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顺最近经常和妻子为了一些琐事吵架，再加上袁顺的工作压力也比较大，在单位就经常挨老板的训，回到家还要受这样的气。这天冲突升级了，袁顺说了几句重话，想让妻子住嘴，想不到正在喝饮料的妻子一怒之下把饮料泼在了袁顺的浅色外套上面。袁顺就给了她两个嘴巴子，自己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走在大街上的袁顺低着头，不时踢走脚边的一些瓶瓶罐罐。走着走着，来到一家休闲会所的外面。这名字听上去挺高级的，其实就是个澡堂子。袁顺从来没来过这里，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今天他满肚子恶气，而且衣服也被弄脏了，他想也没想就进去了。
袁顺走上台阶，在进门之前，他看见幕墙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赶紧把脏兮兮的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里。走进门，来到前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几个人正在穿鞋，看上去是刚刚洗好的。地上散乱地放着好多拖鞋。
袁顺说明自己是来洗个澡，老板在电脑键盘上敲打了一阵，像是录入了什么，然后就有人从里间拿出一个大塑料夹子，上面套着一串黄色的手链，手链上有一个号码：098。袁顺接过手链，套在自己手腕上。递手链的那人就拿走了袁顺脱下来的鞋子，用塑料夹子夹住拿回里间，袁顺看见那夹子上面也有一个相同的号码。袁顺问了一下老板这里可不可以洗衣服，老板笑着说当然可以。
走进浴室，袁顺找到自己的号码对应的柜子。捣鼓了半天也开不开。最后来了一人，这人把一块牌子放在柜子上的一个地方，柜子上面闪烁了一阵亮光，然后又把袁顺的牌子放上感应区，门开了。袁顺大囧，红着脸谢过那人。再看那人时，却发现他又替别人开门去了。
袁顺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见一些人洗完澡后并不是马上穿衣服离开，而是穿上这里提供的一种睡衣。有的吆喝着去喝酒，有的去打麻将，还有的直接到楼上去睡觉。袁顺便一头扎进浴池，草草洗完澡后，穿上睡衣，准备去拿衣服让人给洗洗。他拿起衣服又放了下来，索性就跑到浴室里面的酒吧来喝酒。
袁顺在酒吧里喝得有六七分醉意，想起今天的事他还想喝。酒保怕再喝下去要出事，连忙叫来几个人把他架了出去，送到二楼的大包厢里。
袁顺一来到这地方，顿时稍微有点清醒。只见大包厢里面根本没有灯光，非常灰暗，借助着每一张躺椅上安装的电视发出的微光才能勉强看清道路。架住他的两个人把袁顺送到一张躺椅上，过了一会儿还给他弄来了一条毯子。
袁顺躺在躺椅上，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让他很不适应。他的前面是一排面向他的躺椅，后面是一排背对他的躺椅。袁顺打开电视，看起了节目，挑来挑去选了一部武侠电影。戴起耳机之后才发现一个耳朵竟然出不了声，袁顺暗骂了一声，也就凑合着看起来。
隐隐觉得旁边有说话声，袁顺转过头，只见身后的一张躺椅上躺着的男人正和替他捏脚的人说话。袁顺只能从说话的声音判断捏脚的人是个女的，因为隐在黑暗之中，全然看不清面庞。回过头来，袁顺推开电视，眼前的景象让他吃惊不小。只见前面一排的躺椅上坐着好几位捏脚的女服务生，一律长发披肩，衣着的款式都相近。不是有人拉着手说去做按摩，袁顺清楚他们是去干什么。又转过电视看起来。
看着看着，后面两个人的对话不时传入袁顺耳中，袁顺听得都不好意思。他又想起了自己今天的窝囊气，心中很是郁闷。就在身后的那两人也拉着手说去做按摩后。袁顺向站在门边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来个脚摩。”
脚摩来了之后，袁顺的勇气不知道又去哪里了，又戴上耳机自己看电视，任凭那女人在自己脚上捏来捏去，袁顺觉得好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此时的袁顺还是醉醺醺的，他想趁自己还清醒赶紧让这女的走开。没想到那女的捏完之后主动上来搭话，说是要帮袁顺捏捏手臂。褪下袁顺手腕上的手链就捏起来。在电视屏幕的亮光下，袁顺看见那女孩频频朝自己抛媚眼，嘴角始终挂着笑意，还不停地与袁顺搭话。袁顺的心里砰砰乱跳，只能胡乱支吾着，从女子的话语中他知道她叫小莉。袁顺只是盯着电视屏幕，看着电视上跳动的画面，心里却默默念叨：快走、快走······忽然电视屏幕被人推了过去，紧接着袁顺感觉到有东西压在他身上。小莉的头发散在袁顺的脸上，袁顺觉得喘不过气来。过了好半天，小莉才慢慢从袁顺身上起来，说是自己不小心没坐稳才会趴在袁顺身上的。袁顺惊魂未定，又拉过电视，这时他看见小莉的眼神就像钩子一样盯着自己。袁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赶紧拿着自己的手链，起身推脱自己要上厕所，那小莉却抓住他的手撒娇。袁顺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袁顺一路跑到厕所，吓得汗都出来了。歇了好一会儿，来到洗手池边洗洗脸。他想快点离开这地方，可忽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还没洗，脏兮兮的怎么穿出去？可又想到刚才的小莉那要吃人的眼神，不洗就不洗吧，回去向老婆认个错也就是了。
他来到浴室里，看看自己拿的手链，隐隐觉得不对劲。上面的号码怎么好像不一样了？他来到那个号码对应的柜子前：136。叫来那个人给自己开门。灯亮了，袁顺把牌子放上感应区，柜子门开了。只见里面就是一些平常的衣物，但并不是自己的。袁顺顿时慌了神，自己的钱包还在衣服里面，还有手机。他又找来那个在浴室里帮人开柜子的人，说道：
“这不是我的柜子。”
那人白了袁顺一眼，拿过袁顺手上拿的手链，看了看。
“这不是136号吗？”
“我知道这是136号，可这并不是我的柜子。”
“那我不管，你说不是你的柜子，那你这牌子是哪来的？”
“这······”
袁顺顿时语塞。想了半天，想到了自己的手链只有在小莉给他捏手臂的时候褪下来过。又想到刚才小莉的种种行为，难道是······袁顺一拍大腿，直接跑去前台。还没出浴室门就被那位开门人叫住了：
“你这门不关了吗？丢了东西怎么办？”
袁顺回来一手按住了柜子门，把门关上，然后跑去了前台。
前台大厅里，只有老板和一位工作人员坐在那里说笑，袁顺冲了过去。店老板见袁顺穿着睡衣出来，肯定不是来结账的，就问道：
“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袁顺迫不及待地说：
“我的手链被人偷换了。”
店老板像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
“被偷换？怎么会呢？”
袁顺亮出了自己手中拿的手链上的牌子：
“我看过了，这不是我的柜子。”
“那你的柜子是多少号？”
袁顺沉默了，他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是68吧，不对，好像是90，还是88？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你看了这个柜子，发现里面不是你自己的东西，然后你跑过来跟我说你的手链被人换掉了。然后我问你你的柜子号，你又说你不知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拿错的？”
袁顺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手链一直在我手腕上戴着，只有刚才做脚部按摩的时候拿下来过，我想就是刚才被换掉的。”
店老板把脸一横：
“做脚部按摩你拿下手链干什么？你的手链是戴在脚腕上的吗？”
袁顺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店老板过了半天才问道：
“是谁给你做脚摩的？她的工号是多少？”
“工号？我不知道，她只说她叫小莉。”
店老板拿起对讲机，叫那个小莉出来一下。说完让袁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着，袁顺刚坐下，又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老板，刚才有没有人洗完澡出去啊？”
“这人来人往的，有人进当然有人出了。”
“那你又没有看见有人穿着一件脏了的浅色外套出去，或者没有穿，就拿在手上？”
那店老板抽了一口烟，跟旁边的另一位说道：
“有吗？”
“好像没有吧。”
袁顺的脑袋快速地转着，忽然说道：
“我能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店老板推过电话：
“要是手机放在柜子里也是打不进去的。”
袁顺拨通了电话，果然打不进去。也许是被人抠掉了电池呢！就在袁顺放下电话之后，几个长发女子从楼梯上走下来。袁顺看见这些人的装束几乎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有颜色上的差别。老板招呼她们走近，问袁顺是谁刚才给他做脚摩的。
袁顺看过来又看过去，分辨不清到底是哪个，他问老板：
“难道这些人都叫小莉吗？”
那老板看他分辨不出，点点头，然后对着那几个女子问道：
“刚才是谁给这位先生做脚摩的？”
那些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相互之间摇着头，没有一个承认。袁顺急得快要跳起来，明明刚才还在上面抛媚眼，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袁顺想发作，店老板先他一步：
“先生，我们店里叫小莉的全在这里了，你自己认不出来，她们也没有帮你做过脚摩，是不是先生你喝多了酒，不记得自己来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了？”
袁顺闭口无言，店老板让那几个女子离开，又对袁顺说道：
“我看先生还是在这坐一会儿，醒醒酒吧。”
袁顺依然没有答话，气愤的他突然灵光一现：
“老板，能不能让我看看鞋子？”
店老板脸色一变，明知故问：
“你看鞋子干什么？”
“我应该认得出我的鞋子，只要看见鞋子上的号码，我就能找到我的柜子。”
店老板有点迟疑，袁顺趁热打铁：
“老板，难道你有什么顾忌吗？你是不是害怕······”
“我怕什么，我这店开了这么多年，哪里出现过这种情况，你要看，你看好了。”
店老板让自己身边那位助手陪同袁顺进了里间，走进去一看，靠墙是几个很大的木制柜子，像鸽笼子一样，不过没有门，每个格子上都有编号，格子里面放着鞋子，用夹子夹住。袁顺看到了这么多的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众多鞋子里面以黑色男式皮鞋居多，少量的有女鞋，甚至还有几双小孩子穿的鞋。袁顺记得自己是穿皮鞋来的，那双皮鞋还是自己的妻子送给他的。他深吸一口气，看了几个格子，都不是自己的皮鞋，只好从头开始慢慢找起来。找了大约十分钟，袁顺的眼睛都快受不了了，来到098格子的时候，看见这双鞋，觉得应该是自己的，他刚想把鞋拿出来再仔细看看，旁边的那位阻止住了他：
“先生，你只能看不能碰。”
袁顺只好放下手，这双鞋越看越像自己的，看了几分钟之后，他拿定了主意，记住格子的号码，来到前台找店老板。
“老板，我看了一下，我的鞋是98号，柜子应该也是98号。”
“你确定吗？”
“确定！”袁顺鼓足了勇气。
店老板又吸了一口烟：
“那你只能等着了，等到那位拿着98号手链的人出来，再看看里面是不是你的东西。”
袁顺一肚子气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手链，焦急地等待着那位拿着自己手链的人走出来。等了半小时，洗完澡出来的人倒是有不少，袁顺站在柜台边看着每个人手里拿着的手链上的号码，没一个是自己的。他暗自思忖：那个拿我手链的人是不是知道我在这儿？哦，那个小莉，他们是同伙，她肯定会去告诉他的，我在这傻等着，难道他会自己送上门吗？想到此处，袁顺释然。又思索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过了半天，袁顺向店老板要了纸笔，还叮嘱老板要是有98号的客人出来就要把他留住，千万不能放走，自己走进了浴室。
他让人开了柜子门，然后在柜子里的衣服里面一阵乱翻，想找找有没有什么钱包之类的东西，可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想来贼出来洗澡身上也不会带什么钱。他拿出纸笔，写了一些东西，趁人不注意，悄悄塞进98号柜子里，然后回来关上了柜门，离开了浴室。
其实袁顺写的不过是一些像什么“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就把你的衣服还给你”之类的话。他不敢报警，要是让家人知道自己来过这种地方，那可比丢了钱包衣服严重不知道多少。他想既然自己守在前台，那人就不会离开这里的。想到这里，他还特意跑进里间，看见自己的鞋还在那里，他放心了。说不定那小偷看见柜子里的纸条，还真的会把东西还给自己的。
袁顺想了半天觉得不对劲，小偷既然发现自己暴露了，怎么还回去开98号的柜子呢？袁顺长叹一口气，想不到自己忙活半天还是白费功夫。
坐在前台的椅子上，袁顺把自己经历的事梳理了一遍：先是自己一时冲动叫来了一个脚摩小莉，然后小莉看见自己醉醺醺的容易下手，就找来她的同伙坐在自己旁边，自己只顾着盯着电视，根本没看见旁边的动静。小莉褪下自己的手链放在旁边，故意压在自己身上好让同伙有时间调换手链，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大包厢，那么小莉的同伙得手之后就又会把手链换回来，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晓，自己的东西就被偷了。那照这么说来，自己很可能是钱包被偷了，小偷不会要衣服的，因为小偷自己有衣服，为了不让人发觉，小偷完事之后就穿着自带的衣服离开，要是丢东西的人连衣服都没得穿，事情闹大了，小偷还怎么在这里继续工作。毕竟从他和小莉的配合看，小偷不会是第一次来这里的。
袁顺越想越烦闷，后悔自己不敢来这种地方，现在弄得灰头土脸，自己还不敢吭声。现在自己除了等，还有什么办法呢？想到家里面的妻子，说不定今天晚上深夜不归又会加深家庭矛盾。袁顺把头低低地垂下，样子很是狼狈和沮丧。
就在袁顺坐在椅子上忏悔的时候，从浴室里面跑出来一个人，这人中等年纪、中等身材，微有点发福。只见他三两步走到前台来找老板，嗓音很大：
“老板，你这是什么店啊？怎么我的东西我都找不到了？”
老板陪着笑：
“先生，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袁顺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了解到这个刚出来的男人跟自己差不多，叫了个脚摩，完事之后看了一会儿电视，想起要抽两口，自己的烟放在柜子里，下楼来拿，打开一看，不是自己的柜子，才跑来找老板。
那中年男子还在那嚷着：
“我明明拿的是136号的柜子，怎么会变成98号的呢？”
袁顺一听见他说98号柜子，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来到那人身边，惊奇地问道：
“98号，你是说你的手链是98号的？”
那中年男子见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好像下了一大跳，声音也低下来：
“是啊，怎么了？”说着把手链拿出来亮给袁顺看了看，袁顺看见牌子上果然是098.
袁顺又惊又喜，激动地说道：
“这牌子是我的，被人换了去，这牌子是我的。”
那中年人疑惑地看着袁顺，转过头去又看了看店老板，店老板向他解释了缘由。随后对袁顺说道：
“哎，你刚才拿的手链不是136号的吗？”
袁顺拿起手链看看，的确是136，那中年人听见店老板说这话，一把抓过袁顺手上的手链，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我的，是我的。你的手链也还给你。”说着把手链交给了袁顺，转身走进了浴室。袁顺得到手链，心中常长舒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好像工作了很长时间，很是疲惫。但是他马上就来到浴室查看自己的东西。
柜子门打开之后，袁顺看见了自己写的那张纸条，他把纸条放到一边，在自己的衣袋子里面搜了起来。搜了半天发现手机还在，钱包也还在，打开钱包一看，现金已经被人拿走了，但是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动。袁顺又舒了一口气，只是丢了一点现金，就算是破财免灾吧。
就在袁顺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前台大厅里，刚才那位中年男子把路拦住了，只见他两手叉腰，满脸的横肉，摆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问你，你是不是动了我柜子里面的东西。”
袁顺说：
“我没有哇！”
“那我装在衣袋子里面的钱去哪了？”
袁顺哭笑不得：
“刚才老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的手链是被人换掉的，我拿了你的手链打开门发现不是我的柜子，我就来找老板了呀。”袁顺没有说自己在他的衣服里面翻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我的手链在你手里，钱不是你拿的，那会是谁拿的呢？”
袁顺笑了一笑，他拉过那中年人到一旁：
“我说被人换过，就是说这里有小偷哇。他先用自己的手链换了你的手链，开你的门把你的钱拿走，然后他又拿你的手链换走了我的手链，又拿走了我的钱。当他想把手链从我手中换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下楼来，发现自己的手链被换了，而你还在上面做脚摩。所以那小偷就用我的手链换回了自己的手链。”
“你是说你的钱也掉了？”
袁顺掏出钱包给他看，中年人看了之后更加生气，这是什么地方，说完扭头就跑去向店老板理论，说什么要不赔偿损失，自己就报警之类的话。袁顺也没说什么话，拿了自己的鞋子穿上之后就离开了，刚走出大门，就掏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
店老板和那中年人看见袁顺已经远去，就停止了争吵，那中年人含笑对着店老板说：
“那人故事编的真好，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连续将两个手链调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