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芷云淡淡地甩下一句：“不管怎么样，她终归是你的母亲。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对待你母亲，也别指望我会对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好的印象。”
望着着小姨远去的背影，殷磊暗自神伤。他摸出了一支烟，突然脑子里一阵疼痛，手抖着，怎么也点不上，愤愤地把烟甩在了地上。脑子里闪现的却是另一个女孩的脸，这张脸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可他恨不得把这张脸撕成四块、八块，绞成碎片才好。他颓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不住地按抚着。
柯芷云很快就到了姐姐居住的西区别墅，跟了殷夫人几十年的周嫂迎上前来：“李夫人，您来了。”
“姐姐怎么样？”
周嫂摇摇头：“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不过吃了药以后，清醒的时候多了一些。”
柯芷云从包里又拿出了两盒药：“周嫂，一定要按时服用，千万记住了。”
周嫂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药：“李夫人，能治好我家夫人的病吗？”
柯芷云脸色沉了下去，她拍了拍周嫂的背：“周嫂，你是跟着我姐姐陪嫁过来的，一辈子为这个家操持，有你在，我很放心。照顾好姐姐，这个家就算是在了，姐姐若有什么差池，这个家也就没了。”
周嫂听闻，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把柯芷云带到了一个房间，退了出去。
柯芷云走了进去，殷夫人正倚在窗前坐着，可是眼神非常茫然。望着独立刚强的姐姐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柯芷云鼻头一算。她和姐姐自幼一起长大，虽然姐姐只比她大两岁，可确实处处显示着长姐风范。长大以后，姐姐当了家，处事风格不输男儿。比起父母，柯芷云更加依赖姐姐。
后来，她知道姐姐恋爱了，但是父母竭力反对，因为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她没见过那个男的，却听到过他们在家门口偷偷幽会时说的话：“芷君，再给我两年的时间，只要两年，你一定要等我。”然后就是姐姐的抽泣声。再后来，柯家与殷府联姻了。
姐姐是否过得幸福，她不得而知，因为柯芷君从来不和她谈这些，因为柯芷君一贯是坚强的，因为柯芷君是不容打败的。
可现在的姐姐，她已经不认得了。曾有的风华不在，虽然周嫂伺候着，整个人干净整洁，但是那眼神，是那样的无助，茫然，不知所措。
“姐姐。”柯芷云轻轻唤了一声。
那个身影并没有回转过来，依旧一动不动。柯芷云走上前去，抚着姐姐的肩膀，还没说话，对方却被她吓了一跳，肩膀缩了一下，眼里有惊吓。
“对不起，对不起。”柯芷云忙给姐姐道歉，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慰着。
“小妹什么时候回来？”殷夫人问道。
柯芷云瞠目结舌，慌乱中只好回答：“超市去了，就要回来了。”这是什么症状，难怪别人要说，阿尔茨海默症的病状就是渐渐只记得从前。但是姐姐此刻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只有小妹对我好，当年其他人都反对，就是小妹最支持我。”殷夫人拉着柯芷云的手，眼睛却看着地板：“你说当时我要是逃了出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柯芷云明白姐姐是指那段恋情，她没有顺着她往下回忆：“该吃饭了，吃好饭睡一觉吧！”
“不吃，我要等小妹回来。”殷夫人有些赌气，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柯芷云按了叫铃，周嫂把晚餐送过来了：“周嫂，我来喂她，你先出去吧！”
周嫂把围脖给殷夫人戴好，叮嘱了一番：“夫人现在一定是吃一口饭，再吃一口菜，如果顺序不对，就吐掉的。”她又指了指带吸管的罐子：“吃完饭，给夫人喝几口汤，这汤是温的，不会烫到。”
“怎么现在用这个喝汤了？”柯芷云好奇地问道，她才多久没来，又有新规矩了。
周嫂无奈地摇摇头：“李夫人，您是不知道？殷夫人她看到汤就要把它踢翻，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柯芷云心里一动，难道症状又加重了，低低叹了一口气，让周嫂先出去了。
“姐姐，小妹马上就回来了。你乖乖吃了饭，就会回来。”柯芷云哄着姐姐，舀起了一口饭。殷夫人倒也配合，一口一口地吃着，就是吃的速度很慢，吃一口要嚼好多下。有时候迟到一半，还要发一阵子楞，好歹这饭喂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吃完了。
周嫂进来收拾碗筷：“李夫人，您也吃点儿吧，都快八点半了。”
“我哪里吃得下，一会儿就回去了，家里还有几个要照顾呢。”柯芷云一脸的疲倦，这样的病人活生生是要折腾死另一个正常人。柯芷云一般不会轻易地把这病症叫做老年痴呆症，她无法把这个病与强势的姐姐联系在一起，姐姐曾是她世界里的天，依靠，顶梁柱。现在，姐姐是她的依靠了，可姐姐自己却意识不到了。殷磊那个混小子，太不孝顺了，改明儿再联合自己的儿女，好好说说他。
柯芷云离开了别墅，从车里，望着那扇门缓缓地关上。眼里好像有一层温柔的膜，把她带到了童年时光和青年时代，那再也回不去的日子，将会是姐姐余生的寄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