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第一章 四

作者:匝瑜    更新时间:2015-04-15 10:44:48

一年多了,小李齐沆满院子乱跑了,那个小家伙也有了名字,李齐滂,走路也很稳当了。两个孩子都离开了身子,任氏身上轻省了不少,家里的事情更是收拾得更加整齐。换季的衣服、被褥早就是洗涮干净、晾晒好了叠进炕柜了,厨房里的几个咸菜坛子也是满满当当的。

两个孩子长得都很壮实,老两口这一年多来嘴里吃的是热汤热饭,眼里看的是活蹦乱跳的两个孙子,顺心顺意,身子骨也很硬朗。一家人的日子是越过越顺心,可是,李先生却慢慢闹起病来了。

自打去年入冬天一凉就开始喘,天气越冷喘得越厉害。一开始以为是伤风、着凉了,可是总也不见好,渐渐喘得门都出不了了,一见凉风就上气不接下气,只好躲在屋里。看大夫吃药也没有效果,现在连躺下睡觉都成问题了,只能围着被子在炕上坐着,靠着墙白天黑夜呼哧呼哧地喘。

看着李先生越喘身子越瘦、越喘脸越黑,任氏急得是火烧火燎的。县城里的大夫看遍了,一天到晚药罐子是不离灶台,还是没有起色。二大娘看得也是着急,可是大夫都没办法,她又能如何呢?只好安慰安慰,和大夫们说的一样,天气暖和了就好了。

这个年过的是没滋没味,任氏心里着急、背后掉泪可是不能在人前带出来,家里老老少少一大家子就指着自己,自己要是再慌张、家里岂不是乱了套?一边安慰二老、一边带好孩子,一边还要给李先生宽心,总算是顺顺当当过了年,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了,任氏天天瞅着李先生,看看是不是喘得轻了一点儿?

一直到柳树都发芽了,李先生还是坐在炕上靠着墙喘。任氏看看没办法,一天比一天心里着慌,二大娘皱皱眉头给出主意,县城里是没办法了,要不就去平阳府吧,大地方的大夫总有办法吧?任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还是二大娘帮忙,让当家的套上一辆驴车,让任氏带着李先生去平阳府去瞧大夫。任氏把家里安顿好,让二大娘帮着照看小李齐沆,自己不放心小李齐滂,还是抱着小家伙和李先生挤在驴车里,找了个好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一路向北,中午打个尖儿,天擦黑就到了平阳府。三个人找了个旅店住下,洗涮吃饭,也顺便把大夫打听好了,定好明天一大早瞧病去。

旅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周围百里来平阳府看病的人几乎天天有,掌柜的对这些事儿很熟悉,热粥热水不用你说就给准备好了,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叮嘱小伙计晚上照看好牲口,清早早开饭,早去早回。

这一路折腾,李先生喘得更厉害了,一口气吸不进去就得吐出来,呼哧呼哧张着嘴也不知道是进气还是出气,一头一头的冒虚汗,吃饭也就是趁着喘气的空档赶紧喝一小口稀饭,脸色一会儿通红、一会儿煞白,看得二大爷心里直揪着,“这不是要命吗?”

一大早正吃饭的当口,小伙计就把驴车套好了。赶紧吃完饭出门天也才蒙蒙亮,小伙计在旁边引着,驴车 “吱扭扭”地走着,小李齐滂摇摇晃晃又睡着了,没多远就到了。

昨晚上进门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小伙计就把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个人的事儿套问清楚了。跟二大爷说好了去看平阳府最好的大夫。小伙计私下跟二大爷说,这个“济生堂”的刘大夫要是看不好,那这位李先生就算差不多了。

“济生堂”的铺面很大,街面上一跨六间,东边三间做诊病的堂口、西边三间做生药铺,中间用垂花硬木栅栏隔着,开着一个月亮门。在这边让大夫看完病写了方子可以直接过来抓药,很方便。

任氏昨晚上已经听小伙计叨叨过了,说是这位刘大夫是祖传八代的医术,平阳府方圆百里是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的,别说咱们这些小百姓请他看病,就是县台、府台大人有了病也是要来看的。任氏听得是血热心跳,现今到了一看好大铺面!

“济生堂”的黑漆金字匾额擦的是锃明瓦亮,两个伙计忙着把夜间“济世良药”的灯笼取下来。门口的街面上已是打扫得一根草棍也看不见,洒的水刚刚渗进土里。往里看伙计们早已把柜台、桌椅擦拭完毕,这时候有的拉抽屉点货、有的看账本打算盘,整整齐齐、利利索索的,任氏看到这些心里的希望是满满的。

店里的伙计看见来人了,急忙把驴车引到一边拴好,就这儿当口,旅店的小伙计就转回来了,“可巧、可巧咧,刘先生今天没出诊,咱们来得早还没别人,这就赶紧进去吧!”

二大爷赶忙先把任氏接引下车,又把刘先生半扶半抱弄下车,小伙计向屋里伸伸手示意任氏往里走吧。任氏抱着孩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轻声叫了声“二大爷。”,二大爷点头答应一声把鞭子往车上一撂,跟着任氏往里走。旅店小伙计看见了心里叹口气,也跟着进去了。

当面一张红木大条案,后面摆着红木的太师椅,前面几张硬木的方凳。“济生堂”伙计引着几个人坐下,开口要诊金五钱银子。任氏昨晚上就听小伙计说了,夜里就准备好了,贵是贵得厉害,可是能救命那就啥也值了,这时听人家开口要,就赶紧把银子拿出来交给药铺伙计。

伙计接过银子鞠了个半躬道声“谢”就转身进了后堂,半晌的功夫才听见一声痰嗽,伙计半弓着身子引出一位先生。

好样子!刘先生年纪半百,颌下半尺灰髯,面庞消瘦,两眼放光,穿一身灰布长衫,脚下百纳靸鞋,浑身上下干净利索。一手背后、一手闲甩,方步轻挪,举止悠然,好一派道骨仙风!

刘先生慢吞吞走在条案前太师椅中坐定,垂目问道,“是孩子还是大人不舒服啊?”

其实从后堂转出来的时候,刘先生早已经抬眼扫过这几位了,一位男子喘得要死要活的撑着案子坐着,一位妇女抱着孩子和一位老者听见自己的痰嗽声匆忙忙站起来,后边站着好像一位伙计。中医嘛,“望闻问切”,刘先生祖传八代,怎么不会知道“望”的这个道理?这一打眼就心里有数了,坐下才问,就是要端个架子。

任氏看看李先生,又慌慌张张看了一眼二大爷,偷偷抬眼再看看刘先生,低头小声说,“俺家先生喘得厉害,求先生看看。”

“好、好”,刘先生摸了一下胡子,转眼又看李先生。这位病家形容消瘦、面色潮红带黑、嘴唇青紫,张着嘴一气未出、一气又进,可以说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身上有一股嗖臭味,又带着些药味,一身长衫,看样子是位读书人,刘先生客气一下,“先看看先生的脉象吧。”

李先生把右手换了左手撑住条案继续喘,把左手伸给大夫。药铺伙计在后边上前一步,把李先生的左手放在脉枕上,刘先生三指“寸关尺”一搭,双目一闭,深浅沉浮地探查脉象。小半晌,刘先生把手一收,药铺伙计示意李先生换手,刘先生双目微睁一下,三指搭上,继续诊脉。小一会儿,刘先生把手收了回来,药铺伙计把李先生的右手放回去,脉枕放在一边摆好。刘先生再次抬眼看看李先生的面色、双眼,又让李先生伸出舌头来看了一下,沉吟一会儿,“先生这是哮喘啊。”,说罢就停下来等着病人求着自己。果然,任氏急急忙忙就问,“俺家先生自打去年秋天就喘上了,大夫看了几位,药不知道吃了多少付,总是不见好。”

刘先生点点头,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别人治不了自己治得才显出自己的手段,到最后要是自己也治不了,那也不算笨蛋,这病大家都治不了是不是?刘先生把腰直了直,轻轻叹口气,“耽误了。”,顺手接过伙计端来的盖碗儿啜了一口碧螺春,“药方可曾带来?”

任氏把孩子倒了一下手,赶忙从怀里掏出几张先生吃过的方子递了过去,刘先生一张一张捡看。

“射干、麻黄、细辛、法夏、桂枝、生姜、五味子、甘草,这是射干麻黄汤合小青龙汤,此乃温宣,不对症啊。”,刘先生把两张纸甩在一边,“麻杏、石甘、葶苈子、马兜铃、桑白皮、鲜竹沥,这是清宣啊。”,刘先生把几张纸都甩在一边摇头,“不对症啊、不对症。”,端过盖碗儿接着啜一口碧螺春。

任氏一听急得脸都红了,“那请问先生该用什么药啊?救救俺家先生吧!”,任氏抱着孩子看一眼喘得要死要活的李先生,急得上火。

“唉!庸医误人啊!”,刘先生一边摇头又一边点头,“病家莫急。《内经》云:‘病非人体素有之物,能得亦能除,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这几张方子啊,知其表不知其里,以为喘都是肺虚、肺气失宣,用药都在肺上。岂不知,哮喘本证乃是肺、脾、肾三脏亏虚,哮喘肺气失宣是表,失降、失纳才是其里,根子还在脾、肾啊。治表不治里,犹如扬汤止沸,未得釜底抽薪之法啊。”

刘先生一番话说的任氏和二大爷是云里雾里的,基本没听懂但也知道了这位大夫学问大、有办法。李先生倒是听懂了,可就是喘得说不出话来,弯着腰把两个手举起来直拱手。任氏看到此景赶忙央求,“求求先生给个方子救救命吧!”,一边抱着孩子鞠躬。

药铺伙计适时搭腔,用手一指四周满壁挂的牌匾,“杏林高手”、“悬壶济世”、“华佗在世”、“济世名医”等等等等等等,“看看,这都是治好的病家给咱们家先生送的,这个是府台大人送的,这个是县台大人送的,这个是张举人送的,这个是……”,刘先生右手端着盖碗儿、左手轻轻挥了一挥,“哪里哪里,过誉过誉了,一点虚名罢了。看病还是要谨慎再加谨慎的,虚名是靠不住的。”

药铺伙计赶紧打住,冲着刘先生弯了弯腰,“是、是。”

刘先生放下盖碗儿,摸了摸胡子,“哮喘的本证为肺、脾、肾三脏亏虚。肺虚则营卫不固;脾虚则御外无力;肾虚则易感外邪;肺、脾、肾三脏俱虚则气机出纳失常,肺气失宣、失降、失纳。因此对哮喘的治疗,关键在于理顺气机,而理顺气机的要点,在于宣、降、纳三法,所以肺气以宣为用,以降为顺,以纳为益。”,刘先生又端起盖碗儿啜了一口,药铺伙计已然把水壶拿来了,赶紧续上,“其中宣法即宣畅肺气法。肺气以宣畅、布达为用,肺气只有宣达、顺畅,才能吸清呼浊。若肺内夙有隐伏之痰饮,复感外邪,或饮食不慎,情志所伤,引动伏痰则使肺气失宣,发为哮喘。其治则当用宣法,以宣通肺气。这个宣法分为‘温宣法’‘清宣法’和‘祛宣法’”,刘先生指了指桌上任氏拿来的几张方子,“这几张方子只知‘温宣法’‘清宣法’,连‘祛宣法’都不知,就更谈不到别的了。”

二大爷听得是张大了嘴合不拢,哪里见过这么讲究的大夫?而任氏听得更是满脸通红,后悔自己信了庸医误了先生,旁边李先生听了喘得更起劲儿了,刘先生看看几个人接着说,“除了宣法之外,还要降法。肺朝百脉,百脉通利则有利于肺气降,除痰降气,通利血脉,气道乃通,哮喘可宁!”,刘先生说到这儿轻轻拍了拍条案,看看太阳还早,于是接着背书,“肺气以呼、吸相合,宣纳互济为治。若肺气只呼不吸,或只吸不呼,则肺气将绝。若宣多纳少,则肺气耗散无根而形成虚喘。若纳多宣少,则肺气壅塞而成涩喘。”,刘先生说到这儿一边端起盖碗儿一边摇头,然后放下盖碗儿轻轻叹口气,“缠绵难治了。”

刘先生的这一车轱辘话任氏都没听懂,可是最后几个字听明白了,“难治!”,吓得任氏腿一软差点儿坐在地上,二大爷赶紧在后面扶住任氏。李先生听明白了,冲着任氏直摇手,意思是别打断刘先生的话,还没完呢。果不其然,药铺伙计又搭腔了,“哎,太太,您别着急。别的大夫治不了,到了咱们这儿就不一样了,”,回手又指了指墙上排着队的牌匾们,“咱家刘先生是八代祖传的医术,学问精深、医道高明。无论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只要咱家刘先生伸伸手,那可就是药到病除!这些年来,从阎王爷那里不知拉回来多少……”

刘先生听了这些话也没高兴也没生气,还是挥挥手打断,“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开个方子吃吃看吧。”,听到这话,药铺伙计赶紧把条案上的几张旧方子划拉到一边,铺纸递笔,刘先生略一沉吟,下笔如风,“麻黄、细辛、生姜、桂枝,都是辛温散寒宣肺之药,尤以细辛辛温走窜,善通关窍,为开通气道之先锋;麻黄辛苦温,上宣肺气,下降逆气,既开鬼门,又洁净府,是宣肺平喘之主将;生姜、半夏善化寒痰,射干、桂枝寒温并用,善利咽通滞,少佐五味子收敛肺气,以防宣散太过而伤肺气;甘草调和诸药而本身亦善平喘;葶苈子、马兜铃苦寒降气,桑白皮、竹沥甘寒润肺;荆芥、防风、蝉衣、木蝴蝶,药性轻扬、宣泄上焦,才能起到祛风止哮之功,此所谓‘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刘先生笔不加点接着写,“苏子、白芥子、莱菔子除痰实为主药,佐以橘红、半夏、前胡,宽胸下气为辅。加胡桃肉、仙灵脾、肉苁蓉、鹅管石以固肾,熟地、麦冬、五味子、杏仁、瓜蒌以实脾。如此寒散痰化而气道通畅,肺热得以清泄,痰热能够化解,两邪即除,如此哮喘自平、哮喘焉作?!”

刘先生把笔“啪”的一声轻轻拍在笔架上,长出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一遍方子,点点头,又点点头,“吃吃看吧。”

药铺伙计喜笑颜开,进前一步把方子端在手里吹了吹,冲着任氏说到,“这下好了,刘先生既然开了方子,您家先生的病就不打紧了。来来来,这边请抓药吧,咱家的药材地道,古法炮制,那个劲道可是霸道得很呐,别家的药材可就不好说了。”,伙计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往药铺里让几位。任氏慌得赶紧给刘先生施礼,二大爷也赶紧把李先生搀了起来,李先生挣扎着站起来,喘着向李先生拱手,刘先生也赶紧站起来拱手还礼。

几个人穿过硬木垂花的月亮门来到药铺,伙计让座,掌柜的接过药方定睛观瞧,一边看一边嘴里一个人自己念叨,一边念叨还一边点头,“好、好、好、啊!刘先生的这张方子可是用了心了,君臣佐使、刚柔相济,相得益彰,病家要是吃上这几付地道的汤药,不能说药到病除,也好了七八分了。”,掌柜的又轻轻拍了拍柜台,抬起头来问任氏,“刘先生的方子一般是先吃几副,然后再请刘先生看看增增减减。不过看几位远道而来,是不是不太方便?不如多抓几副,省得劳累病人啊。”

任氏一听人家这么为自己打算,赶忙点头,掌柜的回头向柜台里的伙计一挥手。这位伙计手脚麻利,“啪啪啪”,在柜台上铺开了二十张大草纸。二大爷一看满柜台的架势赶紧问道,“掌柜的,这一副药得多少钱啊?”。

别人不知道,二大爷、二大娘可是知道,李先生这病了一冬天,钱可是花的不少了,李家城外的几亩地都卖了买药了,二大爷虽然不知道任氏这次带来多少钱,可是也得悠着点儿,刚才诊金就要了五钱银子,这药钱一定也少不了。药铺掌柜的撇撇嘴,抓过来黒木红珠铜档大算盘,左手拿着药方、右手打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噼里啪啦”,三下五除二,“一副药是四钱三分银子,二十副就是——嗯——五两六分。”

任氏心里打了个突,“要这么贵啊!”,这些钱身上带的倒是够,可也是差不多把家里都搜刮完了,为了治病,过完年把城外的地也都卖了,这次要是都花完,今后的日子该咋过?任氏抱着孩子一时没有吭声。在一旁的旅店小伙计早就不耐烦了,在店里好几年,这种病家见多了,好不容易砸锅卖铁凑了几个钱,来了这儿都让大夫、药铺给弄走了,到最后还不是落了个人财两空?这个刘大夫家财万贯,有钱就有药、没钱连眼皮都不抬,死在门口的病人也是不管的。说是祖传八代,每次看病都是拉着架子,到底怎么样谁知道?看看这家老的老、小的小,唉,小伙计想到这儿进前一步,“还是少抓几副吃吃看再说。太太,回头让咱家账房把这个药方抄一副留下,这位先生要是还要吃呢就捎个信儿来,咱家帮您来这儿再抓就是了,您也省得再跑动了不是?”

任氏一听赶忙点点头,吃吃看再说吧,要是病好了、多买药岂不是白费钱?药铺掌柜的一看脸往下一耷拉,“那就十副药吧,再少就不行了。”,听到这话,药铺伙计“噼里啪啦”收了十张草纸,从掌柜的手里接过药方,拿起戥子,拉开药柜,一样一样地抓起药来。

这边任氏付了钱,那边伙计也把十大包药包好了,栓成了两大串儿给送到车上,看看天色还早,也就不打算住了,紧走点儿赶回曲沃吧。路过旅店,小伙计赶忙让大伙儿喝点水,又让账房抄写了一张药方,算好了房钱就送走了一行人。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任氏谢了二大爷、安顿好李先生、让二老和两个小家伙吃了睡了,就进了厨房熬上药了,这折腾了两天一夜,李先生喘得更厉害了。

一天一副药,任氏是见天看着李先生是不是见好。到最后吃了刘大夫的十副“宣肺气,降逆气,开鬼门,洁净府”神药,李先生终于不喘了,扔下一家人,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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