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狐狸精
再说胡守仁这边。
一袋烟抽完,还没见仇三郎的身影,也没人来给个话。倒是有个丫头提了个食盒匆匆跑来,说是给众守卫添菜。临走跟老宋嘀咕了好一会儿。老宋随后让仇三郎走前赶来的五六个大兵,陆续走了仨。而前院却灯影乱晃,不时传来阵阵嘈杂声。胡守仁预感到大事不好,冯处澄怕是要改主意,裹了陶氏兄弟从南边跑。他要把这儿的变化和他的判断,及早告诉师兄吴川。不过,眼下他要走人,是想也别想。屋里屋外,还有仨摽悍的守卫看护者,动起手来毫无胜算。
他不禁焦燥起来。
此时,陶宝昌女儿朝老宋嚷道:
“老宋,你那头儿走了都半天了,咋还不回?别被狐狸精拐了。”
“今儿狐狸精怕是也回家过年了。不过——”胡守仁婆娘笑道,“听说楼前有口古井,敢情你们长官掉井里了,要不派个人去瞅瞅。”
胡守仁一激凌。
692.都是猫尿惹的祸
有戏。
他瞅了一眼在一旁围着火炉烤火的俩女人,心生一计。于是他抖抖身子,扶膝而起。老宋见状,赶紧横身挡住他的去向,笑道:
“兄弟,敢是屋里凉,动一动?”
“是肚子疼。”胡守仁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哭丧着脸道。随后,他朝他婆娘嚷嚷,“当家的,敢情是那野猪肉走——走,”他结巴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走动了。你是咋弄的嘛。”
他婆娘一愣,随后冷笑道:
“还说。你馋酒,那碗肉都冻白了,谁不让人热一热来着。——”她朝身旁的陶宝昌女儿“嘻嘻”一笑道,“都是那猫尿撩惹的。我就奇了怪了,咋地你今儿连胖嫂的话也敢顶,不是么。”
胡守仁垂了头,没辞了。
693.精心挖陷井
老宋瞧着好笑,道:
“你媳妇好口才。”
胡守仁恨得直咬牙,只得又撩起衣角,准备再坐下。老宋也矮下身子。这边刚要坐下,胡守仁又直起腰,转身对胡守仁道:
“不好,要拉稀哩。”
胖嫂“呵呵”直乐:
“赶紧,赶紧上茅房。要不得熏死人。”
老宋挺犹豫。他见识了胡守仁跟仇三郎躲猫猫似的交手,对他有点怵,一点不感大意。这边胡守仁朝他婆娘示意,趁他茅房的空档赶紧走人。接着解下腰里悬了的大刀,搁在一旁。随后朝老宋瞪了一眼,直嚷“坏哩,坏哩。憋不住啦。”老宋见胡守仁主动卸了武器,动了恻隐之心。想,如硬是不让胡守仁上茅房,也不是个事。于是只得点头同意。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先对屋后的茅房考察了一番,派人提刀携枪、前后把住;又让人给闩了的院门加了把锁。他还叮嘱留下陪俩女人的老家人,一有动静就赶紧来报他。
这一番折腾,足足花了有一袋烟功夫。
随后,老宋才一手提灯,一手握锏,拥了胡守仁奔去茅房。
694.火
这真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俩女人见这几人没了影,一合计,得赶快动手。陶宝昌女儿自小跟三叔好,学得一身好功夫。胡守仁的女人,跟他是姨表娃娃亲,三四岁就混在一块儿。胡守仁练拳脚,身旁总有她的影子,所以也会踢打几下。先是胡守仁婆娘要喝水,老家人到灶头搬柴。俩女人跟过去,一前一后夹击,把老头打晕。随后,俩女人又奋力砸开了锁。随后,一边由胡守仁婆娘开门、去豆腐坊报信。一边的胖嫂回屋,打着火,点燃灶前的柴堆。瞧瞧火头不旺,她将灶角的一把钢叉拽出柴堆,捅开了北窗。这一来,门窗南北空气对流,柴堆的火就“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女人见状喜甚,随手这才一手提了胡守仁的大刀,一手拖着钢叉,绕到屋后来。
没等这婆娘走多远,屋里火势大盛。接着,伴随着柴草的“噼啪”乱响,一股浓烟滚滚涌出北窗。
婆娘大喜,只一掠,掩到了茅房后的一棵大树下。
那茅房后的看守依枪而立。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这情境,她觉得挺逗。
她玩心顿起,就想玩一把。
695.莽汉
“着火了!”,有人惊呼。
此时胡守仁才宽衣解带,钻进低矮的茅房。老宋见俩大兵一前一后把着茅房,那怨家就困在又黒又臭的茅坑上,心情大好。离茅房一丈开外,有一半截大树桩,正好坐人。于是他搁了锏和灯,解开腰间的烟袋,摸出火镰打着火,点燃纸媒。他打算就坐桩守着,舒舒服服地抽筒烟。老宋正咪了眼、吞云吐雾,猛地听人喊“着火了!”,以为是手下恶作剧,不满意他点着纸媒抽烟过烟瘾。“莫明其妙”,冷哼道。等他见守在茅房后的后生,一边嚷着,一边朝院门处探看,这才省悟过来,真出事了。于是他也扭过头来。
这一瞧,吓了他一跳。
咋办?他脑子转得飞快。胡守仁赤手空拳蹲茅坑,有个人守着也够了,还是得先救火。于是他让那嚷着的后生快去救火,接着又一掠抢到茅房前那同伴身旁,招呼他对茅房看紧点。
随后,他扭头朝起火的屋子径去。
696.唠唠叨叨
胡守仁乐了。
他象貌粗拙,其实却很警省。听得茅房后那人的一声惊呼,赶紧重新扎上腰带,顺便撩起衣脚,塞进腰里。接着,他不仅听得老宋让嚷着的后生快去救火,还听明白了他对茅房前那同伴的叮嘱。很快,茅房这边静下来,只剩他和那傻站在黑暗里的看守,一里一外的对峙着。他想近快脱身,又告戒自个儿,还是先弄清眼下的情形,静观其变,瞧准了再动手不迟。对付一个傻小伙,他有把握。于是装做还在“哼哼”拉屎,道:
“兄弟,真着火了?咋就着起火了!”
那看守道:
“谁知道。”
不知那俩女人怎么了,他想。这时,只听茅房后发出“啪”的一声。接着就听那看守嚷道,“又咋的啦?没事罢。”有人道,“他娘的,这叉咋跑着儿来了。——没事,就差点儿没把屁摔出来。我走了。你看紧点儿,别让那小子跑了。”“跑?这老哥就差把茅房背走哩。”
“没错。”都是胖嫂捣的鬼,他猜。眼下,她该朝他这儿来了,得帮一手。胡守仁道。“兄弟,那边火大么?”
“没你的事。”
“咋没?烟呛得慌。”
“鬼话,我瞧瞧。”
可怜接下来又有人给卖了。他想。
还得帮着卖家数钱。
697.胖嫂
他在黑暗中数数。
没等他数到三,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胡守仁猜是胖嫂出手了,暗道“妙哉”,抬腿掠出茅房门。只见不远处的看守晃了两晃,“噗”地一头栽倒在脚前。许是在黑暗里憋了好一阵,乍一到得外边,他眼前明晃晃的,远近的一切都瞧得贼清。却不曽瞧见那女人的身影。他有些奇怪。不过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得先解决了看守再说。于是他赶紧抢到看守跟前,想夺过这汉子手里捏着的铁枪。谁料斜刺里早有一细黑影儿动了一动,比他更快地掠到,一把扭住那看守的胳膊,缴了他的枪。接着,这人“嘻嘻”一笑,“哗”地一下扯了那看守的前襟,三下五去二,飞快地把看守捆了个结结实实。
胡守仁仔细一瞧,才认出这人是胖嫂。
此时,东南方向“逍遥楼”那边的嘈杂声越发响了。胖嫂皱皱眉,将缴来的长枪朝胡守仁怀里一送,扭身奔东南而去。
胡守仁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胖嫂已快没影了。于是他大窘,赶紧提了枪、大步追了上去。
698.好对头
胡守仁紧赶好几步,才在“逍遥楼”西北拐角追上胖嫂。
这一路,好似投身渐近的爆燃的火场。眼前越光亮,声响越发杂乱吭奋。胡守仁挤到胖嫂身前。而胖嫂却顿住脚,一把扯住胡守仁的袖子,要他停下。胡守仁矮下身子,扭头正要发问,就见拐角亮处拥出仨手亮家伙的大兵,堵住了他俩的去路。
硬闯不是个事。叔嫂俩略一商议,决定回头走“逍遥楼”后门,绕到仨大兵前头去。
周围静极。胡守仁有种不祥的预感。
俩人才转出甬道,就见小道前面突然灯火齐燃。随后,人群中爆起一声呐喊。灯火照得眼前发昏,一时没瞧出前边是些什么人。而身前的众人也不发话,只是冷笑。胡守仁心里一紧,横身向前、挺起长枪。他只是凭感觉护住身前要害,准备一场恶战。过了一会儿,他眼神缓过劲来,这才瞧出打头的对手,竟是一去不回的仇三郎。更要命的,是他身后的老道冯处澄。要命的是这老儿还笑咪咪的。冯处澄的歹毒,他早听说过。江湖上早有传言,不怕冯处澄狠,就怕冯处澄笑。显然,眼下这老道成了“逍遥楼”防线的主坝。胡守仁明白,有老道守在这儿,靠他叔嫂俩,别说突破这道防线,就连他俩的性命,也要瞧这老儿的脸色了。眼下见冯处澄这么一笑,他有了想哭的感觉。
他扭过头来,朝胖嫂眨了眨眼,意思是眼下的情形挺扎手,要另想法子。
胖嫂会意,笑了。
笑得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