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流 东 逝 水
第七章 天涯同命鸟
公社派出所把徐明和马英之间的事情通报给各自的学校，使两个学校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师生们都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平时在众人眼里，优秀和文雅的少年之间会发生这样难以启齿的男女之事来。徐明所在的虹桥中学经过认真研究，决定给予其通报全校，开除学籍的处分。马英所在的虹二中学经过慎重研究，考虑到其是未成年女孩子，认为其是受害者，故最终还是手下留情，决定给予其记大过处分，通报学校，保留学籍直至初中毕业，但剥夺其升入高中的资格，其毕业后直接回家务农。
在被公安机关送入劳教之前，徐明曾提出要和马英见一面，和她道歉。但有关部门以不适当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徐明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走进了劳教所。
马英在家里的压力和社会的歧视下，被迫到县医院做了人流手术，身心备受折磨。转眼初中毕业后，就回到了农村，曾经活泼开朗的她，一下子变得孤言寡欢；曾经美丽可爱的她，逐渐变得憔悴，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没有了昔日纯净明亮的光彩。
中秋节那天下午，秋高气爽，凉风阵阵，马英独自踽踽来到了张家浜，她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小水泥桥，站在桥中间，瞭望两岸的风景，凝视流淌的河水，若有所思。此时的河流上，小木船和水泥船正不断来往，间或有嘈杂的“机帆船”从小桥底下穿过。昔时相会，杨柳依依，今日来思，柳叶枯萎。那些两岸的垂柳，在萧劲的秋风里无力低垂荡漾着，纷纷飘落的枯叶飘浮在清澈的水面，情景儿有点萧索。
“徐明，徐明，您在哪里？”她不禁回忆起那天夜里甜蜜美好的幽会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事过境迁，一切都况如昨日，况如梦中，又恍惚如隔世。。。。。。想到几个月来，家人的责难，邻居的嘲笑，同学老师的歧视，人流的创痛，学业的荒废，身心的疲惫，心力交瘁，万念俱灰，“活着，活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不禁凝视着脚下的缓缓东流的河水，心里想：如果我跳下去，慢慢沉下去，沉下去，让这清澈的河流吞没和洗刷我的罪孽深重的不洁身躯，那么一切世间的烦恼忧愁都解脱了，一切都安静了，一切也都没有了，除了我的灵魂，什么也没有了。。。。。。啊，母亲，父亲，哥哥，姐姐，咱们来世再见吧，来世咱们还是亲亲爱爱的一家人；啊，徐明，咱们也来世再见吧，来世我再做您的恋人，无怨无悔。。。。。。
“妹妹，你一个人呆笃笃的在这儿做啥呀？”
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突然唤醒了她，她回首一看竟是自己的姐姐。
“姐姐，你怎么来啦？”
姐姐气喘吁吁的说：“啊呀，姆妈叫我来找你，刚才大队里的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是徐明寄给你的，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问人家说好像看到你往小桥那儿去了，所以我就找过来了，果然你在这里。”
“徐明真的来信了？！”她简直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事实。
“是徐明写给你的信，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呢，姆妈看到不敢拆，说要等你亲自来拆，所以叫我来寻你！”
“那快回家去！”她顿时心头涌起一股无比惊喜欣慰的暖流，刚才的绝望愁绪立即烟消云散，抛到爪哇国去了。
回到家，姆妈立即把信交给了她，她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抽出二张薄薄的信纸，用颤抖的手捧着，细细展读，生怕溜掉一个字。“尊敬的小英：你好！三月已过，月到中秋，别来无恙？。。。。。。”读着读着，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晶莹的热泪不住嗒嗒滴在了薄薄的信纸上，把有些字迹都洇染得暗淡了，“小英，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最悔恨的事，最可咀咒的罪孽！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祁求您现在原谅，我对您造成了如此大的无法弥补的伤害，您即使原谅我我也会内心不安和负疚的。小英，将来我出来后，我想亲自当着您的面，向您来真诚道歉。如果您到时不嫌弃我的话，我就乞求您给我这个机会。然后咱们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可叹今世有缘无分，有情无终，下辈子还想做您的初恋情人并娶您为妻！。。。。。。”
马英反复细嚼着这几句话，已是泣不成声。
“我一定要等他出来，等他来看我。徐明，我今生就是你的情人，我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娘子！”马英心头中顿时泛起幸福的潮流，她此刻决然要把终身托付给徐明，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
马英读完信，心潮起伏，一个人再次来到了张家浜上的小桥上。此时薄暮降临，暮色四合，喧嚣的河流渐渐沉静下来，暮霭苍茫中，夕阳缓缓西下，绚烂的余晖把蓝天白云渲染得金色斑斓，仿佛悬挂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肯下去，好像在依依留恋曾经的辉煌和最美的光彩。
她的心情不再像秋天一样萧索枯寂，清凉萧劲的秋风习习吹来，顿时感到一阵阵惬意。
小桥之下，张家浜的河水默默的，缓缓的，向东流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