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海上云霄》座落在幽静沁心的菠萝湖畔。餐饮部全部都是包间,没有大厅。招待局体改办和律师所、会计所的饭局,邝宝和早早就订下了临湖的大包间。
这晚,应邀出席瞿书记招待的人士有:局体改办的二位副处长,金鼎会计事务所的金所长,律师事务所二位律师,公司企改办的一位副主任。
企业改制势必上市,早有一家证券公司瞄盯上了。于是,瞿书记也请了这家证券公司投行部的三位分析师。
邝宝和知道全是男同胞,酒是没法喝出气氛来的,他自作主张,把市场部的一位女总监和财务部一位女会计也邀请了。瞿书记甚为开心,夸他考虑周到。
加上瞿书记和邝宝和正好十二个人,落座一个特大包间,宽宽裕欲。
大家刚坐定,点菜小姐捏着对讲机随即跟了进来。瞿书记一把捞过菜谱薄,未及点菜,眼珠乜斜着,睐了一眼小姐,搭讪问道:“小姐贵姓啊?”
“免贵姓赵,先生请点菜。”点菜小姐不苟言笑。
瞿书记把菜谱一合,说:“新装修了,服务口气也上档次了?”说时,他拍了菜谱一击,又乜了小姐一眼。
见小姐没答理的意思,邝宝和把菜谱薄从瞿书记的手中拿了过去,翻开点起菜来。随手把一条中华香烟撕开。
瞿书记掰下一包烟,缓缓抽出一支点着,抽了一口,冷冷一笑,道:“这里的小姐水平就是高。……以前,我们请客就喜欢来这里。……有一回我陪董事长来,餐饮部的女经理听说是董事长,连忙递上自己的名片。董事长见名片上电话号码的后面印着英文字母O和H。就故意问:‘这O和H是啥意思?’。……嗐,那女经理先以为我们董事长真的不明白,就说:‘O是办公电话,H是住宅电话呀!’……董事长装着还不明白。”
见包间里的人无动于衷,瞿书记知道大家没听明白,便又一本正经地说:“女经理倒很聪明,对我们说:‘嗳呀,董事长呀,到我们这里来的人,就是上班。您看,这O像不像一个张开的大嘴巴?’见董事长张着大嘴不说话。女经理又说:‘H两边立着二竖,像不像两个人啊?──面对面站着的一男一女?……哪家不是一男一女?印H的就是宅电呀!’话没还说完,她倒先捂着嘴笑了。……”
见还是没有人笑,瞿书记抽足了口烟后,又说:“你们不觉好笑吧?我们董事长听了,也是皱着眉头问女经理:‘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印二个I就可以了,印个H,中间横着一根硬杠儿,算啥意思呀?’……嘿,没想到那丫头说:‘一男一女不弄根硬杠杠连着,算什么家呀!’”
邝宝和正合上菜谱,才吸一口烟,忍不住“噗嗤”一笑,差点没让烟呛住。
点菜小姐一把掳过邝宝和手中的菜谱,腋下一夹,转身就出了包间。
包间里炸笑开来,证券公司的几位分析师浪声叫道:“水平,水平,实在是水平!”
喧哄声中,财务部的女会计师直摇头,市场部的女总监虽场面见得多,但也憋着笑,叫道:“我耳朵听力只有0.1!”
没一会儿,冷菜上来了。大家开始想起了喝酒。邝宝和一边给大家斟酒,一边说:“刚才瞿书记说硬杠杠,我倒想起我儿子小时候洗澡,总是我老婆带他去厂里职工浴室去洗淋浴。
“有一回,快过年,老婆忙着炒素什锦,叫我带儿子到浴室去洗澡,说是到大池子里多泡泡,搓搓背。……我替儿子擦肥皂,小家伙就不停的动,浑身泡沫站在水池子里,扭个不停,我刚扳住他,哪知他一犟,脚下一滑。……我还没来得及扶他,他倒一把抓住了我下面,站稳了!……”
包间里的人又“哗”地喷声大笑。……
等大家笑声渐熄,邝宝和又说:“我气的骂儿子,你妈带你洗澡,你拽什么呢?……”
证券公司的三位分析师,全都笑出了泪水,连声骂道:“你编,你编!你真能编!”
两位女士全笑噎了,女会计手捂着嘴“唔唔咯咯”闷笑喘不过气;女总监“嗯嗯”翻眼着笑,半空中挥着一只手,朝着邝宝和乱指、戳。
好一会,包间才安静下来。一阵吃喝之后,一直没怎么说笑的金所长,也说了一个段子。
他抹了抹嘴,不苟言笑,说:“有两对男女情侣结伴郊游,四人玩交换伴侣的游戏。可他们身边只有两只避孕套,大家都怕染上疾病。既要把游戏进行下去,又要避免染病,他们该怎办呢?”
瞿书记立即说,不懂题意。
金所长又做了进一步解释。他特地说,大家不要认为内容荒唐,这个是他自己陪一家上市公司路演时,听一位国外投行会计师说的。关于两俩组合的课题。他说:“诸位,不要在意题目涉及**,这是一个著名的数理组合问题:既要有效规避潜在风险,又要实现效益最大化。”
见大家依旧木然,金所长有点不耐烦了,只好又提示说:“关键是,组合要科学合理,四个人,两俩组合做爱,先后秩序一定不能乱!因为只有两只避孕套,不能乱来!”
一时间,大家一起猜算起来:谁和谁先、再和谁后;第二位和谁先、再和谁后,……包间里,嬉笑,争猜,吵成一锅粥。两位女士也侧着身,在一旁扳着手指,叽叽咕咕。
瞿书记最认真,扭着身子坐在靠椅上,两只手掌张开着,十根手指头左碰右戳,来回扳弄比划,眼睛跟着左右晃闪;头像货郎鼓一样,一愣一歪地摇着,嘴里半口菜没来及咽下肚,瓮嗡咕哝数着:谁先和谁,再和谁后。……他聚精会神扳着手指头,仿佛是在做四则运算。
金所长洋洋得意地在一旁抽着香烟,剔着牙,透过眼镜片,看着这群沉浸在计算中的一桌人。丰盛的一桌菜肴,无一人去碰。
大家陆续再端酒杯,金所长又说:“诸位,不要以为这个游戏的组合问题,是什么人都能弄得清的,这可是研究金融工程的宽客们想出来的哦!”
瞿书记问:“宽客是什么?”
金所长解释道:“国外投行里的宽客,就是金融工程设计师,英文叫quant。”
瞿书记和邝宝和都表示不明白,更不明白什么金融工程,还有设计师。
证券公司的一位分析师解释道:“金融工程,就是研究投资品种的工程。研究和设计各种投资产品的人,就是金融工程设计师。”
邝宝和听了,看了看瞿书记,轻声嘀咕问道:“金融工程就是投资产品?”
金所长见他们还不明白,便说:“哎呀,我简单些说,大家都知道次贷危机吧?就是把债券一次次转手倒卖的次级债,──美国这回闹的次级房贷就是。……这些债券怎么打包、制订回报方式和标准的人,就是金融工程师,华尔街叫宽客quant。”
证券公司的分析师接着又解释道:“宽客就是替各种投资产品,设计投资数学模型的人,他们既懂金融理论,也精通计算技术;设计出来的金融产品,组合得不好,就很难在市场上发行,拓展。”
瞿书记听了,说:“我懂了!哎呀!什么拓展呀,就是挖个坑,叫大家往里面跳!坑挖的越大、看不到边了,就不是坑了;人以为还是站在平地上,其实早就在坑里面了!”
他自顾自喝了口酒,又说:“坑挖的越大,越看不出是坑,……站在坑里的人,还以为是攥着了多大的钱生钱机会哩!”
金所长略带严肃地说:“洋人玩的就是水平和质量,诸位可知道,这样的金融工程设计师,年薪至少是100万,是美金哦!”接着,他又和大家侃起《货币战争》的作者宋鸿兵是如何,如何的聪明、宏观和具有历史的眼光。
邝宝和一直在听着,想着,他想到了围棋里的手筋:攻击为筋,守为形!
瞿书记几杯酒下肚,红着脖颈,从四个人玩两俩组合做爱,说到钱生钱的道理,他认为关键是离了朋友,都玩不转的。
他满嘴滑溜地说:“从前的朋友是扛过枪、过了江的,后来的弟兄是串过联、下过乡的,眼下的铁哥儿是分过脏、嫖过娼的!”他夹着唾星,一套喷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