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里河

作者:榆树桩    更新时间:2015-07-09 13:04:46

第五章  九里河

忠救军参谋长丁哲刚巡视过二支队没几天,忠救军太湖纵队司令部就向二支队指挥部发来通知,内容是要求太湖纵队各支队司令务必于明日上午九点以前赶到纵队司令部,参加由江南行署亲自主持的无锡地区重要军事防务会议,各支队司令无故不得缺席。

杜震河接到通知后心里立刻犯起了嘀咕,他忙召集副司令钱浩强、一大队长曹双、二大队长陶新亮、三大队长徐建方共同商议。曹双与陶新亮两个大队长都认为会无好会,事无好事,还是称病不去的好。三大队长徐建方却抱着一副无所谓态度,他认为去和不去都行,即时杜司令亲自去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身危险,就是不去,忠救军又能怎么样呢。

杜震河见三个大队长意见不统一,他自己心里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把期望的目光投向了钱浩强。钱浩强紧锁眉头在窗前立了好一会,方才说:“依我看,权衡利弊,还是去的好。”

钱浩强给杜震河认真分析说:“听说这一次军事会议由江南行署亲自主持,想必应该是一个重要会议,如果不去,恐怕会引起忠救军的不满和怀疑。鉴于我们二支队目前刚成立不久,力量还很弱,因此犯不着在此时过早的与忠救军把关系弄僵。况且忠救军目前还想拉拢我们收买人心,如果他们敢对杜司令采取扣留或者加害,这必然会使二支队与他们公开决裂,这对忠救军一点好处都没有,相信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徐建方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他立刻赞同钱浩强的主张,而另外两个大队长则不置可否,没有再表态。

杜震河眼见钱、徐二人都赞同他去,便也最终拿定了主意,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前往。杜震河决定了之后还是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钱币说:“就再抛三次占卜一回,如果蒋委员长能两次朝上,那么我此去开会一定没事,反之,就不好说了。”

钱浩强知道杜震河好迷信,此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杜震河开始微闭双眼,神态恭谦地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便把手中钱币有模有样地向上连抛三次,结果天不庇护,蒋委员长的头像最终只面向上边一次。杜震河虽有点沮丧,但还是口中语气逞强地说:“怕什么,只管去,老子的命硬着呢。”

第二天一早,杜震河就准备好行装带了一个班的警卫骑兵上路了,临行前钱浩强仔细叮嘱他,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加小心。

忠救军太湖纵队司令部驻地距离消家荡约有三十多里地远。一路上天高云淡旭日渐升,道路的临河一边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些枝叶稀疏的亭亭细树,与河对岸的绵延树影交相掩映,树的倒影在凛凛寒风中水波荡漾。杜震河一边贪看着江南冬景,一边还不忘看一眼手腕上的表,看看时间已是不多,他赶紧催动马鞭,向着前方猛然地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当杜震河的小队人马行驶到离目的地还有四五里地远时,眼前的土路渐渐变得不易辨认难行起来,道路两旁也开始树木丛生杂草遍野,一些树根藤条还逐渐蔓延到了路中心地带。杜震河心里猜度着这附近地带应该没有大村集镇,因而至于行人稀少道路荒芜,于是他不得不放慢了行军速度。

一行人刚行至一树丛特别茂密地带,突然间,一阵刺耳密集的枪声在他们身边遽然而起,杜震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身后的警卫班骑兵便有三人中弹落马。

“不好,有埋伏!”杜震河赶紧与剩余的四名卫兵翻身落马就地隐蔽并开始掏枪还击。杜震河躲在草丛中仔细观察,原来已经有数量不少的便衣人手持步枪埋伏在周围,而且还恐怕已经包围了他们。

杜震河心里连说坏了坏了,难道今天自己要葬身于此?看来今天出门果真不吉利。他此刻心里连发疑问,这个时候竟会有谁想置他于死地?日本人?不太像,鬼子连自己到底是谁恐怕到现在还没有搞清呢,——难道是忠救军?

一念及此,杜震河心里立时有了主意,他赶紧朝对手大声呼喊道:“对面的朋友,千万别误会,如果你们想求财,那好说,我给你们钱。如果你们想要我杜某的命,那就请听清了,——我杜震河,可是堂堂忠义救国军太湖纵队二支队队长,是专打鬼子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对,我们听明白了,没错,就是你,姓杜的,我们就想要你杜震河的命,其他的啥都不要!”

杜震河知道已经不妙,他赶紧小声命令身边卫兵节省子弹准备寻机突围。

双方隐蔽在树丛杂草中继续互相射击,不多长时间,杜震河这边又有两名卫兵中弹身亡,还有一名卫兵负伤,杜震河眼见身边卫兵越来越少,却还是没办法突围出去,不由得焦急起来。

好在敌人似乎并不急于进攻,只向着杜震河这边盲目乱打枪并胡乱叫嚷着。杜震河正纳闷时,突然间远处又传来一阵急剧的枪声并似有一支部队正冲锋过来。正围困杜震河的十几个小股队伍慌得连声叫唤道:“撤!同志们快撤!白狗子的救兵来了!”

说话时间还真有一支六七十人的全副武装忠救军队伍及时赶到了,围困杜震河的十几人个便衣人赶紧边打枪边匆忙逃走了。

忠救军队伍并没有打算继续追击,只是鸣放了几枪便停下了脚步。

“我杜某可真是大难不死绝处逢生啊!”杜震河感叹着赶紧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向一个领头的年约二十岁出头的忠救军上尉军官连声致谢。这位相貌英俊的年轻军官向杜震河敬了个军礼,口中说道:“兄弟是太湖纵队一中队长方涛,今天带队刚好巡逻到此,杜司令您可受惊了。”

“好险!好险哪!”杜震河还心有余悸望了望袭击者已经逃跑的方向。

在依次看过排列在脚下六名亲信卫兵的遗体,杜震河悲痛不已,他十分懊恼地大骂道:“他娘的,到底是哪帮遭天杀的袭击了我们?”

在场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上尉军官好像刚刚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刚才听手下弟兄们讲,那帮匪徒逃跑时还叫嚷着什么同志呀,白狗子的啥来着,我印象中好像只有**gcd就这样称呼自己人,而且也只有**红军才会叫我们国军部队白狗子。——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gcd?gcd杀我干什么?难……道,难道是……”杜震河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事透露着些许古怪,甚至是诡异。他越想越觉得头脑发痛,他,实在是不愿再想下去了。

年轻军官见此状况便适时地上前提醒他说:“我方涛会把这六位牺牲的兄弟及时送回你们二支队的,我看您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快去纵队部开会吧!”

到了这时,杜震河也没有时间再多考虑,他只好向年轻军官拱了拱手,做了拜托的表示,然后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两名卫兵,向着忠救军纵队部方向疾驰而去。

杜震河在纵队部参加完会议后,在当天傍晚天黑之前就赶回了二支队。

钱浩强等人很快就知道了杜震河的遭遇。杜震河虽然向钱浩强简要叙述了他遭遇了敌人袭击的大体经过,但是对于谁是袭击者,袭击者很有可能是gcd这一细节,杜震河却没有与人说起,在之后的一些天里,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对此缄口不言讳莫如深,他一个人将这个秘密独自默默埋在了心底,当然,他实际上也是做好了打算,他是想在以后的时间里自己悄悄找机会搞清真相。

钱浩强很了解杜震河的性格,知道他是一个心直口快有话直说的人,因而杜震河对于自己被敌人袭击的反常态度引起了钱浩强的注意,他已经感觉到,自打袭击事件发生以后,杜震河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他和杜震河之间的个人关系似乎有了一层隔膜,两个人谈话也不像以前那么交心了。思前想后,钱浩强觉得对于这一件事他一定要重视起来,否则以后二支队的工作他就不好展开了。于是钱浩强就把三大队长徐建方找来商量此事。

两人来到二支队营地外一个小河滩的僻静处,钱浩强对徐建方不无顾虑地说:“对于当初杜司令是否去忠救军队部开会一事,我是持赞成态度的,当然,现在想来,我是有点后悔了,我想,我当初的想法应该太过于简单乐观,没有充分考虑到事情的复杂性,我只关注了大局,却没考虑到老杜的个人感受,以至于老杜遭受了意外袭击后,反倒与我们有了隔膜。那么,到底是谁策划了这次袭击事件呢?我想,忠救军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其目的不外乎就是想嫁祸我们gcd……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而且我们也不好主动公开的去调查这件事。”

徐建方虽然赞同钱浩强的看法,但他还是满不在乎地说:“你管他老杜怎么想呢,反正我们两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一心为公为大局着想,没有对不起他。倒是曹双、陶新亮那两个混蛋队长,一遇大事全没有一点个人主见,就只会在老杜面前寻找机会表忠心,耍一点小聪明,结果被他俩一衬,倒好像我们两人要害老杜似得!”

两人又讨论了好一阵子,钱浩强最终做了总结说:“我们两人毕竟是有党的重要任务在身的,干任何事必须以党的利益为重,万不能由自己性子来,要深刻吸取这件事的教训。以后在二支队里做任何事,首先要想到团结人,其次才是做事,因为在任何情况下,人都是第一位的。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一定要在以后的日子里以诚待人,以事实服人,最终,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随着日本侵略军的铁蹄在江南大地步步深入,江南各主要城市相继失陷,原任职于各地的县市长们都纷纷携家带口,大量向内地逃亡,没有能力远逃的人们只好向远离交通线的农村奔去。一小部分没有骨气的旧官僚士绅,这时便厚着脸皮粉墨登场,他们或者自愿或者受邀,接受日本人请托,陆续出任伪政府官员,并打出了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维持地方自治”的谄媚口号。而以国民党顽固派韩德勤为首的国民党江苏省政府,则匆忙由镇江北渡,经扬州迁到了淮阴城,仍继续奉行不抵抗政策。

日寇在几乎占据了江南所有的主要城市后,便开始在占领地上施行血腥残暴的殖民统治。在汉奸特务的协助下,其对控制区域内的所有的地方抗日武装及游杂、土匪队伍,都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实行“清剿”“扫荡”乃至收编,妄图一劳永逸的解决其殖民统治下的心腹之患。

这一天,杜震河接到侦察员报告,说有一队无锡城的日军外出扫荡归来,下午可能要经过杨村附近。杜震河连忙召集钱浩强、徐建方及另外两个大队长商议。

钱浩强说:“部队自建立起来后,至今还没有打过一仗,以至于士气有些低落,而且周边的百姓也有了一些闲话。”

杜震河同意钱浩强的意见:“嗯,我们拉队伍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鬼子,老不打鬼子也太不像话,既然这群鬼子送上门来,那就用不着再客气了。”

杜震河对钱浩强说:“出兵作战是件大事,我要先到城隍庙里讨个吉利,老钱,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钱浩强笑着向他拱拱手:“对不起了老杜,我不能跟你去,而且我也劝你别去,我是个无神论者,从来都不信鬼神。”

杜震河只好说:“好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那我就一个人去了,你代我向各大队传达一下作战命令,吃过中饭咱就出发。”

杜震河走后,钱浩强便来到各大队传达准备作战命令。

二支队官兵一听说要打日寇,立时都议论纷纷有点紧张了,有的官兵好奇地问:“听说日本鬼子都会妖术还能吃人,这都是真的吗?”

钱浩强大笑着说:“这是瞎说,没有的事,日本鬼子跟我们一样,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而且个头还比我们矮一点,要不然怎么会叫他们‘倭寇’呢!当然,日本鬼子还是有点能耐的,主要是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枪法也较准,所以打国民党部队还是胜仗比较多。”

官兵们一听立刻不服气地回答:“他们枪法准?我们还不怕死呢!都是娘生爹养谁还怕谁呀!”

当天中午,杜震河在驻地附近的小庙里焚香祷告后,便兴冲冲地回到指挥部,杜震河对钱浩强高兴地说:“我已经算过卦了,日本鬼子要回无锡,必走杨村镇南边的炼铁桥一带。……五行之中南方属旺火,北方属黑水。炼铁桥刚好带个‘火’字,属南方旺火,而我们消家荡正好水多,位置也在炼铁桥北边,属北方黑水,这正好应了水能灭火,因此我认定打鬼子这事一定能成。”

钱浩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随后杜、钱二人便将全支队四百多人的队伍,悄悄地拉到了八九里外的炼铁桥一带埋伏。

炼铁桥原来本是个桥,是一座横跨九里河南北两岸,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石制老桥,可惜最终在民国初年毁于当地军阀的战火。桥虽然不在了,但是桥的大名却在九里河两岸保留了下来。

凝目远眺,一条乡间土路紧贴着九里河左岸边缘由远及近绵延而来,土路再左侧则是一大片长有齐腰高的低矮灌木丛,里面间或夹杂着一些小坟包,九里河水宽约有二十米间距,右岸视觉所及全是一些枝叶枯黄的芦苇荡。因为已探听清楚日本鬼子的回城之路必经九里河左岸的这条乡间土路,因此杜震河与钱浩强等人仔细勘察过地形后,决定将伏击地点就设在紧挨着路边一处地形较高的灌木丛里。

选好了伏击地点,钱浩强与杜震河简单商量后,便向部队全体官兵当场下达了三条战时奖罚条令:一、临阵作战有敢不听指挥者,枪毙!二、临阵作战有畏敌不前逃跑者,枪毙!三、临阵作战奋勇当先者,奖赏!

看看这时候日本人队伍还没有来,三大队长徐建方因为心里还有点不踏实,便又认真观察了一会远处地形,仔细看了一会,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手指着远端对杜震河说:“司令你瞧,我们还可以在九里河南岸芦苇荡里再分一支队伍打埋伏,万一我们在主阵地伏击鬼子出现意外不能够成功,那么河南岸的伏兵就可以牵制鬼子,增加我们获得胜算的机会。”

杜震河一听,马上不同意地摇头说:“恐怕不行,老徐你想想,本来我们人数就不多,战斗力又不如鬼子,如果兵力再分散,那会引起军心不稳,到时候这仗就不好打了。”

见徐建方还想张嘴说,杜震河立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好了,好了,你放心,只要我们隐蔽好,埋伏好,鬼子就一定会进入我们的伏击圈,到时候准叫他娘的一个也跑不掉!”

徐建方见杜震河主意已定,便点点头默然同意不再多言了。

等了没多久,果然看见一队日军正慢悠悠地从远处乡间土路上走来。杜震河忙派人传下话去,叫士兵们听他口令再打。二支队士兵大多都没有见过鬼子,见日军队伍渐渐走近,有些人开始紧张起来。这时鬼子队伍已基本看清楚了,人数约有百十号人。

这时,埋伏在最前面草丛中的一大队士兵里,忽然有一人指着侧前方悄声说:“瞧!鬼子另一支队伍偷偷从侧面包抄过来了!”

埋伏在他身边的士兵一听,立刻屏住了呼吸凝神望去,果然在侧前方的灌木丛中,隐隐约约有一群人影,正躬着腰身朝着他们埋伏的这个方向迅速移动。埋伏的士兵们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一大队长见状急忙低声吆喝:“不要慌,沉住气!”

但是越吆喝士兵就越紧张,不知道哪一个士兵在惊慌之下,就朝着灌木丛中的“日军”抢先放了第一枪。走在路上还未进入伏击圈的日军士兵闻声立刻就地潜入灌木丛,利用有力地形开始射击。战斗随即正式打响。

由于埋伏地附近多是沼泽灌木丛,二支队人多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日本人一时摸不清虚实,因此也不敢冒然进攻。双方只得趴在掩体后面远远地相互对射,谁也不敢抢先发起冲锋。三大队长徐建方正在指挥作战,忽然发现左前方的几个坟头后边有人“埋伏”,经一阵射击仍不出来,他立刻命令士兵掩护,自己猫着腰身冲上前去,谁知冲到跟前一看,躲在坟头后的竟是几个老百姓,他气得正要发火训斥,钱浩强也跟在后边跑了过来,见此情景,钱浩强首先安抚了那几个百姓让他们赶紧离开,然后批评他说:“你也太不注意自身安全了,怎么能让手下士兵掩护自己的指挥员,亲自上阵冲锋呢!”

眼看着对阵双方干巴巴地相互对射了好一阵子,杜震河不由得心情焦躁,嘀咕说:“妈的,还是三大队长说的对,要在河对岸早设一支伏兵就好了!”

杜震河立刻叫唤钱浩强说:“老钱,你带主力在这里拖住敌人,我带一大队蹚过河去从侧后袭击!”

“不行啊老杜,时机可能已过了,河那边芦苇荡情况不明,不能去!”

“嗯,机不可失,再拖一会就真没机会了,你就执行命令吧!”

说罢,杜震河就腾身跃起带领着一大队迅速向着九里河边躬身跑去。

一大队一百多人一口气跑到九里河边一河弯水浅敌人看不到的地方,杜震河单手举枪二话不说第一个带头蹚下河去,众官兵也都举枪过顶紧随其后纷纷过河。好在河水不深,只及人胸腹部。队伍很顺利的渡过了河。

杜震河正要带队向芦苇丛深处快速穿行,忽听得附近芦苇丛中好像传来“哗啦啦”声响以及芦苇杆被瞬间踩断的声音。“嗯?有人?自己人?妈的,是鬼子!这鬼子可真狡猾到家了,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都想到了!狗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他们也想过河偷袭!”杜震河瞬间做出判断后,立刻身向后连连摆手,他示意士兵们降低声响停止前行。

就在众人都惊疑时,对面芦苇踩踏声突然由小变大并迅速向两边蔓延开来。“不好,敌人要包抄!”话刚出口便听到剧烈刺耳的机枪声以及连续的爆炸声,一大队士兵猝不及防当即有多人中弹倒地。杜震河本人也不幸被敌人子弹击中,右臂受伤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随着芦苇荡深处到处都传来鬼子叽里哇啦的狂叫声枪弹声,二支队以前哪里经过这么激烈的阵仗,顿是有些胆小的都开始借着芦苇丛掩护企图悄悄地各自逃走。

由于芦苇丛遮挡,杜震河无法有效指挥自己的队伍,他只得在一大队长曹双保护下向着南边方向且战且退。然而鬼子的追击速度却快的令人措手不及,杜震河等六七人很快就被一群鬼子包抄在了一大片堆起的芦草垛后边。虽然芦草垛的有利地形使敌人一时无法靠近,而且芦草垛左侧就紧挨着九里河,但是杜震河他们也不敢轻易过河,因为一到河中他们就完全暴露在敌人枪口下,更加没有逃生的机会。

双方就这样互相僵持着,对比着对方的耐力与决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时日头也开始偏西,杜震河的心态禁不住焦躁起来,他这时脑海里忽然冒过一个他自己都感到沮丧的念头,当然,那也可能是他这半个月来老是琢磨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在半路上袭击他的人倒地是不是gcd?钱浩强与他们真有关系吗?如果有,那么这一次……也许老钱就没必要再救他了,说不定这个结果也正是老钱所想要的。而且即使老钱想要救他,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万难脱身了……唉!

这边主阵地上钱浩强正疑惑鬼子的火力怎么渐渐地稀疏下来,这时河对岸的芦苇荡中突然枪弹声遽起,钱浩强恍然大悟,原来狡猾的鬼子早已把主力部队都调到河对岸去了,看来老杜有危险!钱浩强立刻以命令的语气对徐建方、陶新亮两个大队长说:“我和陶队长立刻带二大队去救杜司令,徐队长,你的三大队一定要尽力拖住对面鬼子,直到我们脱离危险,你们才能撤!”

“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徐建方使劲地捏紧了拳头。

钱浩强立刻带领二大队人员向着刚才杜震河蹚水的河岸迅疾奔去。

二大队官兵刚蹚水过河还没到河中心,就遭到了河对岸少量鬼子兵的火力封锁,钱浩强眼见强行过河不是办法,他赶紧带领士兵退回北岸,然后沿河岸一路向南加速奔跑,他打算再找下一个水浅处蹚水过河。

此时杜震河还在顽强的与鬼子血拼,只听得鬼子队伍里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在高声叫唤:“喂,对面的弟兄们,你们快投降吧,大日本皇军大慈大悲,一定会饶你们不死……”

杜震河一听,就知道这人是个汉奸,他立马朝对方扯嗓子大骂:“狗日的的杂种,丢你娘八辈祖宗!”

话音刚落,鬼子那边连续发射过来两枚掷弹筒弹,爆炸冲击波虽没有伤到人,但却点燃了芦草垛枯叶,使得杜震河等人一下陷在了火光烈焰中,几乎就要命悬一刻。

正紧张时,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高喊:“杀鬼子啊!”

杜震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使劲揉了揉眼仔细一看,千真万确,当真是老钱带人来了,杜震河禁不住的眼睛湿润百感交集,他激动地脱口而出:“老钱——你怎么,也来了,太危险!”

钱浩强此时由于一路疾跑脸色已是通红,只见他双目圆睁,抬手朝鬼子方向就是一枪,然后朝杜震河叫道:“咱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同生死,共患难!”

“嗯!同生死,共患难!”

杜震河也瞬间勇气百倍信心爆膨,双方马上会合一处,与鬼子又展开了新一轮较量。芦苇荡里的枪弹声又一阵剧烈起来。

鬼子头目见天色不早,已无心恋战,便退出芦苇荡撤走了。杜震河、钱浩强聚拢一、二大队剩余兵力与徐建方的三大队顺利会合后,于黄昏前顺利返回了消家荡。这时,已有数十名战场溃散的二支队队员也先后陆续回来了。

不知咋的,虽然二支队今天这一仗没有打好,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了,但是司令杜震河的心情今晚却是出奇的好,他没有责骂甚至是惩罚任何一名战场上擅自脱逃人员,反而令厨房伙夫杀猪宰羊准备大摆酒席大宴官兵。

众官兵闻听都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打了败仗竟还要吃酒席,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啊,难不成今天又是杜司令的什么黄道吉日?

随着二支队全体官兵大桌大桌的酒席摆开,杜震河也在他个人的宿舍里摆下了一桌丰盛菜肴。杜震河神态亲昵地拉住钱浩强的手,与他手挽手并肩步入宴席间坐下。杜震河示意身旁的勤务兵退出房间后,他亲自用嘴咬开了一瓶西凤酒酒盖说:“今天是我杜震河有生以来最最高兴的一天,有道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杜震河这辈子交了你老钱这个朋友,妈的,就是死了,也值,够本了!”说着话杜震河就给钱浩强斟了满满一杯酒,说:“来,今天就咱哥俩独自喝,不喝醉不罢休!”

钱浩强此时心里业已明白,正是他今天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舍身忘我的牺牲精神,已使得杜震河彻底打消了对他的疑虑,想到此,他也不由得心情悠然舒畅起来,立刻也豪情满怀地举杯吆喝道:“来,干杯!”

“干杯!”两只酒杯“呯”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夜色已深,二支队营房还在猜拳行令,喝酒声笑闹声混成一片。

第二天一早,杜震河就在大操场上集合了所有官兵训话,他在台上大发雷霆,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子花这么多钱养你们,真他娘的丢脸,炼铁桥一仗,四百多人的队伍,竟然对付不了一百多人的鬼子,好好的一场伏击战竟然打拧巴了,野地里十几个逃难的老百姓,竟被当成了鬼子的伏兵!……由此可见,我们的队伍平时的军事素养是如何的差了!从今天起,嗯!我老杜一定要从严整肃部队,嗯!尽快提高我们二支队的实际战斗力!”

杜震河果真是说到做到,从这一天开始,军训场上经常能看见他与钱浩强一起,检查督促队伍训练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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