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邝宝和回到家里,两间平房都已是静悄悄的了。他蹑着脚,悄然进了自己的房里。摸黑上了床。吴倩娴半惺半忪地拥了过来,依依呀呀了一句:“回来啦,累了吧?”她一条腿翘到了他的身上。他没动弹,任她搁着。等她鼾声又吐,他才慢慢推开她弛松如绳的腿。
黑暗中,邝宝和睡意还没上来,迷迷糊糊回味起《海上云霄》的滋味,想着7号脂滑的身子,和自己额头被她点戳的情景。……他舒展开双臂,走到光滑滑的7号跟前,微闭着眼,说道:“来!我再加你一个钟,你要先抱抱我!”
“嗳呀,先生你真好!”7号迎了上来,抱住他的腰,说着就把他往大圆床上一推。这回,是她压住了他。揉着他,她颠颠地叫着:“先生,您好棒呕!好好厉害哟! ……”
邝宝和觉得自己的小腹,被挤弄的暖胀无比,下面感到鼓梗难熬,──就像开汽车,被堵在马路上,遇到尿急那般的难熬,恨不得把屁股下的座椅挖个洞,太想一泻轻松了!……
他开着车,隔着车窗,到处张望,想寻找厕所。可一路上看到的尽是左拐、右拐和禁停、单行的指示牌。……
好不容易看见一幢大楼墙壁上,挂着“公共厕所”指示牌。他刚觉得小腹一紧,就听得“嘭”一声,自己的车撞上了前面汽车的屁股!……吓得一头大汗,更加觉得尿急难熬。
他抬手一把捂着了自己的下面,正好扶在吴倩娴稳稳压在上面的一只手。
他朦朦胧胧听见她嘘声嘘气对着他耳边,说:“才弄你,没一刻刻,你就这样子的了。嗨!我们,好多天没有啦。真好!……天才亮。……”
邝宝和觉得自己的身子,彻底散了板,四肢无力,身上微微出着虚汗。
屋外的天色,才刚刚麻亮。
邝宝和和吴倩娴刚结婚的时候,家里人口多,两间屋子,只隔出了半间给他们做新房。隔壁半间屋子,是邝爸爸邝妈妈的。另一间,是三个妹妹住的。
大哥邝宝诚每逢过节回来,总是在厨房里临时搭铺。好在大嫂李香珠不是纯粹的贫下中农身世,也不很讲究。那时,他们毕竟过节才回来,李香珠最多嘀咕一句:“你家爹妈就是偏心,正屋全分给老二了!”她满以为能分得一间厨房。
邝宝诚也只能苦苦一笑,嗤道:“笑话嘛!我们在外地,也不可能长期来家住,要房子,平时空着啊?”
李香珠却不服,总会说:“该是我们得的,就得算是我们的。凭什么娘老子的东西,全算给老二一个人?……农村弟兄分家,分到最后,一根中梁不能锯开分,也要写上两弟兄的名字哩!怎么啦?”
邝宝诚听了,最多说一句:“小农意识!”他无心和老婆多辩,只图来家几日和家人团聚,能够住的安宁。
那时,邝宝和的三个妹妹还没出门。
平时,邝爸爸十天才回家来一次。最小的妹妹邝宝芬和邝妈妈一张床上睡。爸爸放假来家时,小宝芬只好又去和姐姐们去挤睡。
房间的隔墙,是用纤维板隔的,人字梁最上面三角形部分,也没有隔到位。吴倩娴和邝宝和新婚小夫妻俩人,在自己屋子里说的话,都是一些在吃饭桌上也可以说的话,遇着二人世界的语句,两人必须耳语,或用无声的口型,辅以手势表达。
新婚头两年,夫妻俩没打算要小孩子,吴倩娴上了节育环。别人的上环反应,有的是经期受影响,有的是发了胖。吴倩娴的反应,却是需求变的强烈了,有时早晨醒来,她还会抓紧和邝宝和温存一番。
晚上四下声静,两人如有兴致,都是大气不敢出,压幅度、抑气息,难以尽兴。两人反觉得不及凌晨来得爽。久而久之,他们的欢愉,就被移到了凌晨朦胧之时了。
那时的清晨,城墙边的马路上,都是赶早忙碌的。屋外还有鸡叫声、骡马路过留下的“橐跺,橐跺”蹄声;三轮卡车的“突突”声划空而过,拖菜的,拖粪的,都有。
被梦惊后的那天凌晨,邝宝和出了一身虚汗后,吴倩娴伏在他的身上,扒着他的耳根盘子,愉悦地说:“你厂子里忙体制改革,一天到晚开会、汇算。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爽了。……不要说嗳,我们改在早上,也蛮别致的!你说哩?”她双臂撑起在枕头上,媚然妩眼的看着邝宝和。
说话时,他发现她的双胸,在他的鼻子尖上晃荡着。他抬手一摸,发现没有里面没了托挡,不禁一愣,问道:“空心棉?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嘿,韩剧里看的呗!”吴倩娴婉然妩笑。
邝宝和惺忪着,说:“我靠!” 又懒懒的说:“乏透了!还想睡。”
吴倩娴关切的说:“好,我起来,让你再睡个回笼觉,我去菜场买只老母鸡回来,煨汤给你喝。”她起身时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记。
邝宝和却觉得自己像在绞肉机里,被碾绞过似的,糜糜糊糊的,默默哼道:镜里形骸春共老,灯前夫妇月同圆。哼着,哼着,睡去了。
他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钟。起来时,吴倩娴正趴在电脑前,卷曲着身子,聚神在看K线图。
邝宝和走过去问道:“我妈怎么样啦?今天没吐了?”
吴倩娴头也没抬,说道:“嗯!没吐!我全弄好了,停当了。”她伸出一个手指竖挡着嘴唇,嘘了嘘,道:“不要说话!我正要打新股哩!”
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手段,说是新股申购,要在每天的十一点钟后才能打,她说:“十一点,到十点一刻,这十五分钟内,打新股,中签概率最高!”
因此,这在十五分钟里,她是绝对不能被干扰的。
邝宝和来到妈妈的房里,问寒问暖。妈妈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没什么事。
邝妈妈说道:“我好好的,是个没事的人;可病说犯起来,天旋地转,恨不得把心肝五脏,一起吐出来,才好过哩!”
邝宝和忙替妈妈倒了杯开水。
邝妈妈接过热水,喝了口,说道:“你们都忙,唉!……我这身子,……两天狗样,三天猫样,也查不出是个什么毛病来,这么多年的了,成天歪歪歪倒倒的。……唉!还真亏了你媳妇下岗在家。遇到我犯病,看我晕过去了,你爸爸慌了手脚不说,只晓得喊你媳妇,真好笑!……”
邝宝和对妈妈说:“这是倩娴应该做的嘛!妈只管歇着就是了。”
邝妈妈说:“话是这么说,可你媳妇,是爱干净的人,她能不嫌我,就是很不错的了。每天还跟着洗呀,拖的。没听过她叽咕过什么,左右邻舍都看在眼里!……我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邝宝和笑了笑,对妈妈说:“妈,自己家人,还说客气话呀?妈这样客气,倩娴听了,倒会觉得妈把她看成外人了!”他说话时,替邝妈妈理了理衣裳的皱角。
邝妈妈也笑了,又说:“从前,你奶奶说,隔层肚皮,隔座山。可你的几个姊妹都出了门,都说忙。我这里,每天的买烧,浆洗都是你媳妇一个人在弄的,忙的哟,真难为她了。她是隔肚皮、连着心哦!”
邝宝和说:“宝蓉不是隔三差五过来看妈的嘛!”
邝妈妈轻叹了口气,说道:“她们是来,可还是要走的,像是上班一样的。你媳妇是天天守在家里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邝宝和听了,先是赧然,后又欣然,道:“妈就不要想那么多的啦!好好享清福吧!”
邝妈妈稍歇片刻,又说:“都是你们邝家祖上积的德,替你修到这样贤惠的好媳妇。……糟糠夫妻,是财宝哦!”
邝宝和心中不由一阵拎惊,悄悄看了妈妈一眼,一下子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邝妈妈并没有看他,只顾说:“看你大姐宝花,成天不是打麻将,就是吵吵闹闹,把自己的男人也吵死了,还不懂事,不晓得糟糠是宝哦!唉!”
邝宝和听了,觉得像有一根针在拨弄着自己的心尖。恰巧吴倩娴在屋外喊吃午饭,他忙搀扶起妈妈,说:“妈,我们过去吃饭吧!”
看着吴倩娴替大家一碗一碗地盛着饭,邝宝和独自掂量着妈妈刚才的话,他暗忖,妈妈一向说话不多,今天怎么会说这些话呢?难道是妈妈已经看出了什么?他心中一阵发悚,夹着丝丝愧然。
可巧,这时儿子邝波回来了,一家人围在桌子四周准备吃饭,没人发觉他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