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就生命的本身意义来说,没有真正的对与错,生命没有永远的荣耀与屈辱,生命中的每一次走过,每一次发生,仅仅是经过。
第二天早上,李敏振作了一下精神,踏着晨曦的阳光,迎着和煦的春风,去了广告公司,他决心在广告公司创一番业绩。当他来到单位,发现新同志当中,其中有两位同事已不辞而别,原因大概是无法完成这一指标。这两位同事的离开,无意给另六位业务员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李敏除了一份别恋,还有一份遗憾,因为昨晚大排档的举杯小聚,总还留有一份情愫,一份牵挂,这大排档也无意成了他们人生匆匆碰撞相识的驿站,或者说是人生别恋的绝唱,人各有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李敏喟叹着,并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祝他们好人一生平安,找到更好的职业。”还好,老彭、小林、姚小姐等人还没有离开,在今后的工作中还能获得一份互相支撑、互相依托、互相照顾的安全感。
李敏等六位业务员开始按王经理的要求,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打电话,跑客户,翻黄页(电话簿),找关系,托人情,搞公关,他们凭着全身的智慧和精力,折腾了两周,却事倍功半,甚至毫无一点能拉进业务的线索。其实,李敏等人就根本不懂广告谋略,小林虽做过广告,但在上海举目无亲,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王经理呢,仅仅是半路子出家,也没学过广告学、公关学、策划学、营销学,只知道打着国家的牌子,到处东碰西撞,即便是拉进的业务,也都是出版系统同行业的熟人给的面子,什么会务、挂历、内部文宣画册等等,钱是赚了不少,但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他们从来不是从一个广告公司整体上去策划谋略。
如果从广告学的理论角度上来分析,广告的目的是显现企业或企业的商品,影响消费者的购买行为等。它有多种媒体可以操作,如新闻媒体、户外媒体、店销媒体、交通媒体、邮政媒体、文娱媒体、赠品媒体、包装媒体。同时,还要考虑它的选择,并从商品性质、消费者的媒体习惯、传播范围和媒体的表现力及媒体的成本等,总之,这是一门新兴的产业和学科,但该广告公司的领导根本不懂,王经理整天叫李敏等人打陌生电话,拉业务抓钱,而李敏等人是“丈二摸不着和尚”,不知从什么地方入手。就这样,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结果什么业务都没进来,到是原来一位老同志田宏先生拉进了两万多元酒店会务广告。李敏心里也不是滋味,不料,六位业务员中,又有两位同事看看难度太大,最后也不辞而别,当然,他们两位连三百七十元月薪都拿不到,王经理也不可能给他们。不过王经理有些着急,他的如意算盘是算进不算出的,他想:还剩下四位如捉不到钱,就意味着公司要白白损失两个月四位业务员的薪水开支,故他突然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他宣布:“最近市里要搞一个大型活动,我们准备借这个大型活动,搞一本宣传摄影画册,在全国各地发行十万册,制造影响,在摄影画册中刊登一些企业广告插页,哪家企业如能进入我们这一画册,绝对能打响该企业产品的知名度,因为发行量大,能使他们的产品家喻户晓。而这次参与广告的企业,首发式时,我们出版社全体领导将邀请这些做广告的企业领导在上海大酒店聚一顿,并送一份厚礼,以便让你们每位在座的业务员能拉上永久性的关系。”王经理这些话说得应该是不错的,至于后来是不是兑现,这将在下文告诉读者。接着,他又在会上大谈拉广告捉钱的经验。这时,李敏用请教式的口吻问:“王经理,这拉广告应先付出,投入感情,广交朋友,公司是否能先预付一些活动资金?以便我们操作。”王经理愣了一下,但还是以一种矜持的神态说:“当然要先投入活动资金,但你们可以自己掏钱先投入,到拉进业务,提纯的钱不就解决报销了吗?公司不可能先垫钱给你们。”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其实你们很笨,广告是什么?怎么做?就是一个字,那就是骗!”他的话,语出惊人,引起在座的每一个人一阵惊讶,李敏几乎是毛骨悚然,李敏长了这么大,头一次在一个国家事业单位里听到做生意原来是靠骗,李敏毕竟是在红旗下长大的,有着良好的传统教育美德和“宁愿他人负我,我决不负他人”的做人准则,他无法接受这个“骗”字。但王经理利令智昏、大放厥词,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骗得要合情,骗得要合理,骗得要让对方主动掏钱给你。”甚至还说:“中国的葱头(傻瓜)斩不完,就像草原上的草,割了一批还会长出一批,这就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做生意就是这个道理,就看你们用什么本事去骗啦!否则,你们这些人就太笨了,笨得近乎于憨。”李敏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的心似乎有些寒冷,但他毕竟是一个个性要强的人,也不肯服输,他突然感到在这里做多长时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关键是自己竟然拉不到四万元广告费,这岂不是真的给王经理说对了吗,“笨”。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即便走,也要拉进这四万元再走,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李敏爆发出一种强有力的欲望,拉这四万元,不是拉给公司看,也不是为了向王经理献殷勤,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笨,一定要拉到这四万元广告费,即便先期感情投资的活动经费,他也愿意自己承担,一旦成功,从百分之十中抵扣,只要不损失就可以了。王经理这番话,无论是对还是错,却已起到了煽动作用,至少,从侧面激发了老彭、小林和姚小姐等人的干劲,而李敏尽管指导思想不是为了激动而跟自己立下军令状,但其造成的结果无意给王经理的“宣言”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并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利益,同时,李敏等人的情绪调动无意也中了王经理的圈套。至于怎么操作,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首先,李敏回家,经过一整夜的冥思苦想,他决定向弟弟借四千元钱,准备搏一记,因弟弟是在外资企业工作,手头比较宽余,故很爽快地答应了。接着,李敏调动了所有的关系网,邀约朋友来茶室小坐,或者到档次较高的酒家请客吃饭,每邀约一批客人,他总是备有一份百来元左右的礼品相送,甚至对有身份的人还“打的”护送。他不想用骗人的招数,他还是喜欢用一种中国传统的人情交往的公关方式,由此,他的活动经费就像潮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应该说,李敏的做法是在冒险,或者说有点铤而走险,弄了不好,他将做一笔赔本的生意。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中国人的情面观念毕竟有着它根深蒂固的土壤,叫做“吃人家口软,拿人家手短”,这些朋友还真的为李敏东奔西找,托人情找关系,干劲十足,两周后,李敏的工作出现了转机,一下子签了三家客户的合同,分别是四千、一万六千、两万,一共正好四万元,不多不少。而这四万元的媒体广告都是按王经理在会上布置的摄影画册插页广告,企业是看中摄影画册的发行量,故企业愿意投资,同时,李敏还拍着胸脯跟那些参与广告的企业老总说,事成以后,出版社领导还会在大型活动会上邀请你们参加摄影画册首发式,那些企业老总听了后当然很高兴。
大功告成后,李敏计算了一下自己预先投资支出的活动开销经费是四千多,近五千元,也就是说,如李敏拿到这笔提纯,再加上两个月的试工薪水,李敏还要倒赔亏损几百元,可以说是白做两个月的工,相等于是义务打工,但公司却坐拿“剥削”赢利三万多元。无论怎么说,李敏在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心理驱使下,他还是感到很惬意的,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他至少可以抬着头走进办公室来回自由踱步,并带着喜悦的神情,为自己的工作业绩而自豪。是的,李敏在这件四万元的广告?上是动足了脑筋,而这么大一笔预先投资,别人是不太清楚的。当时,王经理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到处在公司内外张扬宣称:“这四万元指标是能够完成的,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捉到钱的,李敏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还刺激老彭、小林和姚小姐。这一刺激,还真管用,一个星期后,老彭那里也传来喜讯,他也拉到了两万元广告费,小林跟着也拉进了一万两千元广告费。唯独姚小姐那里没有声音,但她并非感到沉重,在办公室虽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她还是义正词严地向大家自我解嘲:“你们这次拉广告的成功是一次意外收获,或者说是碰巧,因为公司在宏观上没有广告永恒的载体供他人吸引,也就是说,你们要想在这广告事业上有所建树是不可能的,只能饱一顿、饥一顿,因为公司整体的广告策略是一张白纸,没有文化内涵,没有理论和策划框架,是一种败笔。公司是吃皇粮的,朝南坐的,甚至是靠剥削廉价劳动力来维持他们的生计。饥饱对王经理类似的人物是无多大触动的,也无多大妨碍,而对你李敏、老彭、小林就至关重要了,如下一顿没米,你们依然处在悬崖上,随时会跌入万丈深渊,并且是朝不保夕,现有的业绩仅仅是昙花一现,即使让你们转为正式工,今后,你们也会没有方向的,因为迎接你们的是无数次更高的挑战,你们有这样的能耐和毅力吗?望你们居安思危。”姚小姐这一番话,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并且是语惊四座,李敏从心底里佩服这位新疆知青的后代,她比李敏小十多岁,但能说出这么高深莫测又带有分析的语言,点击出这家公司运作的要害部位,令李敏等人刮目相看,尽管姚小姐的话有一点为自己下台阶,但她说的句句在理,中肯、实在、没有矫揉造作,使李敏更理性地沉入了思考。最有感触的是小林,因为小林这一万两千元的业绩是靠安徽的亲戚,在上海找了一位熟人相帮的,等于是对方企业老总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恩赐了一口饭给小林吃,仅此而已,不可能有第二顿饭,所以,小林原想拉满四万元,谈何容易,他深感自己的能力,充其量是一个外来打工仔,况且,又是在失恋一气之下的情况下来沪打工的,他知道自己的事业应该定位在安徽,何况还有两周时间,试工期就到了,到时被炒鱿鱼,还不如自己先走掉,于是,在一个突然的早晨,他很有礼貌地跟公司提出先走一步了,当然王经理是巴不得他走。这天,小林的眼眶有些湿润,跟李敏、老彭、姚小姐一一道别,他要回安徽去了,李敏的心一下紧缩着,像有什么东西被攥住似的,这种辞别和送别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有一种苦涩、一种惆怅、一种凄婉,乃至是一种苍凉,当李敏目送小林离开公司,望着他走向现代都市摩肩接踵的人群及他消失的背影时,李敏有些动情,仿佛感到自己早晚也有这么一天。这一别,今后,不可能再看到小林的音容笑貌,他今后怎样生活,他今后奔向何处,他也许会在安徽定居,也许会浪迹天涯,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又开始了一次人生新的苦旅,大风泱泱,天色苍茫,人生如梦……李敏只能喟然长叹。事后,小林这一万两千元中的提成费(1200元)也没拿到,显然给公司吞掉了。
在这里,要说一下姚小姐,她是一位乐观主义者,她明明知道自己完不成,也明明知道这里是陷阱,却偏偏不走,照样待在公司,她的宗旨是一定要拿满两个月的薪水,共七百四十元,这样她也不亏,亏的是公司,王经理要白白支出七百多元,应该说姚小姐是很聪明的,用姚小姐的话来说,这叫做“以毒攻毒”!
最后,姚小姐确实是拿到了两个月的薪水七百四十元,但拿到薪水的这一天,也是被王经理炒鱿鱼的一天,但姚小姐不生气,还很开心地带着笑容向大家一一道别。而生气的到确实是王经理,就像有人偷了他一块肉。真是很有意思,笔者想,这件事蕴含着许多人生哲理,也蕴含着人与人之间一种智慧上的较量,乃至是生意场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一种智力游戏。
至于老彭还缺两万元,不能转为正式工,可他毕竟有两万元的业务费拉进账,王经理一下子叫他走有点说不出口,可能是考虑老彭的年龄大,反正留下来也只发给他三百七十元月薪,而老彭也自得其乐,他本身有打临时工的思想,期望值不高,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能做多长时间就做多长时间,毕竟自己所有的关系都在原单位,不影响老保,看来他愿意给公司“剥削”,故他暂留在公司。而李敏就不同了,他虽完成了任务,但看到八位新同志散的散、走的走、炒的炒,心里很压抑,再看到公司的制度布满了陷阱,他想拿了提纯四千元钱后就离开公司,不料,王经理说要一两个月后才能拿到这笔提纯款,理由是这笔款子的业务工作正在进行,没有结束,要到宣传画册发行后,结清收支平衡账,才能提取这笔现金。这样,李敏就不能马上离开公司,如现在离开,这四千元就会成为空头支票,并马上给公司吞掉,而自己预先支出的活动经费就无法收回,故他处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其实,王经理是故意刁难李敏,希望他不辞而别,这四千元毕竟是一笔可观的数子,王经理是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能拖则拖,他还希望在李敏身上榨取更多的油。
不过,凡事有失也有得,李敏按期转正了,并签了一份聘用合同书,转为本单位的正式职工,档案也从街道转入出版社人事处,代办了三金(养老、医疗、公积)。也就是说,在这个公司里,原来八位业务员中,李敏是唯独一一位享受到正式职工的待遇,不容易呵,真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立下汗马功劳,李敏喜忧参半,更忧的是,他的薪水只增加到七百八十元,而王经理的月收入是两千五百元,出版社其他部门的最普通的工作人员的月薪也大多近两千元,这显然又是一个谜,也是一个陷阱,这七百八十元工资事先没说,转正后才知道,但为事以晚,无可奈何,李敏哭笑不得,走与留都很难选择,关键还是这笔提成费,这笔钱好似一根无形的绳索捆帮着李敏,但无论怎么说,李敏毕竟已转为正式工,不要为今后的谋生而忧虑,每月有固定的薪水,想想也不错。但是,李敏高兴得太早了,当他成为所谓的正式职工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又一次被愚弄了,同时,还发现该公司给他设置了一道更为高不可攀的障碍,他处在冥冥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