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六章 五

作者:匝瑜    更新时间:2015-07-09 09:27:36

李齐沆出了城找了个地方就把长衫脱了,新鞋也换成旧鞋,卷起裤管,背着书箱、扛着被窝卷大步往南走,心里开着自己的玩笑,“这得走的快点儿,要不就在路上饿死了。”

一路上住野店吃粗饭,怎么省钱怎么干,这一日头午就远远看见曲沃城了。一路上没歇好也没吃好,此时李齐沆也饿了也累了,心里只想着回家吃饭、睡觉,把新买的衣裳给了春雨,别的没多想,还是一身短打扮扛着行李就进了县城。巧不巧,没走多远撞见了社学的一位先生,“咦?这不是李生员吗?你不是在省城乡试吗?怎么回来了?怎么这身打扮?”

李齐沆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自己可是读书人啊,这样穿着可真是大大地有失体统啊,赶忙放下行李行了个礼,“考完了。这样走路方便。”

先生迟迟疑疑上下再次打量打量,“嗯——这个、这个,李生员此次定然考场得意啦?”

“哪里哪里。”李齐沆在街上这样站着越来越觉得尴尬,慌慌张张就要走,这位先生看出来了,“嗯——李生员是不是要回家歇息歇息。”

“是是是。”李齐沆借坡下驴,扛起行李就要走。

“那请明日到社学展示锦绣文章?”

“哪里哪里、一定一定。”李齐沆哈了一下腰,一溜烟跑了。

“唉——”这位先生望着李齐沆的背影摇摇头、抖了抖衣袖,“学问是不错啊、可惜啊——”叹了口气、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自家院门紧闭,李齐沆一推,里面拴上了,拍门,喊,“春雨,春雨。”

春雨正在柴屋织布,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有人叫门,再一听,“啊呀,这不是小舅舅吗?啥小舅舅啊?”春雨扔下织布机跑到门口问,“谁呀?”

“俺——小舅,俺回来了。”

“真是回来了,算着日子还要几天呢,这么快就回来了?”春雨拉开门闩带开门一看,真是的!“啊呀!小——你咋这么早回来了?”

李齐沆兴高采烈往里走,“考完了就回来了。饿了、饿了,先倒碗水。”一边说着让春雨倒水自己两步走进灶房,拿起水瓢揭开缸盖舀起来就喝。

“凉啊、凉啊,这走了一身汗、激出病来!”春雨话音没落,李齐沆舀起第二瓢接着喝。

李齐沆一口气喝下两瓢水这才作罢,“春雨,弄些吃食吧,饿得很咧。”一路上就是粗饭也是也舍不得多吃,饿坏了。

“好、好、好咧等等啊,就是下馆子也得有个做的功夫啊。”春雨一边答应一边和面,一边心里想着,“莫不是钱带的不够啊?这么早回来是钱不够花了吧?这肯定是路上受制了,要是下次可要再多带点儿。”生火烧水,这边面也饧好了,饸饹床子一架,不大的工夫一碗饸饹面就端出来了。

那边李齐沆也洗涮了洗涮,看见面端上来了抓起筷子就吃,春雨在一边喊,“慢些些、慢些些,没人跟你抢。中午先凑合着吃,晚上再做好的。”

李齐沆一边点头一边大口吃面,心思已经转到刚才路上碰见的社学先生身上了,“今天是赶不及了,明天一定得去拜见拜见学道大人还有社学的几位先生,这个文章是一定要讲一讲的,今天下午、晚上一定要写出来啊。”

三口两口吃完,李齐沆一抹嘴,“春雨,俺还要写文章,你莫管俺。”说着提着书箱进了屋,炕桌搬过来坐好了打开书箱,“哎呀,忘记了!”李齐沆又把剩下的六钱多银子也翻了出来,“春雨、春雨——”

春雨闻听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面汤,“渴了吧,急得跟啥似的、忘了喝面汤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把碗放在李齐沆的跟前。

“忘了忘了,春雨,还剩下点钱,喏,你收着。”

春雨接过一看,真的剩的不多了,“下次出门得多带些,路上受制了吧?”

李齐沆嘿嘿笑了,“哪里哪里,这个是在太原府府给你买的。”说着从书箱里拿出绿缎子包袱递给春雨。

“哎呀!这么漂亮的绿缎子!真的没见过!”春雨被这漂亮的绿缎子给唬住了,一下子不敢去拿,“这里面是啥呀?”

看见春雨被吓住了,李齐沆有些得意,“给你买的衣裳,拿着吧。”

“衣裳!这包袱皮就是绿缎子的,这衣裳得是啥样啊?”春雨完全想象不出这是啥样的“宝贝”,愣了愣,总算明白这是小舅给自己买的衣裳,脸立刻通红起来,双手接过衣裳转身就跑回东屋,把门栓上。

李齐沆笑了笑,端起面汤喝完把碗送到灶房回来也把门关上,坐在炕上心里把考试的三篇文章慢慢回想,准备写出来明天让大家指点。

春雨把绿缎子包袱放在炕上心里激动得直打颤,伸手把窗户也关上,这才小心把包袱皮儿解开,“哎呀,怎么这么红!真的没见过这么红的颜色啊!还是缎子的,上面还绣的牡丹花,绣的太好了!颜色太漂亮了!”

春雨拿起衣裳仔细一看,脸又红了,“哎呀妈呀!这是媳妇穿的、俺一个姑娘家的怎么穿?”春雨又羞又气,转念一想,“莫不是想让俺出嫁的时候再穿?是咧!”想到这儿,春雨羞得抱着衣裳头都抬不起来了。过了一会儿,春雨一个人笑嘻嘻地抬起头来,“先试试,反正没人。”扒在窗户上看看,院门拴着的,跑到门口从门缝里瞄一瞄,西屋也关着门,“又写文章、又写文章,这考试前写个没完、这考完了还是写,还有完没完了?你好好写去吧,正好俺要试试衣裳。”

春雨栓上门蹬了鞋上了炕就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这大白天的脱了外衣就剩下贴身的小衣,自己这一阵子心慌得出了一身汗,这两件小衣都有点儿贴肉了,虽然没别人,春雨看着自己的身子还是羞得脸一阵发烫。

害怕身上的汗污了衣裳,又翻柜子找出一块干净布子擦擦身子,一边擦着一边心里笑话自己,“羞不羞?”于是又是羞得满脸通红。仔细擦了身子就站在炕上,先穿裙子。春雨的腰身匀称苗条,每每叫同伴笑话风吹得折断,这个裙子的腰身咋就这么合适?春雨双手前前后后摸着自己的腰身、前前后后看着裙子,裙子下摆前面一朵大、两朵小的牡丹花都是粉黄色的,花叶是绿的,在红缎子的映衬下鲜丽无比。身后下摆是两朵不大不小云过天青的牡丹花,说不出有多鲜活。

春雨在炕上走了一个来回,细细的腰肢扭动着、修长的双腿带着裙摆摇动,如同风儿吹着牡丹花晃着,春雨觉得自己好像就在花丛里走着——不是,自己就是一株美丽的牡丹花。

“哎呀!这还光着身子呢!”春雨羞得赶紧捡起上衣穿起。窄窄的下襟儿可可裹住细细的腰身,细细的领口贴合着长长的脖颈,纤瘦的肩膀也让缎子裹衬着变得溜溜圆。这样的衣裳,唉!咋啥地方都是贴身的呢?就是……春雨想起有一次在庙会上看见一位年轻的太太,她的……就是那样的。当时啊,羞得不敢正眼看人家,又忍不住偷偷多看几眼,真的很好看啊。春雨咬着嘴唇想了想,又趴在窗缝上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听听西屋,也没动静。春雨把上衣扣子解开,伸手到身后把束带松开了些,感觉到能美美的喘着气了,春雨不禁一阵心跳。又把扣子系好,再一看,“唉呀妈呀!这哪能见人啊?”

右肩膀上绣着一朵粉色的牡丹花,下襟上绣着两朵黄色、粉黄色的牡丹花,颜色鲜艳,更加衬托出胸前的隆起。

“这个衣裳不能穿。”春雨又急又羞,“这可难为死人了。”站在炕上一动不动半天,春雨觉得就是不在外边出去穿,在家里穿不是也很好吗?而且,这也许就是他给买的……想到这儿,春雨又羞又高兴,在炕上走来走去自己前后乱看。

西屋一直没动静儿,春雨自己一个人折腾到太阳西垂了这才作罢,把衣裳脱下重新包起收好,穿上家常的粗布衣裳准备晚饭。一边做着饭一边心里乱想,“这次考试到底是考中了没有?要是考中了这是不是官太太的衣裳啊?要是没考中,这是不是要……”,想来想去没个定数,心里又生起李齐沆的气来,这个破书到底读了个什么名堂?

吃晚饭了,李齐沆已经把三场的两篇文章默写了好了,还有一篇一会儿再写。心中全是经史子集的之乎者也,春雨特意做的饭也是味同嚼蜡。看着又变成半傻子的李齐沆,春雨心思转了半天也不敢多问,最后忍不住问了句衣裳多少钱买的,李齐沆想了半天总算把八个股在脑子里挤开一点地方,“五两一钱二分银子,人家想多要也没了,就剩下这么多了。”

春雨听了差点儿把碗扔了,“五两一钱二分银子!能买一亩地了!”春雨吓了一跳之后觉得这个衣裳是值这个价钱的,整个曲沃县城估计没有第二件,好是好啊,就是啥时候才能穿啊?春雨瞟了一眼正在嚼蜡的李齐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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