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回味记

作者:糖糖的梦    更新时间:2015-10-10 18:57:38

许多人会说,家就是人生的港湾,港湾就是停靠的地方。这太含蓄了,我的理解是,有父母亲人的地方就是家。不管我在何地,在何处,和亲人在一起这里就是我的家。不管我们祖孙三代游离在哪里,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有回忆的人是幸福的,回忆是品味过往的见证,是验证如今的证据。这见证随着时间的流逝逼出了幸福的,痛苦的,甜的,咸的,真的假的眼泪。连这记忆里的眼泪都是幸福的。

记忆开始在1985的春节后,我们全家来到父亲工作了25年的地址上海宝山,那些童年的记忆早已模糊的记不得了,但是唯有记得自己座在火车上捏着父亲的手绢,三十年来我还不曾忘怀。年幼的我也许以为终于捏住了“安全”。上海在幼小的心灵里打下了最深的记忆,是这里有重来没吃过的奶油糕点,没喝过的雪菲力饮料,还有那漂亮的花花绿绿。在上海的日子里我不懂父亲为什么不让全家住在单位的宿舍里,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要借住在别人家的鸭鹏旁,那些日子里,记忆里全是雨季,那滴不停的雨啊,我拉着妹妹的手望着屋檐,一直望着,站立到傻傻的没有表情,那些天房东家的姐姐总会向我们招手,叫我们去避雨。我和妹妹还是傻傻的站立望着屋檐,只不过是换了间房间望着自己租住的房子,很快房子漏水了。那种害怕现在想想都使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段漏雨的季节终于过去了,因为我们要搬家了。那个“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又是我,小小的我只因为无缘无故的掉进了一条小河沟,可能是因为岸上的人把我拉的特别快的原因,所以我一直美美的认为那河水很浅很浅。不知道是谁家的大人马上给我穿上了一件土布衣服,扣子还未扣好,母亲就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冲了过来,手里拿条树藤一下一下的抽在我的身上。因为落水,鞋丢了,光着脚的我一路成为别人家的笑料。很快因为我的罪过终于搬了家,虽然还是租的房子,但已经是两上两下的砖木房里,本应该感到幸福的我,却要开始忍受长达数年的恐惧磨砺。那种经历现在的孩子是体会不到的。

那是1987年我即将要上小学了,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原因都是因为当时上海本地人还没有租房子给外地住户的习惯,父亲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了房东,原来房东人特别善良,房价开的很便宜五块钱一个月,只是房间的顶部挂了一个骨灰盒,我想是父亲的无奈,房东的大度所以这桩买卖就这样友好的谈成了。数年内我惶恐的眯缝着眼忍受着这包了红布的盒子,眼前有无数镜头放电影的晃过,各种鬼怪在夜晚来惊扰我,陪伴我。现在想想我三十年来的失眠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在那时候培养起来的。时间是一点点的过去,恐惧没有减少,也许越是恐惧那么恐惧就越是向我包围过来。

当我还没有很好的习惯外乡的生活,学校里使用的普通话也不是说得很流利的时候,时间翻到了1988年,这一年更大的恐惧向我们全家袭来。根本不懂事的我将要开始新的学习和面对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因为父亲病了查出来是肺癌。那时候每天见不到父母,除了上学就是和妹妹守在这恐怖的房间里等待。还好那时家乡来了一个远房的阿姨给我们做了几天的饭。

家里少了父母的身影,到了晚上我和妹妹总是靠在一起看着昏黄的灯泡,钨丝老是一闪一闪,黑暗就在我们旁边,远房阿姨总是催促我们赶快入睡。日子就这样因为上学而过的快了许多,记忆中有过这样模糊的一天,我和妹妹站在父亲的病床前和父亲说着学校里的事情,父亲趴在床上嗯了几次。当时自己太小了什么都不明白,现在才懂得肺部开刀都是开在背上,离开医院的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那感觉幸福的能飞上了云天。所以当看着一位老人在脖子处挂了张纱布,他的家人忽然撩了起来开始喂饭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呆呆得慢慢不害怕了。过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母亲会扶着父亲带着我们去外滩溜达,那时候还会经常遇到几个外国人,有时甚至还能收到老外送的气球。那段时间还是很期待的,基本每周我们全家都会以人民广场为中心转上那么半天,下午的阳光也是那么惬意笑容都留在了那一片法国梧桐树下。我想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法国梧桐极大可能性就是那片记忆的欢笑在作祟吧。

时间的奔走,岁月留下的留不下的,有记住的有记不住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认真的对待了生活,生活会给予我最好的一切,包括磨砺坚忍。

父亲的病慢慢的好了很多,所以每周我们不去溜达了,开始在市里的大大小小的公园里游玩,什么动物园,鲁迅公园,大世界。那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们全家基本逛遍了所有的公园和最热闹的街市。也终于熬到了父亲出院的日子。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个初夏的中午母亲拎着个网兜,父亲穿了件的确良的衬衫走了回来。那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父亲的衬衫显得那么明亮的耀眼。当时应该是1989年的暑假,上一个暑假我还躺在床上刚刚知道什么是电视,邻家的哥哥也是头一次来我家看西游记,他那吓着了的表情成为了我多少年的谈资。而现在我却立在了父亲面前,开始了第一次正式谈话。

谈话的内容是严肃的,不容许拒绝的。父亲说:“你是姐姐,马上就要上三年级了,你要带好妹妹她上一年级了,每天中午你去单位食堂打饭,这是二两饭的饭票,每天两毛钱的菜票认了。吃好午饭带妹妹回学校,放学把妹妹接来回。你妈妈去崇明上班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烧饭烧菜。”父亲的笑容不见了,母亲也不见了。我一个还未满九岁的孩子木然的呆滞着的表情就这样挂着脸颊上,剩下的时日里父亲开始教我生煤球炉,生炉子要柴火,柴火烧完就得拿起刀劈。烧饭永远掌握不好放多少水,现在想想父亲本来就是个不讲究的人,能讲讲基本流程就很不容易了。过了好多天父亲也上班去了,我的家务活就更多了,那时候租住的房子里还没有自来水,平时洗菜做饭都是到井边吊水,可是我根本吊不起水。本以为这样的工作以后就可以免除了,谁知父亲在哪弄了个小铁桶给我用。从此每天早上吊五桶水,妹妹更干不动活,所以每天我得吊十桶水。那时候的孩子真是太单纯了,单纯得只知道吊完水就去上学。新的生活就开始过了起来,父亲真的很不会做家务,我也只是会做很简单的三个菜,这样我们就免不了经常到单位食堂去打菜,时间长了,周末就在单位打稀饭面条换换口味,晚上父亲就用塑料的汽油桶提一桶开水回家洗漱用。再后来父亲就在食堂买一包馒头回家变成我们的早饭,这样的日子我们上学开始经常迟到,身上的衣服也是一个星期都还穿在身上。年幼的我没有时间概念,从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回家,但总有那么一日,饭桌摆上了好几蝶喷香的饭菜时,母亲就回来了。小时候一直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去上班,而别人家的母亲都是呆在家里的。母亲回家只呆了两个晚上,和我讲了一些每天该做事情的流程,教了我一些生活的技能,周五一定要洗了所有的白球鞋,周末要给妹妹洗头之类。

母亲走后,我们又开始了忙绿的生活,中午没有等到妹妹,我便一个人去了食堂排队打饭,那两毛钱只能买最差的素菜,还是很多辣椒炒至出来的。我将饭盒送进她的教室被说了一顿赶了出来,我那时伤心极了。放学回到家里就开始做饭,菜是父亲一早买好的一条死鱼,不管冬天夏天父亲最喜欢吃鱼,可是小小的我还不懂得要烧点热水来杀鱼。以后的好多年里冻疮在冬天主动的就找上了我。一到周末就是洗白球鞋,我和妹妹每两天穿一双,要洗六双鞋,因为害怕下雨不干,周五就得洗了立在窗台下。每周帮妹妹洗头的时候她也是叫声连连,一会说洗洁精泡泡进眼睛了,一会说水进耳朵了,搞的我心惊胆战。慢慢的开始父亲也数落我的错处,并且订下家规,错了就要挨打,妹妹犯错就是做姐姐的领头羊没有带好更要挨打。这样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日子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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