,他把这些泥土做成一个圆形的泥坯,然后一圈一圈从中间往四周挤压,他想把四周拉起来做成一个碗状的器皿。可是每次他把这个土坯摊成一定的大小,最外面的泥土就会裂开,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他都不能做出一个真正的碗。

陈之午虽然也不知道怎么制作陶器,但是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并不是任何一种泥土都是可以当做陶土来使用的。除此之外,他还知道,陶器还是需要烧制的。所以要想制作陶器,首先得要合适的陶土才行。

杨显对这些问题其实并不上心,在他看来,就算能够做出几个陶罐子又能怎样?那几罐子水难道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这几天晚上的风餐露宿已经让他有点吃不消了,而且昨晚的风暴使得他现在身体似乎有点不适,要是再来一个像那样的天气,他不病倒才怪呢。他对陈同孩子气的做法很是看不惯,更可气的是,陈之午居然也跟在他儿子后面掺和,现在我倒是跟你们一起出来了,你说的村子到底在哪呢?

杨显看了看陈同昨天放在地上的椰子壳,里面的水还没有动过,从早晨到现在,也没有人提到过这些水该怎么办,似乎它根本就不存在。

杨显把目光从水上面移开了,陈之午还在那里跟陈同解释他那样做是不行的,那堆泥已经变得硬邦邦的了,但是陈同依然不肯放手。杨显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不去看他们。他四周看了一遍,觉得哪里不对,他再四周看了一遍,才发现真的有事不对。

果马不见了!

杨显立刻把这一发现告诉了陈氏父子,陈同也不在地上玩泥巴了。三个人在森林里走了一圈,交了几声果马的名字,但是哪里见得到人。

这一突发状况让陈之午非常震惊,他只顾着和陈同讨论那一团没用的泥巴,连一个大活人走掉了都不知道。果马能去哪呢?

杨显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果马是不是撒手不干了?要是那样的话······,他按捺住了心中的那份不平静,尽力装作一副非常失落的样子,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生气。

陈之午的心凉了半截,他看着这片树林,一棵棵大树都在看着他,他感到这个地方非常陌生,他不敢想象自己昨晚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尴尬的局面还在持续着,陈之午的心中一团乱麻。陈同听见父亲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就去找来一些水果给他,陈之午茫然地接住水果,却并不往嘴边送。阳光已经使得大地的气温升高了,蒸腾起来的水气让陈之午更加难受,他感觉自己就在一个锅里面,忍受着煎熬。杨显的心情越来越舒畅,他用手抹去了身上的汗水,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陈同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喊,他转过头一看,之间果马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从远处的杂草地上走了过来。陈之午见状大喜过望,连忙转身跑出森林,来到果马的身边,他一把抓住果马的双臂。

陈同看见果马手中捧着一团泥土,土的颜色黄中透白,而且看上去很细腻,就像和好的面团一样。杨显一脸无趣地慢慢走过来,他看见果马用脚在地上清理出一片地,然后就开始击打那一团泥土,把它塑成一个饼状的土坯。接着就像陈同之间做过的那样,果马也慢慢把这团泥土变成了一个泥碗。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这个泥碗并没有碎掉。

陈同看了果马操作的全过程,在他看来,果马的手艺并不比他高明多少,他好就好在这团泥土上面,难道这就是制陶用的专用陶土吗?

陈之午并不关心果马到底能不能做出一个碗,对他来说,他能够回来,已经让他非常高兴了,再加上这个看上去还真的像那么回事的泥碗,他的信心慢慢又回来了。

果马把这个泥制的碗展示了一番,三个人的赞叹声让他感到非常满足,现在只用把这个碗放在烈日底下晒上几天,或者使用火焰煅烧一下,这就是他们这个村子里面的第一个碗了。

果马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地上,他向其他几个人招呼了一下,带着他们往西边走去。这一路往西,地上的草越来越稀疏,到后来真的可以被称为不毛之地了,杨显觉得自己可能要再做一个树皮鞋了。

走了大概有小半天的时间,陈同首先看见在前方砂石遍布的地上,竟然出现了一滩水!走近一看,这滩水极浅,还不到一个指节的深度,中间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来了。果马用手挖出了一团泥,三人一看,正是果马刚才拿回去的黄色泥土。

陈同感觉到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库,放眼望去,这片黏土地面积至少有几百个平方,如果把这些黏土全部做成储水的器具,那水的问题很容易就被解决了。

“那我们赶快多做一些罐子吧,如果水全部被太阳晒干了就做不了了。”陈同焦急地对他父亲说道。

陈之午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他后悔把食物也丢在了森林里面,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弯下腰去,就要开始动手干起来。

“欸,等等!”杨显一把拉住了陈之午,“像你这样一个一个慢慢捏,捏到天黑也捏不了几个,我看,还是先把这里的土全部挖起来,看看黏土到底有多深,如果土层够深的话,就可以储水了,我们只用把上面的土层挖掉,那不就是一个很大的水池吗?那比你一个一个捏泥巴可要快得多。”

陈同简直要对杨显的建议拍手叫绝,他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而只想着怎么造更多的泥碗。陈之午自然也同意,他们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果马,果马二话没说,就一脚踩到泥潭里,弯下腰干了起来。

几个人精神饱满,纷纷像挖宝一样在泥潭里劳作,旁边被挖出来的黏土越堆越高,等到下午过半的时候,陈之午实在撑不住了,一来是肚子饿,二来太阳光照得人受不了,三来黏土已经失水,越来越硬,用手已经很难挖动了。几个人商量着便回去了,他们半天的劳动成果还是非常显著的,这时候他们已经挖了四五个平方,深度已经快要到他们的膝盖了。

几个人到森林里面草草地找了些东西吃了,昨天接的雨水也被他们喝掉了。果马到邻近的海边洗了个澡,晚上,他连害怕的心思都没有了,躺在森林里他用草叶铺成的“床”上呼呼大睡,鼾声雷鸣。

陈同今天也累得厉害,但是虽然已经入夜,他还是没有睡着。透过树林向西边望去,依稀可以看见那边传来霓虹色的微光,那是沸腾的海水在月光下所特有的颜色。他远离那个他曾经如此熟悉的灯红酒绿的世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梦幻的色彩勾引起了他对往昔的记忆。他将两只手合拢靠在脑后,望着一颗颗亮且大的星星从树叶之间投射下来一点点光芒,此刻他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们还没有一个住的地方,今天晚上天气非常好,露天睡觉也没有什么,可是要是再碰上昨天那样的坏天气,难道他们还要淋成落汤鸡吗?那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暴风雨不来的话,他们今天的工作就没有意义了,没有风雨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淡水,虽然他们离大海很近,但是海水又不能直接喝,所以现在这个问题才是最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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