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以往，邝宝和不论见到哪一位女孩子，只要稍有姿色，他总会说：“嗨！我们在哪儿见过？”
此刻，这句他惯用了的调侃套话，早已不知到了哪位八姨妈的肚子里去了！他只顾感叹眼前这女孩如此的肌肤胜雪、娇美无匹；看着眼前的容色绝丽，他逼视，却又自怯。
女孩像是明白了什么，迈着名媛一样的步伐，飘然走到邝宝和的面前。
邝宝和怯怯往后一退，然而身后已是软包的墙壁，把他身子撞了一记。他手中水杯，晃洒出水来。
女孩一声腻笑，伸出一只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鼻尖，说：“先生这么斯文，看你吓傻的样呕！好好可爱哦！”她的另一只手，拿过邝宝和歪端着的茶杯，又说：“先生是第一次来吧？老是这样楞着神看人，一定以为人家是妖精吧？……没把您吓着吧？嘿嘿！”
她说话时，把茶杯搁在茶几上，一只手顺势把系在邝宝和浴袍上的腰带一抽，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一绕，又一抛，鼻哼一声：“去！”她用两只手端住了他的裤腰，嗲声嗔语的，说：“先生请抬脚！”她等了等，接着又嗤一句：“去！碍事叭啦的东西！”
女孩一只手拉住邝宝和的手，茫尔婉婉的，说：“先生就这样一直站着？叫人家怎么为先生服务呀？”另只手熟练地搂上了他的后腰。他立即觉得自己的后腰上凉润一袭，如同吸了一块和田玉。
女孩牵着邝宝和坐在大圆床边沿上，顺势往他的腿上一坐，伸出一条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甜声细气地说：“来，先生，我来先替您按摩。请先生躺下。”人却仍旧坐在他的腿上，没有下来的意思。
邝宝和嗫嚅说道：“不急，姑娘，也歇一会儿，你不是刚才下钟吗？”他的语气里，尽量添着调侃。
“嘿！先生吃醋啦！嘿嘿！嘻嘻！” 紧接着，她又嗲声嗔道：“嗐！先生的手，怎么这么不老实？……哼！先生分明是在讨人家的巧嘛！嘿嘿！”她并没有把邝宝和的手，从背光里挪开。他却感觉到一团丝棉般的柔软，从手背翻滚到手心。
揉捏了一阵后，女孩打开小妆盒，摸索出一只小瓶，开盖，在邝宝和的胸膛上，滴撒一阵。
邝宝和顿时觉得一阵麻凉触惊。女孩撒了几下后，用手指在他的胸膛上划弄起来。他闭着眼，觉得像是饱蘸墨汁的毛笔尖在胸膛上游画。
“舒服吗？”一声腻问。
“嗯！”
“先生要是觉得舒服，喜欢我的话，下次来，可要还是点我哟！”
“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再找你？”
“我叫：……”
邝宝和感到饱蘸的笔尖，在自己胸膛上划过一笔短横，接着又折，向下划了斜长一截。
“知道了吧？嘿嘿!”女孩嬉笑着说。
“不知道呀！你画的是什么字？”
包厢里，又响起柔柔的《日光海岸》。邝宝和觉得胸膛上又被画了一遍和刚才一样的笔画，凉凉的，惊悚着他的胸肌，……他突然叫出来，“是7？……啊，哦！……你是7号！”他兴奋至极。
“嘿嘿，哈！先生真聪明！……”
随着女孩软浪浪的笑声，邝宝和感到胸膛上蠕动着一股油滑，软软暖暖，汩汩入髓。他突地喊道：“七上……八下！对！七上八下！……我不要发！要上！”他一骨碌翻坐起来。……
郁怨悠长的“哦嗬，哦嗬”哼喊，被软包到顶的墙壁吸去很多，很多，……纳的也很深！……偶有回荡，是从茶色玻璃镜子回荡出来的光怪陆离，──“嗬嗬” 声一阵比一阵短促，骤急。哀哼呻吟，夹着微微的抵抗，……然而她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两只手反而更加勒紧了他绷紧的胯，死命勾抓，──像不慎跌落到摩天大楼窗台外的人，──更像寻短见，犹豫时，使尽吃奶的力气，绝命般勾着窗框的檐口。……
床的那一头，她的两条腿像被掐住了七寸关节的游蛇。扭犟游滚、蹬踢不息，
“先生，你这样子喜欢我，那就再加一个钟嘛！” 喘息之间，她伏在他的耳根，嗲糯糯的说道。
“啊？！我？……唔！……”邝宝和颤颤吱唔着。
包间里，轻柔的《日光海岸》还在响着。然而旋律是白白地在流淌着！── 一定不是《班得瑞》原创的初衷。
昏暗里，邝宝听见一阵裙衣悉窣。转眼间，女孩已是衣冠飘带完毕，恭恭敬敬面对着他，弯腰谦躬，凉凉的，说了一句：“请先生好好休息！谢谢先生的光临！”
邝宝和不知是打算表示自己同意加钟，还是想和女孩再温存一下。他朝她走了过去，微闭着眼，张开双臂，优雅地说道：“再抱抱我？”
女孩草草嘱咐道：“下次再来，不要忘记点我的钟哦！”
邝宝和的眼睛还闭着，却觉得额头，被点戳了一记。他睁开眼时，女孩已转身飘出了门外，紧接着“嘭”一声关门响，──他的鼻尖，差点没撞在门角上。
趴在门上的小窗口上，邝宝和看见女孩挎着小妆盒，飘然而去的倩影，觉得同马路上挎着LV包，挺着高耸的胸脯，目无一切的女人一模一样；他一回头，正好看见软包墙上围棋盘似的纹饰壁纸，骂了一句：“妈的，这么无情！……我靠！接不归的手筋！”
邝宝和回到休息包间。一溜排四个包间，除他之外，空无一人。他正纳罕，旗袍小姐走过来，诡谲一笑：“哪有像您这样猴急急的呀！”
邝宝和躺在靠床上，吸着香烟，未及回味猴急，骤然想起，应该先去结账！
他知道，今天来的客人中，有局体改办的人，──以前遇到这类应酬，自己每次替大家结账时，当中有几位老兄，总喜欢凑过来，扒着账单，左右复核。
这几个家伙，说是要防止店家多收费，骨子里却是暗地核每个人的消费内容。他们也不知是为着心理平衡，还是备着日后相互调侃。
想到这一节，邝宝和连忙更衣，取钱，先去结账。
“七千六百五十块！”总台收银员冷冷地说道。
“啊？七千多？”邝宝和惊愕了：“我没带这么多现金呀！这！……”
收银员已把另一张账单，打出来，递给了邝宝和身后一位。
邝宝和再回休息包间时，一路嘟囔道：“妈的，不知是哪三个家伙加钟的！” 回到自己刚才休息的包间，见瞿书记还没在，他只好又点着一支香烟。
又过了一支香烟的时间，瞿书记趿拉着身子，走进门就问：“小邝，你怎么已经穿得这样整齐的啦？急着退热气，好回家向小吴交差啊？哈哈！”
听邝宝和说了现金带的不够后，瞿书记笑着说：“啥事呀？等会，刷我的卡！”
换衣间里，邝宝和接过瞿书记半裸着身子递给他的银行卡，疑惑地问道：“书记，是借记卡嘛，怎么……不用信用卡，刷？”
瞿书记稍作诧愕，问：“嗯？你不懂？……信用卡的账单，寄到家里；借记卡的账单，寄到办公室！……”他绽满一脸玩票般的得意，呵呵大笑道：“这个，你也不懂？啊？哈哈，哈！……”
邝宝和走到大街上，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凉风一吹，汗干了些。他摸出手机一看，有几个未接电话的显示。再看，全是家里打来的。他立即打回去，可是没人接电话。他想：全睡了？……
《海上云霄》巨大的霓虹灯，夸张地闪耀着，人来的时候，看着夸张的闪耀，心欢暖急。
可这时，看着耀闪，邝宝和有点心烦，又不像是烦，像是慌？有点像。再想想像虚，是慌后的虚。
他转过身子，背对着霓虹灯的闪耀，忽然想到瞿书记说的信用卡和借记卡的账单。他一拍的脑门，轻语一句：“这手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