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2)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3-08-05 14:35:38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招呼声:“哟,金铃阿哥回来了。”

“阿坤呀,来得正好,再不回来你娘要急死啦!”

秋芳朝窗外望去,只见一张方正的、略显苍白和憔悴的脸一闪而过。真的,是金铃的阿哥。她心里一开心,脑子里依稀生出一线希望来。

“妹妹呢?妹妹,妹妹!”金铃阿哥一到门口,就连连喊起来。原来,他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人们三五成群地议论着金铃发疯和冲喜的事。事态的发展比泉根所说的还要严重,他急得不顾一切地径直朝金铃的房里奔去。

可是就在这时,从隔壁的房里窜出一只母老虎来:“你往啥地方钻?回来,给我回来!”

菊英娘一双常年累月地握锄把的有力的大手,就象铁钳一样狠狠夹住了这个知识分子男人的痩削身体。可怜的教书先生连哼也没哼出一声来,就被老婆拖回了自己屋里。

“死人,木块头!自己亲姊妹要结婚了,磨蹭到现在才回来!”

霹雳终于响了,不过还好,似乎她真是为了小姑的婚事而盼着他回来。

他悄悄松了口气,忙又问:“妹妹呢?妹妹同意吗?”

菊英娘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不是嫁你,要你问。”

他听出不妙,跺了一下脚,“哎呀”叫出声来:“你们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哟!我要问问妹妹去!”

话音刚落,立刻一只胳臂象把柴刀一样伸到了面前,同时震耳的怒骂声又响起来了:“你有神经病是不是?现在啥辰光了,不去准备大事,倒忙着往妹妹房里钻?一副娘娘腔,真是不要面孔!”

应该说,对于这样响亮生动的语言,金铃阿哥是听惯了的。但是这一回他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窝囊。他想讨了这样的老婆真倒了八辈子的霉,有理也讲不清当然这也只是暗暗地想,并不敢说出口来。菊英娘不是透视眼,当然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因此仍是循着自己的逻辑继续数落下去:“你娘是只没脚脚蟹,一点不会操持,你儿子不去管靠谁管?看看人家结婚,男人家都要主持婚礼、找客人、办酒席谁象你,跨进门槛就妹妹哩?妹妹哩?哼,妹妹要做新娘子,欢喜得上了九重天,不用你去管!”

好象生怕自己的丈夫逃跑似的,她一边说一边死抓住他。但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头,这个懦弱的人终于爆发了。他一伸手,猛地推开了她,低沉地怒吼了一声:“让我走!”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菊英娘被他推得一趔趄,怔了怔,忙扑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喂,喂!”大叫两声,见他不搭理,忽然又软了下来,改口叫道:“小菊她爸,今天的事可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啦,你给我少出洋相啊!你要明白,这冲喜本是你娘自己同意的,你要帮着办就办,不肯相帮就算,不要多嘴。姊妹毕竟是姊妹,冲喜原是为了你妹妹好万一被你搅乱了,毛病冲不好,将来大家要怨你的。”

听了这话,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心想妹妹已经病了,事情是娘决定的,应该先找娘去。因此他又掉转头,朝母亲的屋里走去。

金铃娘这时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为了刚才抢箱子的事,她越想越伤心,就悄悄地离开了大家,一个人躲到房间里来唉声叹气了。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姆妈”,她转脸一看,见是儿子阿坤回来了,心一酸,眼泪就象关不住闸的水一样流出来了。

但是阿坤根本不晓得箱子的事,见母亲这样难过,料定是不情愿妹妹嫁到浦家去,忙上前一步说:“姆妈,你要是不同意就不要办,妹妹有病就应该给她看病,现在结婚是不对的。您不要哭了,这事急也急不出……”

金铃娘见儿子全拧了,一团气恼涌上心头,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地淌得更凶。儿子急了,连连拍着自己的前额:“姆妈,姆妈,都怨我,回来太晚了。好,现在这事交给我吧,我来办。”

“你你……你要怎么办?”母亲哆哆嗦嗦地问。

“马上去把这门亲事回掉,”儿子说,“明天一早,带妹妹到城里看病。”

见儿子这样一讲,金铃娘反倒止住了眼泪,急得连连摇头说:“不不,不是的。”

阿坤奇怪地望着母亲,一双酷似当年“爷叔”的善良的眼睛里流露出温和的、忧虑的神情。箱子的事又在金铃娘的心里翻搅起来了,她多么想象当年依靠“爷叔”那样,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儿子,叫儿子为自己作主啊!可是再一想,儿子在媳妇面前的窝囊样自己不是不知道,纵使讲了也没用。再说,眼前还有更主要的事要办,因此她努力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出气般地长叹了一声道:“咳呀!不讲了,我……前世作孽啊!”

“姆妈!”阿坤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你不要讲这种话,有事好好商量呀!”

“阿坤呀,你说的都不是冲喜是我决定的。我找许多人商量过了,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你回来得正好,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到这儿,她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靠山;家里又穷,也没啥东西给她陪嫁。可不管怎么说,你妹妹一生也就是这一次。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好坏也要让她体体面面的这事你也要有点主意!”

箱子的事还是委婉地提出来了。尽管她本想不说,可事实上是熬不住的。阿坤并不笨,也听出了母亲的话中有因。他深知自己老婆平时的为人,料想她大概又是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惹得母亲伤心,不由得又是气又是急。然而并非完全出于害怕老婆的心理,他一时间也顾不上追究这许多了毕竟是妹妹的事情紧急。毕竟,阿坤这一颗受过文化教育的脑瓜,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冲喜”之说的。面对着这件愚昧可笑的蠢事,良心和道德不允许他象风里摇摆的葫芦一样胡乱点头,也不允许他象烂泥里的泥鳅一样悄悄滑脱,他决心竭尽全力来阻止这一悲剧的出现。因此他咬咬牙,坚定地叫了一声“姆妈”道:“这回是要打定主意,这事不能这么办……”

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气急败坏地打断了:“这件事就是我决定的,村上人都说好。你说不这么办,那么怎么办?我问你怎么办?你将来养她一世吗?”

好比是秀才碰到了兵,这个为人师表的阿坤,能够在课堂上面对几十个学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上几个小时,然而母亲的糊涂却象老婆的凶蛮一样叫他束手无策,无言以对。好一会,他才叹口气说:“唉呀,这样就能好啦?还是给妹妹看……”

他本想坚持说他的“看病要紧”的道理,希望以此来打动母亲,但是“病”字还没说出口,又被母亲堵回去了:“好,好,你不同意就不要你管了。”

说罢,她严厉地向儿子望了一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今天的事主意已定,不作兴再改了!”

阿坤惊奇一向懦弱寡断的母亲怎么这次象吃了铁秤砣似的,也按捺不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一跺脚,急不择词地叫道:“妈呀,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还要搞冲喜,真是老迷信!”

“什么?老迷信?你、你……”金铃娘伸手指着儿子的鼻尖,嘴唇一个劲抖起来。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从自己身上落下来的亲生儿子,非但不理解为娘的心思,还要骂她老迷信。想着,伤心的眼泪又滚出来了。

“好好,我是老迷信。”她流着泪,声音颤颤地说,“算我白养你们了女儿这样,儿子这样。罢了罢了,我谁也不指望,什么儿子,什么女儿,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阿坤见母亲说出这种话来,再大的火气也只好压回去了。“姆妈,你不要这样讲好不好?我们还是应该先给妹妹去看病。”他耐着性子,尽可能婉转地劝妈妈。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时在金铃娘昏迷的心目中,自有她独特的、不受任何干扰的思维逻辑,因此儿子的话只能使她更加恼怒。她气愤已极地一拍桌子,喝斥道:“我不这样讲怎样讲?听听你自己瞎三话四讲点啥!开口是病,闭口是病,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想咒她死啊!”

大概法庭上的律师,对于这番奇妙的理论,那雄辩的口才也只能象茶壶里的饺子一样倒不出来,唯有可怜巴巴的苦笑而已,不用说这个善良老实的教师了。阿坤顿时被母亲噎得目瞪口呆,答不上一句囫囵话来,只好乖乖地听母亲由着性子往下数落:“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拖大,想不到你娶了媳妇就这样没良心。好,横竖我也指望不到你了,可最后一次妹妹出嫁你还要打反钉耙……”

说到这儿,金铃娘喉头的酸楚使得鼻涕追随着眼泪滴嗒流出来了真的,在那艰难的岁月里,为了抚养这个“爷叔”留下的唯一后代,她所耗尽的心血,唯有天地作证。在那些日子里,她又怎能想象到当儿子长大的时候,会如此无情无义地跟自己作对呢?她伤心地擤了一下鼻子,悲悲切切地又道:“几十年来,我一切苦头自己吃,一切劳累自己受,眼泪咽在肚皮里,如今看样子我老太婆也活不长了,索性讲点给你听听你以为生你容易?你以为你是天上落下来的,石头豁豁里生出来的?你也是一条苦命的根啊!噢,天啊,我的命苦哟!噢,你听着”

但是她没有能立刻说下去,因为这时的苦水翻搅起来了,悲哀的巨浪扑向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双手掩面,瘦弱的身躯象波涛里的小舢板一样摇晃起来。儿子慌了,赶紧走过去搀扶她,她却愤怒地推开了他的手,颤巍巍地弯下腰,伸手从床底下拖什么。阿坤低头一望,见是只黑乌乌的旧铁皮箱。他不知道母亲要干什么,只道她是气昏了,吓得围着她团团转:“姆妈,你怎么啦?姆妈,小心累坏了身体。姆妈,我来帮你搬。”

金铃娘沉着脸不睬他,咬咬牙齿非要自己搬,无奈头昏眼花,手下没力,两条胳臂一个劲地打抖,哪里拖得动?又挣扎了一番,见实在不行,就直起腰来,气喘吁吁地命令道:“你给我搬出来!”

儿子小心地、顺从地搬出箱子,把它端放在母亲面前,刚想转身拿块抹布擦一擦箱子外面的灰尘,金铃娘已经猛地扑上前,打开了箱盖。

阿坤站在一边,奇怪地望着母亲一双枯瘦的手颤抖地、急切地在箱子里摸索着,好象要寻找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然而阿坤所能看到的是些什么呢?他和妹妹小时候穿破了的旧衣服,几双张开了嘴巴的小鞋子,他自己满月时剪下来的一绺胎发,几枚白白的小乳牙,妹妹小时候的一根细细的黄蜡蜡的小辫子,甚至还有洗干净的尿布片,他中学时得的奖状和丢弃不用的旧练习簿……他始终不能明白母亲所要寻找的物件是什么。但是过去了的那些日子:秋天枯焦的棉田里那萧瑟的风,空中飘零的黄叶和母亲温暖的怀抱,带着体温的钱和热呼呼的煮鸡蛋,全都蜂拥出现在他记忆的画布上,并且结成一道深深的阴影,渐渐向他的整个身心笼罩下来,使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和悲哀。他默默地转过脸去,望着窗外的蓝天和蓝天上飘浮而过的小朵云彩。

这时母亲从箱底掏出了一个方方的蓝布包,布角还没掀开,热泪已经汹涌淌下。“儿呀,这才是你的生身父亲!”说完这一句,她号啕大哭起来,跌坐在床沿上,似乎再也没有掀开布包的力气了。

阿坤惊愕了他从来只知道去世的老木匠是粗暴而疼爱自己的爸爸,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生身父亲”呢?

他疑疑惑惑地接过布包,小心地打开来,见里面还有一层布是红的,又掀起红布,终于露出珍藏在内的东西来一块比铅笔盒略小一些的矩形木板。在木板的一头钉着块小木片,成为这块板子的“底座”,这样就能将板子竖立起来而不致倒下。

他抚弄着这块木板想了又想,仍然不能明白它所代表的意义。

“这是他、他……他的神祇牌位呀!”母亲向着呆呆发愣的儿子哭诉。

阿坤终于想起来了,小时候,常常看到死去了亲人的人家在屋里供上这么一块木牌牌所谓的神祇牌位。不过那是用黄布裱过的,上面还用黑墨写着死人的名字。而母亲的这块神祇牌呢,却是块光秃秃的木板,没有裱糊的黄布,甚至连名字也没有,他突然激动起来,脸上一阵发白,声音颤颤地问:“他是谁?姆妈,他是谁?!”

“他就是爷叔,噢,爷叔,我苦命的亲爷叔呀!”金铃娘哭着扑倒在床上叠着的棉被上。

儿子感到憋闷,解开了衣领上的风纪扣,不安地挪动着自己的两只脚,问:“姆妈,他姓什么?他总有个名字呀!”

听了儿子的问话,金铃娘仿佛一愣似的,过了好一会,才茫然坐起来,开口道:“他叫阿祥。哦,对了,他姓杨。”说着,一把拿起那个神祇牌,把它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

“可怜我不识字,没有写上他的名字,”她流着泪喃喃地说,“可他永远记在我的心里。他救过我,这生这世我报不了他的恩,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

这时阿坤总算从母亲那断续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知道了一个大概。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忽然萌生出一线希望来,不由得急切地问:“他在那儿?”

“老早死了,”母亲凄然答道,“恐怕现在他坟上的树,也很大了。唉,我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怕丑了,如今全告诉你了吧。当年我给人家做童养媳,吃尽苦头,要不是爷叔救我,骨头也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那样的日脚……噢,噢……哪样的日脚啊!”

也许是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个拖鼻涕的流氓,也许是想起了刀条脸的婆婆……总之过去的一切象一个恶梦向她压来,她发出了一声梦魇般的喊叫,接着就哭得叉了气。

阿坤扶着母亲,一面轻轻给她捶着背,一面用压抑不住激动的口气说:“姆妈,正因为你过去这样苦,可不能让妹妹再走这条路了。”

谁知母亲听了这句话,刚才的怒容又回复到脸上,她艰难地挣扎着,摇摇手说:“罢,罢,你就是铁心肝硬肚肠,不看我吃辛吃苦把你养大的份上,也要看在你死去的亲生父亲的面上;今天你肯帮忙就帮,不肯帮忙就拉倒。不许你冲散了这件事。”

唉,这番话,简直和媳妇嘴里讲的没有两样。

阿坤叹了口气,又跺了下脚,他感到简直永远没法和母亲讲清楚,而妹妹的事又是这样迫在眉睫,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母亲,急急地向妹妹的屋里走去。

“哥哥,你回来啦!”刚进屋,就听见妹妹笑嘻嘻的招呼声,他抬眼一望她痴呆呆的表情,觉得心里好痛。秋芳眼泪也流下来了,她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地说:“阿哥,这事你可要作主啊。”

阿坤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怀着深深的感激望着这个圆圆脸的、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秋芳也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两个人好象在濒临绝境的荒岛中突然遇见了自己的同类,由于感到彼此的存在而陡然增长了与大自然搏斗的勇气。

“秋芳,秋芳!”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妇女的喊声,秋芳抬头一望,立刻高兴得跳起来了:“唉,姆妈,姆妈你怎么来了?快快,快进来。”

原来,最近秋芳娘因为丈夫刚开过刀,怕他生活上不便,在城里住了半个多月服侍他。现在丈夫身体复原上班去了,闲不住的她就急忙赶回来了,也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当然,一回家就听到了这一轰动全村的新闻不但如此,还有一个接一个的长舌妇来向她告状,向她编派了一大堆女儿的不是之处。可是这位好脾气的女人不但没有生女儿的气,反而用男人般爽朗的笑声答道:“哈哈,我养的囡我自己有数,小丫头的脾气是不好,可她今天这么凶象你们所讲的那样,恐怕不是平白无故的吧!”

话是这么说,心里终究有些不踏实,同时也嘀咕着所谓的“冲喜”,因此顾不得歇一歇就立刻寻找这里来了。

秋芳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她一进屋,望着三个人的神情,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她叹了口气,试探地说:“金铃他阿哥呀,论年纪,我比你大;论学问,我抵不上你的一只角。我倒想问问,这冲喜的事,现在大家都说好,你看真能行吗?”

阿坤还没答言,秋芳已在一旁放起了连珠炮:“哪里能冲得好?明明是老迷信!老封建!”

秋芳娘一听倒笑了:“小丫头,老喊有什么用?”说着,转过脸来望着阿坤又道:“我文化低,也不懂这‘冲喜’到底有什么道理。不过照我想,即使是一时气糊涂,真的‘冲喜’冲好了,那么让金铃嫁给一个她所不喜欢的人,不是也毁了她一辈子吗?阿坤,你是知书识字的人,你懂政策条文,你应该到支书家去好好谈一谈,劝他们不要这么做。”

阿坤没有想到这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竟会说出如此通达的话来,不由得信服地点了点头。

“不去不去!”秋芳又在一旁着急地大叫起来,“到他家去讲有什么用?他懂政策?屁!他懂权,懂钱要不是这样,事情早就制止了。”

秋芳说得也对,秋芳娘皱皱眉头:“那么怎么办?去告他们?”

阿坤想了想说:“事到这一步,现在只有一条路了上法院。妹妹有病不能结婚,这是法律上规定的。如果法院肯出面干涉,那么这件事就可以暂时制止了眼前先制止了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讲。”

确乎只有这条路了。时间紧迫,阿坤说走就走。刚刚跨出门槛,突然他又回过头来,望着秋芳说:“妹妹,这一头交给你了。”

秋芳朝他坚定地点点头:“阿哥,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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