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五节

作者:飞雪梨花    更新时间:2015-03-26 07:08:20

在档案馆的检索室外,一条石磨的洁净光亮走廊的墙脚边,安放着几只仿红木的休息靠椅,何以然与高原坐于靠椅上,正在窃窃私语着。

今天是何雨莲的出院日,可是雨莲刚打来电话,说,要他们再过一个半小时之后去接她。于是,两人在离医院不远的档案馆里,在为合写一篇,进一步阐述体制改革的展示报告,查找一些可佐证的资料,然后,再一起去接雨莲出院,因还有点时间,便坐在走廊上在谈说着。显然,他们之间存在着,将严重影响完成这篇重要又关键报告的情绪,何以然正在说服着高原:

“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对你,对我,我们俩都被泼了一时无法讲得清,辨得明的脏水。昨天,我又听到一个,在公司里针对我在流传的新说法。”何以然虽在对高原说着这些话,眼却随意地望着墙角处的一盆女贞,目光散淡,神色黯然。

“怎么讲?”高原紧看着何以然的脸面追索地问。

“大意是讲,以前,因为我在最关键时,纠集了一些人支持了李沛文,使他当上了党委书记,冯登科只能屈居为党委副书记。至于,我为什么不肯到集团公司去担任退管会主任一职?是因为,老李与我需要互相利用而留下来的。还有,说我由于恨透了冯登科,于是我对老冯仍然不罢休,还在暗地里做些对老冯很不利的事。真不知道,这样的话都是从哪里来的哟,还直指具体的领导对象,唉!真是的,怎么会有那么多,挑拨离间的胡言乱语产生出来的哦!”

何以然说时,抬眼也面对着高原望着,高原又见到他满目的忧愤和痛苦,于是,高原也即讲述自己思考间深怀的感触:

“我发觉,无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那些流言蜚语是既突然,又集中,还有一种猛攻的气势。”

“高原啊,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看来,他们是有的放矢的啊。”

“那么,他们究竟是谁呢?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现在,好像还看不清楚,但我跟老李,老田两位书记都谈过了,要他们重视起来,而且要查来龙去脉。”

“依我看,”高原颇有见识地说,“这还是跟公司的创立创新型企业活动有关,更是和总经理的人事安排有关。因为,改革必然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或者是既得利益者的神经,这样,自然就产生了反击现象,不管现在事情是怎么样的复杂,我是这么想,这么推断的。”

“唔!你说得很有针对性,逻辑性。”听闻此言,何以然眼睛一亮,惊醒并进一步省悟地说,“是的呀,我们是该顺其势从这方面去观察,考虑,找到一些的蛛丝马迹来。高原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能看到藏在我们‘天体’里的那一、二颗待要找到的‘星球’了嗳。”

“何部长,什么是藏在我们‘天体’里要找到的那一、二颗‘星球’?我被你讲得糊涂了。”

“高原,你忘啦?!还在我要被调任到集团公司里当退管会主任时,我说了一句,‘这次调任是有人在搞釜底抽薪的诡计’当时你不是还问……。”

“噢,我记得的,我是这么问过你的。”

“是的呀。当时我虽看到了公司里某些人不太正常的行为轨迹与现象,但还讲不清楚,就借用在找到海王星和冥王星之前,先看到的是天体之间有不正常的运行轨迹和现象,然后经过追踪与探索,才找到了这两颗星来做比喻的。”

“那您是否已经明白到公司里的,那两颗行为轨迹很不正常的‘星球’究竟是谁呢?”

“你刚才不已经很有针对性,逻辑性地提出来了吗!经调任使我离开公司是他们的第一计。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制造流言蜚语看来像是他们的第二计了。当然,我这么讲也仅仅是推测。”

“何部长,既然他们这么居心叵测地对待我们,我们两个又被说成那个样子,唉,其实我真的是很不想当什么总经理的!算了,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谁要搞就让谁去搞,总经理,谁要当,就让他去当吧。我们就退出这个给自己带来是非难辨,伤心不已的旋涡吧。”

听高原如此而言,何以然还是有些吃惊地抬头紧看着高原问:

“你怎么又来了!你说的是真的?”

面对何以然有点怒其不争的质疑,高原赶紧避开了逼视着自己的目光,说道:

“是的。说老实话吧,处于现在种种的对你对我的穷追猛打,又叫人伤心至极的非难,我是太不愿跟他们争了,也太想退出。尽管你多次跟我谈,要以坚定的信仰来明辨事非,坚忍不拔,顽强奋斗的一些道理,我是也是非常赞同的。尽管我答应过你,将坚定信心,不再动摇,但没料到现实的事情竟如此复杂,使人又很难以接受,我确实是有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了。不瞒您讲,我心里确实是很犹豫,很彷徨的,对您,我是实话实说的。”

“这怎么行!你为什么老是三番五次的想要退缩?!难道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高原的态度,令何以然不禁急得眼睛瞪得老大,说时,更紧逼地看着他,语气也一下急促起来了。见高原略低着头不吭一声,何以然忍不住继续说道:

“高原呵!可以这么讲,”在一声叹息后,此刻,何以然心情是格外的沉重,更加的难过,“对于别人怎么来伤害我,尤其在小袁家里时,我确曾一时气到了心里头去了,但总而言之,毕竟还谈不上有更深的哀伤。你知道么?!可是你的一句话,倒是给我泰山压顶一样的投下万钧之势吔!你的这种犹豫和彷徨,比对我任何的伤害都要深重得多啊!我再问你一遍,我们这么做,而且还要坚持下去,是为了我们自己么?是为了我们自己的么?!”

何以然说完后就连连地摇着头,并且显得唉声叹气的,好像是受了一言难尽的痛苦与失落。高原看到,何以然为自己这一句话又气又急得这个样子,是很不愿如人说的在伤口上再撒盐,在他已深受悲情的心情上再加上被他认为是更深重的伤害,就连忙改口:

“何部长,你别生气,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可以仍然坚决支持你。”

然而,何以然好像没有听到高原的改口表示,只是沉闷地站起身来,在走廊上轻轻踱步起来。慢慢地,他走到前头一面整幢的,高大,洁净而明亮的玻璃幕墙前止步了。于是,高原也站起身,缓步地跟着来到玻璃幕墙前,两人并肩而立,也都手扶着玻璃幕墙前的锃亮的不锈钢栏杆,极目远眺起这座城市的上空,而何以然的思绪,也即联想到遥远的另一座城市的上空。

“高原,你是否还记得,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是在哪年,哪月,哪一天被炸的?被炸死的三个人叫什么名字?”突然,何以然冷冷地提了这么个问题。

“这……,这……,这具体的时间我是说不出了,总记得是在进入新世记的前后吧。那三个人,我只记得有个姓邵的,还有两个,是非常年青的小夫妻记者吧,名字是记不得的了。”

“那人家,为什么有这个敢“误炸”我们大使馆的胆量呢?”

“那是……,我以为,人家是,看准我们没有足够的还手力量和勇气,甚至是智慧吧。”

“那你试想一下,我们是否有再次被‘误炸’,或者类似于‘误炸’的可能呢?尤其是,万一发生在现在谁都想象不到的将来,不知哪一天,处于无可避免的,要拼死拼活地孤注一掷的时刻?”

“这话怎么说呢?在今天,谁还会来思考,或者回答这样假设性的问题呢?”

“要我来回答,我说,很危险!这是因为,我们自己从不知道要记住,要纪念,甚至于不提也就几乎都把这样重大的一天全忘了!那,在人家那里,就不会有加害的负疚感,精神上也因此而得到了完全的解脱,再加上我们中,有许多人想的是怎么让自己快快发财,计算的是,自己有多少可得的现实利益,耿耿于怀的是,谁损害了他应得的利益,而国家和民族利益的重大性,有的,根本想都没想过!如果人家看准我们存在着这样一种,有相当比例的精神匮乏的国情民性,那在到了他们感觉到是迫不得已的关键时候,他们许会这么揣测:就是再误打一次,还能怎么样呢?!要使防患于未然,要使真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先决条件就是,要让敢加害于我们的人,先看到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以及还手的勇气和智慧!!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这就是这件事,给我们民族又一个历史性教训的结论!为了真记取这样的教训,我们就要抢时间,快点,再快点的使国家真正的,全面性地,从切切实实意义上强大起来才行啊!这种的强大,不仅仅在于我们的经济建设,特别特别的,倒是要有一种民族精神!只会说,挨打忍疼的历史不可忘;事情来了,也只会愤怒愤怒,抗议抗议,这实际上是在无力地哀鸣,是变相的示以无奈之举,决不是有民族力量的表现!这样,人家也就从根本上不当一回事。而要人家能真当一回事的,只在于,看到由国家的强大而具有的足够的力量、足够的勇气,与足够的魔高一丈的战略部署,尤其是我们的民族意识。而这一切一切的基础在哪里?就在于你,我,都应有自觉的使国家,使民族足够强大的责任感!也就是,为民族的自尊,为热爱自己的祖国,而有的先行动起来的责任感。高原,这么说,你可明白我的苦思与用意了嚒?”

望着何以然,虽激情却平静,虽困苦竟坦然的赤诚之心,之念,高原的心真被深深打动了:

“好吧,何部长,我能懂,我听你的。刚才我也只是谈谈受到各种打击后自己内心的一种情绪,以后再有困难,我还是能,坚决和你一起力争朝夕地去完成我们在担当的创新型企业的建设责任的。”

“高原,完全可以这么讲,”何以然是以他的拳拳之心在说,“如果不是为了记取这个历史事件的严重教训,不是为了要使我们的国家真正的强大起来,我就也和你一起,坚决退出这个糟蹋人的,是是非非的旋涡了。我知道,你也是很爱国,很爱自己这个民族的,但真正的爱,是甘愿为她贡献自己的全部,而决不计较任何一点的利弊得失。”

“何部长,我会这么做的,记得以前,我也跟你谈过你所说的类似的话。”

“是的,是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本就很有共鸣的,所以我不再多强调了。你说你不愿为当这个总经理而与人争权夺利,但我记得范仲淹说过,‘不为良相,愿为良医’的话。我不希望你退缩,就因为,江海岭和沙力他们仅仅是就市场论市场,就管理谈管理,全以自己的理解来谈创立创新型企业的问题。而你谈这些问题时,既能从货币资本到产业资本再到商业资本,整个产业过程中的资本积累与增值的关键因素,又能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存冲突,去解释创立创新型企业中存在着怎样一种深刻的内在矛盾,及其纵横交错着的相互关系,你总能够以政治经济学的科学思想,给人以宏观的启发和打开眼界的思考。在这方面,他们无能为力,我更是无能为力,而能以良相之思起良医之行的还是只有你哦!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你。哎呀——,成功一件大的事情,指导思想不可缺,但要去实现它,最终所依靠的毕竟还是物质力量啊,而你我,正是这种能行动起来的,可不断推进的物质力量和物质力量的再创造者啊!嘿嘿嘿,你说,我讲得对么?嘿嘿嘿嘿……,你说,我讲得对么?嘿嘿嘿嘿嘿……。”

看何以然严肃的神情里一下又放出宽松的笑容和爽朗的笑声,高原也很受感染地高兴起来了,并笑出了声:

“是的,是的,你后面的一句说得一点也没错,嗨嗨嗨嗨……。”

“高原,我们目前是处在是非难辨的旋涡之中,但是,我们应该有怎么对待的心理状态呢?”

“既然你提出这样的问题,那一定是有见解的,我想听你讲。”高原期待地说。

“前天晚上,我看了一篇苏轼〈应诏集〉中的〈留侯论〉,其中有这么几句话,真是讲到我的心里头了,”话说至此,何以然竟昂首朗读起来:“‘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你看,这段话,好象正是为指导我们而写的,讲得是多么的好啊!真确实是讲到我的心里头去了,我的心也豁然开朗,觉得天高地阔得多了,以此再来看对我们有过的所有的伤害,也会觉得都只是些过眼烟云,肌肤之痒了。你以为呢?”何以然在背说这一段话时,是面对着眼前明朗的城市的上空,自己的心情就如翱翔的飞鸽一样,在随同划空而去。

“好吧,他说得好,我们就做得好吧。我们也要是个,‘其所挟持者甚大,其志甚远也’的大智大勇又有信仰的人。我也要记着培根的一句话,‘人生最美的挽歌,是在有价值的事业中渡过一生。’看来,我今天算是再次确定了,我的有价值的人生,就要在像创立创新型企业这样的不断努力中渡过。”高原的话是轻轻说的,好似是在讲给自己听,因为这是他的心声。而后,他们俩都只是久立着不再谈什么了,许是知道已有了深切的默契。

城市的上空,漫无边际且无声无息,但它却包容及俯瞰着天地之间的所有人的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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