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新婚燕尔
入夜,回到蓝沁别墅,鄂家女拉着我进入大客厅。厅内华灯璀璨,红幔低垂,一派喜庆相。跟随我们进来的庆昆和他身后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在我们面前整齐排列着,一脸整肃。
庆昆上前一躬身道:“庄先生,由于弟兄们看护不善,令教主的夫婿失踪,罪责所在。本来要赔上他们四条人命来赎罪,又恐先生过于受刺激。弟兄们只得小惩大戒,望先生原谅。”
庆昆说罢一摆手,四个青年男子出列,齐刷刷地朝我恭身施礼道:“在下看护不周,请先生见谅。”
他们说着,都拿出一柄小匕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每人小刀一闪,都剁下了自己的小指头。然后,又朝我恭身施礼,退入队列,任由手上的血往下流。
我大惊失色,“这,这是干什麽?”
庆昆一躬身道,“希望先生好生看待我家主人,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众人齐声称谢道。
然后,众人在庆昆的带领下齐刷刷地走了,敞亮的大客厅里仅剩下我和鄂家女。我不由怒道:“你们这里怎么总透着邪乎,为什麽事情总是弄得血淋淋的。”
鄂家女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不是因为你,这些兄弟们流血流汗地跟在你身后。还玩什麽失踪。为什麽要离开我?为什麽那么嫌弃我?”
她怒叫道,举起手就要甩我巴掌,但对着我发怒的眼眸,她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随之而来,她一下一下抽着自己的脸,一句一句地叫道,“你这个死女人”、“你这个贱女人”。然后,又开始撕自己身上的婚纱,雪白的新娘婚纱霎时被撕得乱糟糟的。她又开始抽打自己的脸,边叫骂着,“恶女人”、“贱女人”。只见她头发蓬乱,双眸通赤,近乎疯癫状。
我看着不对劲,心头大震。忙一下搂住了她,紧紧地抱着她,眼泪不由地流淌下来。“不要这样,请你不要这样…..。”我哽咽着道。
她嚎啕大哭起来,边捶打我的胸脯,边叫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呜呜咽咽地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没有你会死的。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自己怎么办?哦……。”
我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哭着、捶着。不知几许,她哭着、喊着,人软塌了下来。我忙抱起她走进寝室,把她,轻轻放在红红的大床上,轻柔地吻着她的嘴唇,撸摸着她的脸,理顺她凌乱的乌发。渐渐地,她似乎累了,沉睡了过去。
我替她脱了鞋,轻轻扯掉她身上破损的婚纱。替她摆正身子,让她睡得安稳些。望着她红肿的脸庞,我心里一阵阵酸痛,忙弄来温水和毛巾替她轻轻擦拭脸上的瘀痕。这一夜,我合衣躺在她身边,渐渐地也迷朦地睡着了。
酣睡正沉,忽听得一声尖叫。我腾地跳起来,声音来自卫生间。忙奔过去,只见鄂家女瞪视着镜面里的自己,双手摸着脸惊恐地叫喊着。我忙搂住她,道:“没什麽,没什麽。昨夜你酒喝多了,弄伤了自己的脸。过几天就会好的,就会好的。”
此刻,她的脸红肿得厉害,嘴唇都厚重起来。鄂家女任由我搂抱着,幽幽地道,“我昨夜没有醉,怎么弄伤自己的脸我很清楚。如今,我的脸变得这么丑,这么难看。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她说着,抽泣起来。我忙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很美,现在这样也很好看。真的,一点也不难看。”
她猛地推开我,怒道,“你不用安慰我,原先我脸没有伤到的时候你就躲得远远的。如今,我的脸变成这个样子,还能留得住你吗?你滚,现在就滚。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我又一把搂住她道,“你现在真的很美。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安慰你。人的美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心。你如今为社会、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善事,脸也变得比以前柔和漂亮了。”
“真的吗?”鄂家女望望我,又望望镜面里的自己。我不顾她是否会痛,把嘴贴在她有些肿厚的红唇上,柔柔地吻着,渐渐地激烈起来。她热烈的回应我的揉吻,手摸索着要解开我的内衣。我用力抱起她,回到大床上,新婚燕尔的温柔这才真正开始。时逾几许,阳光透过红红的窗帘在房间里洒下一片红光。我和鄂家女依偎着,沉酣于又痛又甜的梦乡里。
艳阳漫空,我醒来鄂家女不在身边。我怕她又会有什麽过激行动,忙穿戴洗漱后走出寝室。那鄂家女正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身着粉红色的薄绒睡袍,对着粉盒盖上的镜子照着自己的脸。脸腮依然红肿着,她拿着铜铃摇了两下。我坐到她身边道,“没关系的,这几天我们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等你脸上消肿后,我们一起去度蜜月。”
“真的,我们去度蜜月?”鄂家女兴奋起来,“去哪里呢?我们去美国,或去意大利?”
我笑了,“还是去法国吧。我早就想去参观那里的艺术殿堂—卢浮宫。”
“好,听你的。”她笑道,搂住我亲吻。随即“吆”一声,松开了。嘴唇如此肿胀还会不痛吗?
鄂家女的两个私人医生进来,看见主人如此不堪的尊容,立即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我。
鄂家女忙摆了摆手道:“是我自己弄的,不关他的事。”
一个女医生忙着给鄂家女敷弄脸上的瘀肿;一个女医生拉着我就往外走。我随着女医生来到别墅外的草坪上,她才停步伫立。她转身怒气冲冲瞪视我片刻,遂叹息一声,垂下了眼帘。
“我们不知道你对她是如何想的,但我们知道她为了你付出了全部。你知道吗?你失踪的几天,她没日没夜地在寝室里转悠,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教主如此愰惚,如此六神无主。我们给她注射镇静剂,服安神药都没有用。她只是日夜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动,以致后来她竟然掏出那把小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我们才冲进去,把枪从她手里夺走,才没有酿成一场大祸。你应该知道,倘若她自杀身亡其后果何等严重。她在贵国的巨额投资;她的那些对她忠诚不二的死士;还有她那刚走上正道的鄂氏家族。你不能再玩这种失踪的游戏,她真的会发疯的。请你对她好一点,为了她,也是为了你自己。纵然她有种种不是,她对你是真心的。唉,真的很危险。倘若不是那个上海大律师出主意,把你找回来,直接参加婚礼仪式。一切都很难收场。好好待她吧,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那女医生走了,我依然伫立不动。离开她远遁,想过有意外,没曾想会如此惨烈。晨光和月亮平分的空际,白絮般的云团缓缓翻卷。我的魂魄似乎也升腾而起,依附于空虚而散漫的云翳里,如此虚幻飘渺不作边际。
“庄先生,是你吗?庄先生…..。”一个六十余岁男人的呼唤把我的魂魄从云端唤了下来。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那人笑了,是很谦恭的笑。“我是鄂总的舅舅….。”
“你是鄂总的亲舅舅?”我温和地问道。暗想,鄂家女不是说让她在上海的亲舅舅做我们的证婚人吗?怎么,昨天作为证婚人上台讲话的人不是他,而是司徒平复大律师?程鹏作为我的伴郎一直在我身边;小斯斯是新娘的伴娘,也陪伴在侧。怎么就没有看见鄂家女的这位舅舅。
那人有些尴尬地道笑笑,“上个月,她的亲舅舅患肝癌已死在医院里,医药费和后事的操办都是这个外甥女出资费力办的。但她也太不待见我们这些穷亲戚,虽说她母亲原先只有一个亲哥哥,上个月过世,我们也尽心尽力了。她只让人给我们她母亲的两个堂兄弟每户五十万就了事。她那么大的产业,怎么这么小家巴气的。你是她的夫婿,听说她对你最好。帮我们劝劝她吧,多多看顾我们这些上海的亲戚吧。”
每户五十万,不少啦。这个男人怎么如此蛇心不足呢?真丢上海人的脸面。我微微一笑道:“我说舅姥爷,鄂总的事从来都是她自己说了算。不要说伊不会听我的,就是听我的,我也不会向她伸手。阿拉上海人要过好日子,都是靠自己拼搏实干。伸手派的相式,上海人是做不来格。”
“那你格那辆跑车不是伊送格么?也有五十多万吧。”他也用上海话与我道。
我惊疑地道,“侬听啥人讲的,这是她捐赠给阿拉市局的公用车。侬勿要瞎三话四的。算了,侬有啥事体自家跟伊讲,我就不奉陪了。再会吧。”
我赶紧滑脚,内心暗自为鄂家女叹息。仅有的一个亲舅舅已过世,留存的这些远亲又这样拎不清。她在鄂氏家族也无兄弟姐妹,本家的大都为利益驱使,甚至还会刀枪相向。如此看来,鄂家女也是个孤寂的女人。
回到大客厅,寂静无人踪影。我欲回寝室再躺会儿,旺达管家过来,“庄先生,夫人请你过去共进早餐。”
餐厅,鄂家女已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我入坐后,她朝我望了一眼。“刚才那个人,你不用与之搭讪,我已让人把他轰了出去。怎么,同样是上海人,你和他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上海人也有优劣之分。有太市侩的,唯利是图;更多的是务实、勤俭过日子的。”我笑道,“我父母就是个豁达的,但并不节俭的上海人。他们至少不会向他人伸手。其实许多上海人是很要面子的,就是在家里啃咸萝卜,在外也是衣着鲜亮。塌台的事不愿做,也不屑做。伸手索取就是塌台的事。”
遂想起父母至今不能相认,我心酸酸的,早餐吃得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喝了一杯牛奶,就回寝室躺到床上去了。
逾后数日,鄂家女脸上瘀肿消退,恢复了美丽清绝的容颜。姜生与南方航空公司联系了去法国巴黎的包机。我拎起几件常穿的衣服丢入黑皮箱里,就算完成行装的整理。鄂家女在小斯斯的帮助下,弄了两大箱衣服准备上飞机。我劝她们不要弄这么多衣服在身边,人在旅途,而不是去开服装展览。再说巴黎服装领军世界潮流,还是在那里弄两件合身的便可。
鄂家女顿然把那两只大衣箱一丢,搂着我连连吻了两下,道:“什麽衣服也不带。随身着装,到巴黎挑好的。”
小斯斯欣然点首,她遂把程鹏要她送过来的礼品拿出来放在靠墙的台案上。正是那座在福州购得的寿山石蓝牙的摆件。鄂家女看着很是喜欢,又在我脸上连连吻着,我有些尴尬。小斯斯见我们如此,忙托辞跑了出去。
乘坐南方航空公司的小型包机,居中的大机舱内只有我和鄂家女。两位空姐不知到哪个小机舱里歇憩去了。由于晕机,我登机前已服下两粒药片,此刻正躺在大型的沙发里瞌睡迷糊。蓦地,鄂家女一下蹦跳起来。“哎呀,哎呀呀。”
我惊出一身冷汗,她不要在这几千米的高空再弄出什麽事来,性命攸关。急问道:“你怎么啦?”
“我忘记啦,今晚已邀请你父母到我们蓝沁别墅来与你相聚。可我们现在已在去巴黎的旅途中,那该怎么办?”
我脑袋嗡地一下,连忙跳起来就要到驾驶舱去。鄂家女忙拽住我道:“你要干什麽?”
“让飞机飞回去。反正是包机嘛。”我道。
“不行,如此莽然回去,会扰乱机场调度的。”鄂家女道,“这样吧,等我们从巴黎回来,再上门拜会你父母好吗?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
我颓然坐倒在沙发里。心道,这不是白相人嘛。你这个魔性不改的恶女人。喏大世界几度光阴?唯自畅虚怀莫嗟天机,抑或是我魔障羁绊的宿命使然?
法国巴黎这座世人瞩目的城市是现代繁华时尚和远古幽悠典雅融合一起的人类聚合地。我们居住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宾馆里,这是我的建议。我不想让自己陷于喧哗浮躁的境地,做个自由自在游逛于名胜古迹各个景点的旅游达人这才有趣,不是吗?
到达巴黎的次日,我们便去卢浮宫参观。如何购得门票,如何包下一辆劳斯莱斯轿车,这些都有鄂家女操纵。我感觉一夜之间我们所住的旅馆似乎特别的热闹起来,我怀疑鄂家女那帮忠实的死士是否也跟随着来到了法国巴黎。
卢浮宫这座艺术殿堂确实有众多令人惊羡艺术珍品,令人大开眼界。当我来到展示着中国古瓷、古鼎的地方,内心很不是滋味。这里很多展品都是八国联军侵略我中国时掠夺过来的,看着一个被精美玻璃盒框住的那只乾隆时期的粉彩刻水仙花卉纹盖碗,又望望旁边那只同样被精美玻璃盒框住的元末明初的青花人物琴棋画罐,还有那些中国远古的青铜周鼎。远渡重洋摆列在异域他乡,是它们的可怜还是我中华国人的悲哀?我联想到那座被焚毁的曾被这里法国文学大师维克多雨果称为园中之园的北京圆明园,心里沉甸甸的,已了无继续欣赏的兴致。
“我们走吧。”我兴意索然地道。对这些原就没有多大兴致地鄂家女欣然答应。“你怎么啦?这么不开心…..。”
我摇摇首,也无意作答,但她随后的言语却让我震怵。“是哪些东西让你心烦的,我把它砸碎了给你出气怎么样?”
“哎哎,这里是法国的最高层次的国家展馆。你千万不可乱来。”我连忙拖着她远远走开,“你知道吗?这里的展品大多是天价,少则几百万、多则上亿美元。你想砸,这不是发疯吗?”
“我才不管呐,谁让你不高兴我就毁了它。”鄂家女嘟了下嘴道,随即她杏目一闪,“怎么?这些东西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弄上几个来给你解闷好吗?”
“不不,我都不喜欢。你不要乱来。”我愈发心内发怵,忙拉着她急急地出了卢浮宫的大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遂后,我们坐着黑色劳斯莱斯轿车行驶在香榭丽舍大街,鄂家女接听了一个手机电话,神色凝重起来。我问她有什麽事,她摇摇首也不言语。凡是她不愿说的,我从来不勉强。我望着窗外巴黎城区的景致,默然无语。
“先生,夫人。埃菲尔铁塔到了,是否下车游览一番?”兼职导游的司机笑问道。他是个留学法国的中国籍学生,学成后并不忙着回国,就学着找了一份工作。鄂家女怎么找上他的,这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是我们此行最理想的导游。
我看了看鄂家女,她在看我的意思。我便微笑道:“你就开着车带着我们在这巴黎城内的各大景区兜上一圈,我们沿途观赏就行,也不下车了。”
这姓李的小伙子驾驶着黑色轿车,驶往他认为很值得瞻顾的地方。每到一个景点,他都会放缓车速让我们坐在车上也能尽情观赏异国著名的旅游景点。遂后,我们在一个叫艾森堡的地方用了午餐。在一座大型综合性商场逗留了较长久的时间,让众多女性心仪的巴黎时装似乎没有引起鄂家女多大的兴趣,她仅挑了两套时装买了让跟随在后的导游小李拎着,更多的是她拉着我在各个场区转悠,又拿出那只多功能的手机在拍摄、或在算计着什麽。我知道这会儿她不是在旅游而是在参观考察,进军香港开设大型综合型超市是今年她和她家族领导层的一项计划,正在筹备之中。日后她在香港建成的大商场极可能有着这家法式大商场的模相,我想着。她让我在一歇憩处喝咖啡,自己拉着一个大堂经理样的法国人走了。我知道她去找这家商场总头目作深层次的了解取经。
我让那个司机兼导游的小李也坐下喝上一杯咖啡,正与之闲聊间,我忽瞥见了姜生。他正想躲避我的视线,被我瞧了个正着,只得讪讪地笑着来到我的跟前。
“葵龙兄弟,不,不,应该称你为主人或先生。”姜生笑道,“你不要责怪教主,她也不让我们跟着。但族里有规定,教主在哪里我们这帮人就得跟随到哪里。你不要生气,若不是被你发现我们这些人是不会露面的。你如果看着不高兴我马上离开。”
姜生说着就要起身离去,我忙招手让他坐下,又朝那个导游望了一眼。小李忙笑着起身离开了我们,在较远处的位置坐下继续喝着他的咖啡。
我望着姜生稍作思虑便道:“姜生,我和你们教主既然已成为夫妻,我还是无意过问你们鄂氏集团的事情。但我也不想再有乱糟糟的怪事发生。今天上午,你们教主接到一个手机电话后神情不爽,不会又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姜生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什麽事的。教主与你成婚后一直很开心,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很开心,怎么会有事呢?你放宽心,与教主开开心心地度蜜月,这是头等大事。”
我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道:“姜生,你不要上人下人地乱叫。你告诉你的那帮人,还是叫我亦夫警官就行。还有,令你们教主皱眉头的事肯定不是好事。你不想跟我说,我也不勉强,但我既然是你们教主的丈夫,如果有什麽对她不利的大事情,你们必须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她是你们的教主,还是我的妻子,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你说是吧?”
姜生竟然热泪盈眶,道:“亦夫警官如是说,太让我们感动啦。只要亦夫警官好生看待我们教主,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点点首,微微笑道:“哦,何必说得如此严重。你且隐去吧,你们教主快要过来了。”
姜生深深鞠了一躬,迅速离去。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感叹,鄂家女如此纵横捭阖,肆意妄为,竟然有这么多忠诚于她的下属,或许她的人品和性情并不那么灰暗?欣赏他人也是一种美德吧,我是否应该多观赏抑或说发掘她身上美好的东西?
我正想着,导游小李走过来,再一看那鄂家女也满脸笑影地过来了。“怎么,取经成功啦?”
鄂家女一下搂住我在我脸上胡乱吻着,我忙推开了她。她笑着一摆手道:“你们都给我听着,明天我们回上海,你们随同乘包机一起返回,不用再躲躲藏藏的。”
导游小李正惊愕这位女雇主为何对着空间发话,更令他惊讶的是她的话音才落,周边一下出现六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站立成一排后齐刷刷地朝她行礼,随即又朝我行礼。
“我说夫人,你先回吧,我再逛上一天就回去。”我笑道。
鄂家女的脸色变了,我发现姜生和这帮随从的神情意外地紧张起来。“不行,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她见我默然不语,遂笑着对导游道:“小李,明天你再驾车陪我们走一天,把还没有到过的好景地都走上一圈。然后,我们到飞机上去休息可好?”
她后面的话朝我说着又搂住了我的脖颈,我尴尬地朝众人望去。谁想那些人全都转身背对着我们。我还是把她拉开,在她耳边低语道:“这里是在公众场所,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她吻了吻我的嘴唇,一笑松开了手。我赶紧用绢帕擦了擦脸,拉着她走出了这家大商场。时值斜阳黄昏,梧桐树的黄叶飘落满地。
黄昏时分,当我驾驶着黑色吉列轿车进入上海西南的君华新城,依然是群楼高耸住宅区。豪阔的门面,商铺林立的沿街。竟然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酸酸甜甜的。鄂家女似乎在偷窥着我的神情,我故作镇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当我与父母和大儿子相见,他们没有惊讶和意外的感觉,好像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没什麽可以大惊小怪的。我尽量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拥抱着年老的父母,又问询儿子学习情况,他们回答着,都是那么兴高采烈。
我惊疑地望了鄂家女一眼,她只是抿嘴而笑。我赶紧把新媳妇引见给父母,母亲拉着她嘘寒问暖的十分亲热,已读三年级的儿子跟着她叫阿姨,脸上没有一点责怨的不悦之色。如是状况。我当然很高兴。
随后的晚餐,旺达管家出现了。他带领一帮人把精美的餐具和精美的菜肴摆上了餐桌,还摆上两瓶价值不菲的红葡萄酒,然后都悄然而退。我朝餐桌上一看,估计是从哪个名酒家整桌搬过来的宴席。鄂家女殷勤地招呼我父母上桌,又拉上了我那个大儿子。名头煊赫的鄂氏家族教主在此时成了孝敬老人的乖乖女。
我心神不定地用过晚餐,随父亲来到客厅。我望见旺达招呼众人收拾餐桌,时不时地与我母亲交谈,彼此似乎很熟络。鄂家女被我大儿子拉着去了他的房间,不知要向新妈妈显摆什麽。
“你能死里逃生,又娶上这么一个身世显赫又为人谦恭有礼的媳妇,为父也为你高兴。”父亲笑道,“既然已是夫妻了,要好生待人家。女人嘛,有时会耍耍小脾气,你顺着她一些就好啦。不要总是强头倔脑,一本正经的。”
我点首应诺,暗忖父母对这新媳妇到底知道多少。渐渐地我从父亲的谈话里得知,在我和鄂家女去法国巴黎度蜜月期间,旺达管家带领几个人已多次拜望过我的父母,并让我父母参观了新媳妇在上海的几处大产业,还把鄂氏家族在外境地显赫名望和雄厚财富着实吹嘘了一番,当然都是正能量的介绍。并把我与鄂家女的相见相识说得那么浪漫而美好,哄得两老心花怒放。至于我那大儿子,一台新电脑几个新型超高级的电动玩具足以让他认可他父亲的新生活。最让我父亲信服的是旺达管家忠实而勤恳的生活态度,庆昆等人一丝不苟的作事行径,这些品质的显现都是真的,一点也没有掺假的成份。
随后父亲告诉我,我的前妻在去年再次结婚,夫君是上海一所重点中学的化学教师,人很不错,我父母都见过。但就在上个月,他们夫妇俩带着我那个小儿子来拜见我父母,说他们合家都要到新疆石河地区去定居,因为夫君在那边找到薪金更为丰厚的研究工作,前妻将携儿同往。后经我父母劝说,前妻同意为了小儿子今后着想,同意人先去,户口仍留在上海。我知道,前妻幼时就是在新疆石河那里长大,那里至今还有她的老母亲和兄弟姐妹,她随夫前往应该是心甘情愿的。是我对不住她,让她经历了丧夫再嫁的伤痛。如今她有了好的归宿,我内心稍觉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