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石库门小里弄
一条细细长长、曲里拐弯的小里弄。
秋小河背着胖乎乎的老太太,从一扇古旧的石库门里走出来。
姚慧敏拿着一堆生活用品,跟在秋小河后面。
小里弄好像长得没有头尾,秋小河直喘粗气。
姚慧敏:“秋大哥,你歇会儿……”
秋小河没吭气,闷着头继续往前走,汗珠滴落在地上。
姚慧敏紧跟其后,累得直喘气:“歇会吧,我也走不动了。”
秋小河把老太太放在台阶上,撩起衣襟扇风。
姚慧敏又在拨打手机,仍然不通。
秋小河揩揩汗,背起老太太继续往前走去。
2.医院花园
住院部外面的小花园。
姚慧敏把秋小河送出住院部,俩人往前走了几步。
秋小河:“姚妹子,我看是没什么大碍。医生也说了,一瓶葡萄糖吊下去,老人家就会缓过来的。”
姚慧敏:“今天难为你了。”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片,写下一串号码,递给秋小河,“常联系吧。今后在上海,甭管遇到什么难处,也给我来个电话。”
秋小河端详着纸片,点了点头,转身走去。
姚慧敏发现,他的衣服背后全是汗。
3.跳蚤市场
秋小河穿过跳蚤市场,东张西望闲逛着。
他走到卖锅碗瓢盆的小摊前,男摊主热情揽客:“这不是上回买锅的么?看来是要在沙家浜长期住下去了?这次要添置点什么?”
秋小河:“打听一下,有个漂亮女人,好像也在这儿露过脸。有没有上您这儿买过什么?”他边说边比划,“这么高的个,这么细的腰,大眼睛,瓜子脸……”
男摊主:“漂亮女人多了,我知道你要找谁呀?”
秋小河:“她身边好像、……好像还伴着个长头发的男人。”
男摊主:“长头发?现在很多男人都回到满清了,头发都比女人养得长。”
“要不个个剃得精光,都像是从庙堂里跑出来的。”旁边一位卖女人内衣的女摊主插科打诨道:“你要找的那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啦?”
秋小河犹豫片刻:“我是她哥。你见过她?”
女摊主笑了:“没名没姓,又没照片,我见过谁呀?”
秋小河忙掏出全家照递过去:“就是这个女人,见过吗?”
男摊主凑过来,疑惑地:“别说,还真见过。这是张全家福呀,你怎成了她哥?”
秋小河涨红了脸说:“我是她丈夫。”
女摊主凑过来:“印象中,隔些日子就来买点小东小西。一定是她。……只是,最近好一阵没有看到了。”
男摊主:“我也想起了,她身后是常有个男人,很有作派,像是搞艺术的?”
“这就对上了。他们都是唱歌跳舞的,听我兄弟说,他们来过这里。”秋小河情急之下,匆忙掏出了姚慧敏给他的那张纸片,在纸片另一面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女摊主,“这是我的手机号,下次她来了,麻烦通知我一声。”
女摊主刚接过纸片,秋小河又拿回来,写下另一串号码,“还有我兄弟的手机,他的二十四小时都开着。”
女摊主捏着纸片略显迟疑:“这种事让我通风报信,不太好吧?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宁肯帮人做媒,不能帮人捉奸,劝合是行善,劝离是背德。”
男摊主:“是不太合适。宁修十年庙,不拆一家亲。男女情事还是自己去搞掂好。旁人不插手,一点没事,找回去的还是你的老婆;旁人一插手,把事情闹大了,马桶盖掀开了,是不是你老婆还真难说了。”
女摊主:“谁不要个面子?你放着一个女人出门讨生活,容易么?她所受过的苦楚,你知道么?真是碰上点什么事,那就得看开点,千万也别当个真。”
秋小河:“我没当真。”
男摊主:“当真,没必要。只要能找回来,依究是自己名份下的女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孤男寡女谋生在外,本就寂寞难捱,饥找食,寒添衣,各求所需。上茅房也要松两下裤子带哩,人又没什么缺了少了,多大个了不得?”
女摊主将纸片往找零盒一塞:“换作你们这些男人,甚至走得更过,在外面另养一窝崽都没准。不过,这位兄弟看上去还是挺老实,难得。”
男摊主:“不要恭维人家老实,老实无用。兄弟你看来是没怎么闯荡过世面。什么叫开放?就是要放得开。开放年代一定得有开放心怀。”
见无生意,大家继续七聊八扯。秋小河不想再听啰嗦,转身就走。
女摊主冲着背影:“现在的人也都想开了。我敢放个屁在这儿----这一位遇上的,很多人也都遇上过。只是有些人做了,瞒了,没有抖出来罢了。”
摊主:“不抖就没事。抖出来那就一定有麻烦,这是肯定的。”
女摊主:“不抖不伤感情,日子照样过。抖出来了,日子反而没法过。”
4.《八月乡村》餐馆小弄堂
秋小河先在路旁观察一番。见《八月乡村》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刚要拐进餐馆厨房,又见那辆黄鱼车正从胡同口驶出来。
阿贵蹬着黄鱼车。小芸坐在车边侧板上,正在一拳捣在阿贵的背上,像是在谈笑什么。
秋小河快步闪身躲开,钻进了毗邻的一家文印社。
5.文印社
这是街边的一家小文印社。
里面有个女孩在网上絮絮叨叨,见秋小河推开门进来,女孩摘下狼牙看着他。
秋小河脑海一闪念,说:“这儿可不可以……帮我印一些寻人启事?”
女孩:“去大街上张贴的那种?”
秋小河:“自然是要贴出去,不然印它干啥?”
女孩又戴上狼牙:“我们这里不印小广告。工商局不允许。”
秋小河:“我不是做生意,我是要找老婆,那哪叫广告?”
女孩想了一想:“A4纸,每张收一元。”
秋小河:“这么贵?我们梅城才两毛一张。”
女孩:“那你就去梅城得了。”说着又将脸对着电脑。
秋小河嘟囔:“怪不得春汉说,城里什么东西都得贵几成。”见女孩又开始网上聊天了,他想了想又说,“那就少印点,先印一百份。”说着掏出全家照递到女孩面前,“不过,你得把我老婆的照片印上去。”
女孩不耐烦了:“是要黑白的,还是要彩印?”
秋小河:“当然要彩印。”
女孩:“彩印五块钱一份。”
秋小河咋舌:“啊?……”
6.《八月乡村》餐馆阁楼上
秋小河很忧闷地爬上楼来。
李春汉在水池边洗他的白大褂:“看你那小样,试工不怎么的?”
秋小河叹息:“找工不成问题,只是找老婆成问题。”
李春汉:“真找到活了?”
秋小河掏出身份证一晃:“这假玩艺还真帮了大忙。”
李春汉:“没有这个假,还就换不来个真。有时候假的比真的还管用。”
秋小河:“又是歪理。走,屋里说去。”
俩人往贮藏室走去。烟筒里突然一阵轰鸣,大团烟雾扑面而来。
小河呛得直咳嗽。李春汉也被呛着,手在脸上一抹,满脸油花。
李春汉:“伙计们开工备料了。……哎呀,你的、你的衣服!”
秋小河被汗湿的外套已被油烟熏得花里胡哨。
秋小河直跺脚:“完了完了!这身撑面子的狗皮给毁了!”
李春汉:“还不赶紧扒下来,扔水池里泡去。你这叫得意忘形。人可‘得意’,万不可‘忘形’。”
秋小河扒下衣服扔进水池,放水浸泡。“我有什么得意忘形的?我是乐极生悲啊。”
7.《八月乡村》餐馆贮藏室
油烟更大了,俩人赶紧推门钻进了贮藏室。
窗户没关,满屋子都是油烟味。
秋小河忙把窗户关上。“挺好,香喷喷的,闻几口能抵三天饥荒。”
李春汉用手捂着鼻孔,说话嗡声嗡气:“鸡鸭鱼肉和海鲜味全上来了,连佐料都给你配齐了,洋葱大蒜胡椒咖喱粉,五味俱全,一样不缺。”
秋小河:“不用花钱闻香味,这回赚大发了!”
李春汉:“又农民了不是?钱,钱是个啥?就算你再有钱,上哪买这种香味去?这味儿营养丰富呀,胜过东赢大补丸。女人的化妆品香不香?香,可你闻了只会动歪心眼,根本没营养啊。”
秋小河:“除了香,还特暖和。”
李春汉:“你看,头顶上是石棉瓦,四周是空心水泥砖。楼板被熏得香喷喷不说,还暖烘烘的。不但省了暖气费,过冬棉衣也用不着了。”
秋小河:“只是夏天又到了。”
李春汉:“夏天更好啊,熏你一身汗,免费桑拿呀!”
秋小河:“左想右想都是一个字,值!”
李春汉:“最难得的是宽敞,这简直,简直就是篮球场上开张床,舞得开狮子、划得开龙船,在寸土寸金的大上海,有谁会这么奢侈?”
秋小河:“我呀,只有我秋副团长才敢这么奢侈。”
李春汉:“别贫嘴了,说说,那家公司叫什么来着?《纯正采》?召你做什么?”
秋小河:“具体分工,还要等公司招聘活动结束后才知道。”
李春汉:“招你做模特?服装厂准得倒闭。谁请你代言,谁得先准备根上吊绳子才是。”
秋小河:“不要那么恶毒。……不过,我也在琢磨,下星期一,梁总会给我一份什么活?当模特,自己尺寸上是好像欠缺了一点。”
“何止一点,简直不成比例!”李春汉拍拍脑袋,恍然大悟:“看来是有人看中你的丑了。”
秋小河:“我真丑得那么惨不忍睹?”
李春汉:“别小看丑,丑有三品,要丑得达标,同样很难。你谈不上丑得出众,却也有你的特色。并不是所有师奶杀手,个个风流倜傥,关键是鲜明的男人特色。你在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时来运转,柳暗花明,我估猜就是沾了丑的光。”
秋小河:“梁总对我的相貌可没有一字评论。”
李春汉:“真没心计。夸得你翘尾巴了,跑了,上哪再找你这么个丑汉子?”
秋小河:“别损了,就算我丑得让人呕吐,梁总又落上什么好?”
李春汉:“又农民了不是?梁总是玩啥猴子的?艺术!当今艺术圈里谁最火?一帮丑男人,就像上帝造他时打了瞌睡,个个缺斤少两,全在打假之列。可就是这班短了尺寸的爷,一个比一个丑,一个比一个出名。”
秋小河:“梁总想把我培养成丑星?”
李春汉:“靠谱。没错。应该是这么个思路。”
秋小河又犯疑了:“可天底下,比我丑得凶的人海了去了。”
李春汉:“这你又犯懵了。你是个艺术家不是?也许有人比你丑得更凶,可他们不懂艺术。你呢,既丑又懂艺术,占尽了天时地利,这时又出现个会欣赏的,全了人和。兄弟,机遇三要素都让你逮着了,好好把握住你的丑,就等着火吧。”
秋小河:“我会的,我会把艺术当成洗碗来对待。”
李春汉:“这时谈洗碗,寒碜我了。”随继感叹着:“人啦,有时就是这样,碰到运气,山都挡不住;要倒霉,屁都砸脚后跟。你是时来运转了。”
秋小河仍犯疑:“当丑星,嘴皮子功夫要好,这不是我强项。记得梁总是夸过我,丑不丑倒没谈起,而是说我双人转舞跳得有些味道。”
李春汉:“现在哪条胡同里,一扫把都能扫出很多会跳舞的,这不稀罕。”
秋小河:“那不一定。我跟我老婆创造的这私房舞,那是绝活。一般女人没点根基,还有感覚,是跳不出那种味道的。我只有跟我的老婆才会跳出那种韵味来。……说起这,又使我想起个问题,也不知是否还能腾出时间去找老婆了?我总有个直觉,秀枝离我并不远。”
李春汉:“我分析,要请舞师轮不着你。你还是一门心思要往‘丑’的方面去考虑,求发展。机不可失,时不我待,找老婆的事倒可以先搁一搁。”
秋小河:“对我而言,当务之急,头等大事就是老婆。来上海就是冲这来的。”
李春汉:“说你傻你真傻,不冲突呀。此话怎讲呢?等你把上海滩丑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丑得黄浦江里的鱼虾都翻了肚皮,等你丑成了万民景仰的秋爷,不愁她叶秀枝不会主动来找你?”
秋小河:“到下星期一才能揭开谜底,真把我活活急死了。”
李春汉:“黎明前的黑暗,是难熬。等着吧,天一亮,一切也就明了。”
秋小河:“以后能有多大出息那是对天打卦。我这人很实际,只想天一亮,还得抓紧去找秀枝。我总结了一条,这小广告比那些大广告还更起作用,能揽到这份工,靠的就是小广告。
我准备连晚再抄写一些贴出去。”
李春汉:“真等星期一上了班,是没多少闲时间了。”
秋小河从包里取出买来的纸和笔:“不找到秀枝,我也对不起家里老小。”
8.《八月乡村》餐馆露台上
晴天,早晨的阳光格外好。
露台上挂着各色衣物。
小芸忙着晾晒桌布,阿贵也在一旁帮忙。
余德保猴在水池边搓衣。兰妮目光斜视着二位,接过衣服往绳子上搭。
兰妮目光落在一件衣服上,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忽儿没了好脸色,抓起就往余德保扔过去。正在清洗的余德保被湿淋淋的衣物蒙住了头。
余德保挣扎着扯下:“怎么又气不顺了?有话好说么。”
兰妮:“就这般敷衍我啊?你自己看看,洗干净了啦?”
余德保:“这是往年留下的老污渍……”
兰妮话里带刺:“你也知道有些污渍洗不掉呀?做人不也是这样?”
阿贵对小芸看了一眼,恨恨地说:“一张臭嘴,人见人厌。”
9.《八月乡村》餐馆贮藏室内外
秋小河张口一个哈欠,抄起小桌上的一摞手写的《寻妻启事》,又仔细勘校了一遍。看来他准备出门,将启示连同一瓶浆糊,一并装入了口袋。
窗外阳台上的动静也同时传了进来。秋小河怕见他们,想了想,如出演小品一样换了副面孔,掏出手机,扯高嗓门,装模作样地说笑:“说了谁相信呢,你这个博士也不会信,……天
上掉下个林妹妹呀,竟还有这等好工作留给我。”
小芸低声地:“这个秋二级真是个人物……。”
阿贵:“是个鬼!连碗都洗不好的一个废人,竟还有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世上的怪事谁又能说个透。。”
小芸:“而且那些洋妞土妞,国货洋货,个个都像拿笔画出来的漂亮。”
秋小河一边锁门,一边继续自导自演:“是挺顺。提起报酬,我都意外。公司总裁还特体谅人,要我怎么着也得多休息几天,说下星期一再去上班也不迟。”
小芸:“这又是哪家髙薪请上他了。”
阿贵:“嘴上会说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另一回事。你看吧,哪家请他,哪家倒霉。”
秋小河边说边往楼下溜走。“那可是个国际大公司,在上海提起宇通大厦,你不会不晓得。没错,那一圈儿都是专门玩艺术。里面美女啊帅哥啊,哟哟,比地里高粱杆儿还多。洗碗挣的是辛苦钱?那倒不是,哥在乎的倒不是什么钱不钱,一门心思还是想玩得雅点、专业点。
那公司叫《纯正采》,洋气得一塌糊涂。”
10.《八月乡村》餐馆露台上
阿贵和小芸暗暗交流了一下眼神。
小芸:“纯正采?阿贵,什么是纯正采?”
阿贵:“纯正采就是纯正菜,一种环保菜。菜嘛,还不是给人吃的?”
小芸:“可秋二级说他玩的是艺术。”
阿贵:“狗屁艺术。上回他不是说洗碗也是艺术么?”
小芸点点头:“这回说不定除了洗碗,还得洗菜。”
兰妮一直闷声不吭,这时低声问余德保:“纯正采,这意思你懂?”
余德保:“有啥不懂?一目了然,明明白白。”
兰妮:“像是洋文,我是搞不懂。”
余德保:“都是噱头,自我吹嘘。假冒伪劣的东西到处都有。纯正采----无非是想标榜他们才是纯洁、正宗、精彩,仅此而已。”
兰妮:“做什么的?说了半天,还是白说。”
余德保:“这种人,你说他能做什么?”
小芸带着巴结口吻搭讪:“又是美女又是帅哥,KTV,夜总会?”
阿贵也凑上前去:“他说过高梁杆,兴许是卖杂粮,卖环保菜的?”
兰妮不屑地偏过脑袋,对着余德保说:“这里就你是个知识人,你分析分析。”
余德保掉头就走:“不值一提的事,用得着我分析么?”
阿贵对小芸再次悄悄咬耳朵:“真酸。其实他也没闹个明白。”
11.小里弄
姚慧敏和韩云炉从那扇古旧的石库门里走出来。
姚慧敏收住脚跟,用力叩着虎环,气嘟嘟地说:“这幢老房子很快就要拆了,你知道它的市价吗?”
韩云炉:“市面上的房子都涨疯了,我能不知道?你放心,区拆迁办我有人,行情尽在掌握之中。”
姚慧敏:“知道就好!……那你说,这接下来的功课,是不是也得做一做?”
韩云炉:“当然。丈母娘生病住院,做女婿的不去探规,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姚慧敏:“算你还拎得清!阿拉上海人的女婿,不是那么好当的!谁和丈母娘过不去,那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你还没傻到那种程度吧?”
韩云炉:“服侍好丈母娘,本就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全国都一样。”
姚慧敏:“得有点耐心。这一次,丈母娘考验你的时候又来到了……。”
韩云炉有点头皮发麻:“怎么着,又得要耗上多少天?”
姚慧敏:“先吊水,观察几天再讲。你近些日子要跑得勤点,别到时又找个什么由头,溜去了别的地方鬼混。”
韩云炉:“你呀你,就是喜欢疑神疑鬼,猜东猜西。”
姚慧敏:“这回要不是碰到秋小河……我想想都后怕。”
韩云炉睁大双眼:“谁?你刚才说谁?”
姚慧敏:“秋小河呀。”
韩云炉:“你怎么也认识秋小河?”
姚慧敏:“《八月乡村》你不陌生吧?就是我俩过去常去的那家餐馆。他就是那儿跑堂的。”
韩云炉又一愣:“有没有搞错,餐馆里的跑堂?”
12.某髙级办公大楼前
梁星辉远站在马路对面,焦急地踱着步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候静之陪着两位大腹便便欧洲人走出。范良才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
候静之:“……我这就陪您上外髙桥免税区去看看。我们已做足了准备,相信马克.吐温先生看了后一定会满意的。”
马克·吐温:“不是我满意,我微不足道;是要让来参观的总裁满意,这是最重要的。我们在西欧的业绩一路下滑,唯有亚州这块却逐年上升。这就是你的本钱。这一次年会轮到上海做东,是个机遇,但要抓住它,也不是那么容易。”
候静之:“工作靠努力,成功在细节,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马克耸耸肩。两人边说着边钻入了轿车。
范良才刚要合上车门,候静之又探出脸来:“今天我不回办公室了。下午三点,英国领事馆商务参赞有个活动,马克.吐温先生吩咐我陪他一块去。”
范良才:“知道了。”
候静之:“哦,忘了。要叮嘱一下秘书,注意比利时方面的传真。算一下时间差,再有二小时应该会来。布鲁塞尔那边确定了报关口岸后,你再给我来个电话。”
范良才直点头。看轿车驶远,这才向梁星辉走去。
范良才:“真不凑巧。我一直以为今天是个机会,想把你引荐给候总,看来又扑空了。非常不好意思。”
梁星辉:“这是哪里话?你我发小,同乡,同学。是我给你找事了。……看你们候总的忙乎劲儿,那才像个‘总’啊!”
范良才:“也不是,只是最近好多事湊到一起了。中欧四十八家集团年会,今年排在上海召开。看会务筹备处简报,美英法德西澳日,各国驻上海总领事,到时都将悉数到场。北京方面,国务院部委办的头头脑脑,我看都少不了要来。”
梁星辉::“别吓着我了,你们候总不就是做服装生意的么?四十八家集团都名列世界五百强之内,候总怎么和他们扯上干系了?”
范良才:“而且是不一般的关系。你有所不知。全球贸易,世界接轨,接什么?接的就是那点信息。这次到会的,其中有三家一直是我们生意上的长期合作伙伴。你没听见刚才那鬼佬马克说的话?总部老板要趁这次来华好好布局一下,看看西欧的品牌能不能更多地杀进来。……大掌柜来了,小掌柜一定得忙死。”
梁星辉:“这个叫马克.吐温的洋鬼子看上去很拽,是个什么角儿?”
范良才:“嘘!当面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话,这家伙是个中国通,一口京片子。……我看你在时尚界也是白混了,马克.吐温何等人物你都不知道?他可是世界最著名品牌《驴劈的》公司驻上海中国部总代表。”
梁星辉:“早就耳闻候总人脉充沛。这不就是借你之力,搭桥过河。要是候总能穿针引线,给我们《纯正采》下一单业务,那我们就有的吃了。”
范良才:“他们公司可是全世界公认的引领时尚的领军人物。真要是愿意给你一口吃的,别把你撑死喽。”
梁星辉:“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你呀,怎么得也要抓抓紧,先让我和候总能见上一面,搭上话。只要一熟,能玩进他们那个圈子,下一步我就好发挥了。噢,我正好带了名片,你给我送上几张,加深点印象。……”
范良才勉强接着:“现在名片满天飞,候总他每天接到手软,哪会在意?……名片没用,关键是名气。国务院总理出门需要名片吗?”
梁星辉:“不可乱比。”
范良才:“道理一样。也不看这是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只要你还算个人物,名儿输入电脑一搜刮,就你的那点破底子,好事,丑事,全都知道。过去说,名要靠经传;现在是,你有多大的名望,先电脑查查看。”
梁星辉:“这倒也是。”
范良才:“所以我说,你自个得抓抓紧。看下季度即将在上海登场的全国秀展,能不能闹出点动静,先让媒体注意上,替你造造势。然后那些知名品牌和时装设计师,一个个都会自己找上门了。”
梁星辉:“媒体不可小觑,这方面我会用心的。”
范良才:“深圳下个星期就有个时装秀,《纯正采》派队参加么?”
梁星辉支吾:“那是个纯商业活动,去不去我倒兴趣不大。你别看全国各省有多支模特队去了,其实都当作战前练兵,最终的目的还是冲着上海大赛而来。”
范良才:“好狡猾!你这次不想出这风头,是养精蓄锐,藏而不露?但也得要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啊!”
梁星辉:“这一说倒提醒了我,是得派个手下人去观摩观摩,探探路子。”
范良才:“是得多动动心思。《纯正采》只要在上海滩搏出点小名,我这方也就能说得上话了。你也别急,光急没用,好事不在忙中起。马克,吐温这家伙刚从香港过来,他说香港人有句口头禅很俏皮,要发财,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