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节

作者:飞雪梨花    更新时间:2015-06-30 00:30:09

“姐,你已经到了那个路口了吗?好,你只要再稍稍等一等,我马上就可以到了。”

驾驶着一辆血红色轿车的何霁莲,打完电话,把手机放到挡风玻璃前,再轻轻踏下一点油门踏脚后,一抹血红色即在两厢闪着粼粼波光的河岸,及在,岸上的白石堤两边拥着的丛丛花树之间飞流疾驰。

减慢车速,向右拐,血红色即上了一座大桥。穿过大桥,下桥后,车速又加快了,于是,在车内看着前方一个黑点,迅速膨胀成一个黑影,黑影继续在飞快增大,接着,扑面而来的是挺立在一旁的尖顶高耸的教堂。由于车速较快,教堂前的大片如茵的草坪,及排立在草坪前的铁栅栏都急急地向后退去。一路的景象,都如横放的纺锤,前面一头是个小黑点,小车一路上飞驰而来,像是在撑开天地之间一张无形的外壳,使被遮蔽的景象愈见愈大,过其身旁时,景象是顶天立地的,随后,迅猛远去间,很快到后方时又合闭成另一头的小黑点,街景像是又被无形的外壳弥合上地遮掩掉了。血红色再向前面的一个有喷水池的广场流去,到广场旁的一个十字路口,亮着的红灯使血红色轻轻停住。当何霁莲刚把洁白的手套拉拉好,信号灯已转为绿灯了,血红色即又向前飞流而去,当过了几家颇有气派的豪华商厦门前,再右转弯后,何霁莲就看到了亭立在远处第二个路口边的,长髪越过肩,飘散在胸前,身穿着一身深青色盖脚长裙,下着白色凉鞋,两手垂捏着拎包带在娴静地等待着的姐姐。

很快,车就稳稳停在何雨莲的面前。雨莲打开车门入座,刚关上门,车即刻又飞驰了。不久,车就上了高架,拥入到一片斑斓的,长长而又曲曲折折的车的洪流里去。

“姐,我已经好久没有开过车了,今天过过瘾,开得真是开心呢!”

“今天公司里怎么让你来开这车了呢?”

“今天钟总特意关照我去办事,所以是他主动让我开这辆车的。”

“你今天有事,还要送我去,这怎么好。”

“姐,今天我无论如何是一定要陪你去的,我也要听听警官对这件事的介绍。姐姐出这样大的事,我,或者是家里,是不该很不清楚的。”

“那不要误了你要办的事了?”

“没关系,事情我刚才已经先送谷德青去办了,她办得顺利我就不去了。不行,我再马上赶过去。”

“那就算了,你别送我去了,我怕误了你的公事!”

“姐,在你的面前,我是不会不负责任的,只要她一来电话我就去,你就尽管放心吧。”何霁莲说着,注视着前方没有再讲什么话。

血红色的小车,经过长时间与洪流一起的流动,到了一个匝道口就沿道口下滑,然后,渐渐地行进在一条人车越来越少的市郊结合的公路上。不知再过了多少时的路程,当何雨莲猛见到,在自己的面前闪出一条,在两排的小树间安伏着蛇行般伸向前方的蜿蜒道路,抬头又见到道路的尽头衬着一色的蓝天,蓝天里印着一排参差不齐,但错落有致的群楼轮廓时,她对面前的景象深感是多么的强烈,更是令她催生多少的,由哀伤而引起的唏嘘。

“霁莲,车开慢点。慢点,慢点,慢点呀。”何雨莲连连地跟霁莲说道。

“为什么?”霁莲在减慢车速时,侧过脸来看,见姐姐将头紧贴在车窗上全然不顾地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路面,不觉好生奇怪。

“姐,你在看什么呀?这里空空荡荡的!”霁莲十分纳闷的问。但雨莲好像听都没听到她在问,神情依然是目不转睛,心情是忘乎所以地紧看着路面。

过了好一会,雨莲才轻轻而缓缓地说道:

“那一天,就是在这里,风狂雨猛,劈雷震耳,好像要掀翻,要撕毁整个天地一样的雷雨,把小伞吹得里外翻了个身,那时,我吓得简直要哭了,喊了一声“妈呀”,就浑身抖嗦,再也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里,他把你硬推上了车?”霁莲有所感悟地问。

“是的。”

见姐姐勉强应答了一声,仍还紧看着路面,始终沉浸在回忆当时的情景里,霁莲也就一声不响地稍慢的开着车。

当何霁莲将车拐过一个弯道,突见到公路旁出现一层层的,高高低低密密杂杂相拥的树丛。树丛的前方依然有个电脑彩票销售台,依然有着一把撑开的大遮阳伞时,何雨莲轻轻要求道:

“霁莲,可以的话,把车停到那把大遮阳伞附近吧。”

在何霁莲默默把车停稳在离大遮阳伞十几步路的地方,何雨莲即打开车门走到遮阳伞下。此时,遮阳伞下竟也无任何的人,何雨莲一手紧抚着伞柄,抬头瞭望。

只见前面,依然是长长一段逶迤地伸展着,并是粉色黛瓦的围墙。围墙后,几层横贯地相衔接的彩绘飞檐楼阁,仍紧密地依偎着,而零星的游客,出入在围墙中间的月洞门间。再看天边,颠连起伏的绵延山峦,已不再像那天似的被薄纱般的,乌乌濛濛的灰白雾气云遮雾障;山岭间,也毫无苍苍茫茫的烟雨蒙罩着,阳光下,更可见,挺现出的突兀的山姿岭影及其身披着的苍颜黛色。那似在层层推开而去,却又是凝固了的波浪线条联接成的连绵山坡,是一片的碧波翠浪,看去,甚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自然中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安逸、悠然。但,渐渐的,何雨莲低沉着头,心胸起伏不止,在黯然失色里浮现出一层层的哀伤神态,她还将目光悄悄投放到自己手臂上的刀伤处,而手腕上环戴着的玻璃珠子,在阳光下发出晶亮的光泽。

见姐姐脸色越来越难看,霁莲赶紧扶起姐姐的手臂说道:

“姐,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然而,何雨莲轻轻摆脱霁莲扶着自己的手腕,坚决地直朝另一边的高高低低密密杂杂的树丛投入进去,霁莲自也紧跟着踏入其间。

一进入树丛,便见一级级的石梯排列而上,拾级向上了没几节,霁莲跟着雨莲跳到左侧的小道上,再向前跨过二、三步,雨莲停住脚步呆呆地盯着地上看着,霁莲也即注视着地面。显然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至今,一团板结的泥块地里,竟还像是化石一样的刻印着当时泥泞中留下的些许翻滚过的印痕与影迹。

“这里!就在这里!当时,就在这里,我拼命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有谁来救我啊!!”何雨莲猛抬起头,带点颤声的喉音这么说时,霁莲看到姐姐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姐,你……,”霁莲赶紧抽出纸巾,踏上一步,一手扶住姐姐的身体,同时递上纸巾给她。

雨莲接过纸巾,轻擦着盈出眼眶的泪水,继续说道:

“要不是最后我……,最后我……,我在这里拼力把方包扔出这一排的树丛,引进警察来,我真的……,真的……。”说至此,雨莲是拼命的摇着头,难以接受这,至今乃至永久的令她心寒胆战的一幕。

“我恨死那个沙力了,是他害了你。”霁莲气愤地说道。

雨莲显然很不愿霁莲如此憎恶沙力,就劝阻起来:

“霁莲,你别怪他,虽然他是有不应该的地方,但是……。”

“姐,你还要帮他说话,你还在大大方方的原谅他!”

“霁莲,他也有他当时的想法,我们就理解理解他吧。人,谁没有说错过话,做错过事情的时候呢。既然都有,为什么对他就不能原谅呢?”雨莲不断地央求霁莲。

听雨莲所说,不想霁莲更加地气愤:

“姐,你既然这么深刻的理解他,还要诚心诚意的原谅他,那么你嫁给他呀!你就嫁呀!为什么嫁又不肯嫁了呢?!他不是到现在还在追求你的吗?!”

“霁莲,你怎么这样不懂得我的心思呵。唉!”雨莲说时,急得顿了一下脚,而眉眼间随之现出了欲倾诉而不能,求知己却无奈的失望神态来。

“姐,我们走吧,走吧,为什么还要到这种既可恶,有叫人伤心的地方来呢!走吧,走吧!”何霁莲嘴里嘟嘟哝哝地讲着,并半拖半拽着姐姐,就走出了这高高低低密密杂杂的树丛。姐妹俩一上车,霁莲即开动车,拐上公路后就疾飞而去,在这条公路上何霁莲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霁莲,到了,到了,把车停在前面那棵大树下吧。”何雨莲指着前面的一棵树说道。

按雨莲的指点,血红色轿车轻轻的停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车门开后,姐妹俩一起下车,用电子锁锁好车门,两人携手,越过公路,向对面的派出所走去。

当姐妹俩一踏入派出所门内,迎面走来的刘警官,他眼快地一下子就认出了何雨莲:“何雨莲,你来啦,快,快到我们招待室去吧。”

当刘警官见到站在雨莲身边的霁莲,穿着一式一样的一身深青色的盖脚长裙,下穿也是相同的白色凉鞋时,就笑说道:

“哦——,不用多讲了,不用多讲了,你们当然是双胞胎姐妹了。你们俩并肩站着,都是一身深青色衣裙,相同得使我感到,在我面前就像放着二瓶‘双妹牌’的花露水一样。嘿嘿嘿……。”

刘警官比喻地打趣话,说得姐妹俩也一起颔首笑了。

见到李先丽正从楼上下来,刘警官就告诉她何雨莲到了,并吩咐李先丽先去拿资料,然后再一起到招待室去谈吧。李即应答,好呀,好呀,你们先去,我拿了资料就来。

在姐妹俩与刘警官一起进入招待室不久,李先丽拿着一叠卷宗袋也进入了招待室。

姐妹俩刚坐于桌前,李先丽已把两杯茶水放到她们的面前,坐着的刘警官关心地问何雨莲,说是:手臂上的刀伤怎样了?好像问题还不算大,是吧?

何雨莲也即告知,嗳,到今天都没有什么变化,看来是问题不大了。并连连谢谢关心,说,上两个月,你们还打来电话,对我问这问那的深表关注的呢。何雨莲边说,边抬起手臂给两位警官看,同时表示着心里的感激之情。

“小何,今天我们请你来,是要你帮助我们确认一下犯罪嫌疑人。”刘警官说着,拿起桌上的卷宗袋,从中倒出几张相片来。李先丽则摊开记录本开始做起记录。

当刘警官把五张相片推到自己的面前时,何雨莲立刻看到其中三个怎么也忘不了人像。

一个是,方脸、浓眉、睁着一对突出如河马眼眼睛的人;一个是,肥耳胖脸,大嘴巴开合得像蚌壳那样的人;一个是,脸面精瘦,戴着一付宽边眼镜,眼睛眯如缝线的人。另两个因没见过,雨莲伸手把那两张相片就移开到一边去。然后,只见剩下的三张人像,在雨莲看来仍然如虎狼般的凶恶,似恶鬼样的狰狞,还个个在虎视眈眈地逼视着自己,就像还要跳出相片向自己猛扑过来似的。

“刘警官,这三个歹徒都抓捕到了吗?”何霁莲也对面前的三张相片细细地看了半天,忽抬起头来望着坐在对面的警官问。

“是的,是的。五张照片上的人都已抓捕到了。这三张照片上的人,”刘警官边讲边拿起何雨莲在桌面上推过来的三张照片,继续说道:

“他们的情况是这样的。这个方脸大眼睛的叫徐放。胖胖的人叫吴小龙。戴眼镜的叫于月芒。这三个人都是无业人员,却经常喜好大进大出的豪赌,有了钱就肆意挥霍。他们也有过多次的抢劫和欺诈行为。事发那天,他们参与了地下赌场的豪赌,几小时内输得很惨。这三个人,吴小龙是在另一项犯罪调查时被追索到的,徐放和于月芒是他交代出的,这样,我们才最终破了这件案子。”

这时李先丽插入话题顺应说道:

“那天他们输了五万八,还欠了赌场二万多。因为他们是赌场的常客,赌场也同意他们三天内付清欠费,但须付利息。如果三天内还不能付清,则利息加倍,所以他们当时是急着想早点付清欠费。”

“从那天,他们三人对你的行为来看,”刘警官面对着何雨莲,继续作着他对调查情况的判别:“抢劫行为当是无疑的,但对你小何的人身侵害行为,只能定性为强奸未遂。当然,对他们三人的猥亵行为还是要定罪的,对此,小何,你有异议吗?”

刘警官问后就等待何雨莲的应答。霁莲见姐姐一直低沉着头,只是用纸巾轻擦着眼眶,半饷不作声,就轻轻地问:“姐,警官在问你呢!问你有异议吗?”

像是经过了思考,略过了一会何雨莲才轻声地低沉地答道:

“对只作为猥亵行为来定,是符合当时三人对我的实际情形,对此我没有异议。可是……,我……,我总觉得……。”

“小何,你别激动,也不要太难过,喝口茶,慢慢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刘警官见何雨莲突然显现出神情起伏,欲言又止的状态,即轻声地宽慰她。接下来,刘警官对当时过程中的有些方面及其细节,作了反复的再调查和再核定,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在何雨莲于调查记录上签了字后他们才结束了谈话。

“小何,等我们这个工作完成后,下一步要转入司法程序了,起诉后,你是证人,开庭的整个过程你也一起参加好吗?”

“好的,好的。”何雨莲作着应答,同时四人一起站立起来。

“噢,我们对事发地又去过两次搜查,在树丛里捡到了这三百元钱,此外是再也找不到了。诺,这个钱归于原主你了。”刘警官说着,接过李先丽从一只卷宗袋里拿出的三百元递到何雨莲的面前。

“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们了。”何雨莲接过钱,双手就握着警官的手,说着尽情感激的话。

在收到三百元钱的收据上签上名后,何雨莲也从自己的拎包里拿出了伞和一件折叠好的衬衣。

“谢谢你们在我非常需要得到帮助时,很及时的给了我极大的援助。今天,伞和衬衣我也都带来了,再次向你们表示我深深的感激之情。”何雨莲说着,就把伞和衬衣放在桌上,还向警官们鞠躬致以自己深切的感激之情。

在又一次的相互致意中,两位警官边谈,边送两姐妹来到了门口,在相互挥手谢别后,姐妹俩穿过公路来到血红色的轿车前。

姐妹俩刚关上车门,正要起动车子时,何霁莲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立刻也接通了电话。

“喂,噢,是小谷啊?事情办得怎么样啦?哦,都办妥了,那我来接你回家吧。不过,不过你说得也是的,我就是来接你,你还要等很长的时间呢,还不如你自己叫出租车回去。这样吧,你叫车就叫车吧,发票不要忘了拿,明天我给你报销。今天你事情办得很干脆,明天,我会告诉钟总你办事的能力的。嗳,你又要跟我客气了,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呀。好,再见,再见。谢谢你啦。”

何霁莲在收起手机时,显得很是宽心,竟说道:

“哎呀,她把事情都办好了,就不需要我再跑一趟喽。哎呀呀呀呀!人呀,只要对她说说好话啊,她就开心得不得了,骨头又要轻起来了。哎呀,今后呀,只要我肯多动动嘴,愿意多说说好话,自己啊,就什么事情也可以不用做喽,看来还是要善于用人的喔,嘿嘿嘿……。”

对此,何霁莲好像颇有心得体会地摇着头说着,还显出几分的得意,在正又要起动车子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于是赶紧再次打开手机。

“喂,哪一位啊?噢,是你阿昌啊!你打电话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不仅把二斤的绿豆,赤豆都数清楚了,连二斤的黑芝麻也已经数得一粒不差了呢?那你数了多少遍?结果是多少?告诉我。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觉得叫人数完绿豆赤豆的事是极其有趣的,正说着的霁莲,忽然象忘了身旁的人,竟然敞开心扉,毫无顾忌的猛的昂起头,爆发地放纵大笑起来,狂放无忌的姿态,使一旁的雨莲见了极其的惊愕,这是她从无见过的形象,何曾听到过的言语:

“嚇嚇……嚇嚇嚇……嚇嚇嚇嚇……,”霁莲边因笑得接不上气地喘息,边继续说道:“亏你,亏你想得出,好像还想要来调笑我来啦!你敢!!滚!滚你的王八蛋!……。”正在兴头上忘情地笑骂时,当侧眼望见姐姐正瞪大着眼紧看着自己,霁莲才忽然醒悟地制止住自己狂放地纵情,不再笑骂下去,但仍继续着她此刻的所思所想,“我不想再跟你这种人多讲了,我要挂电话了!怎么?几个月不见,事情办得?……,嚄,已经可以见面啦!那我上次提的四个条件你已经办得差不多啦?!那你,那你哪来那么多的钱?好好好,管你都是些什么钱,我不管,我只要你让我提的条件,件件都满意就是了。啊!已经差不多啦?不行!我衡量的标尺跟你是很不一样的,你认为是差不多的事,对我来讲或许还差得远呢!好好,好的,好的,那你就先把发票和那些彩页广告都给我寄来,我要看个究竟。我要对你买的所有东西感到都确实很满意了,再与你谈我们是否真的可以见面了。好吧,好吧,那我就祝福你啦!嘻嘻嘻……,谁跟你吻别呀!!刷不白的牙齿,洗不干净的嘴巴!离我远一点!滚滚滚滚滚!滚!!”此时,不知对方又讲了句什么样的调笑话,使霁莲再次的大笑起来,“嗳嗨,格格格格格……。”

笑停之后,也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脸上竟还留存着一丝得意与傲气一时还不能收尽的笑意,随即,血红色立刻发动起来,很快在道路上飞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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