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男人和女人的三件宝(3)

作者:张金良    更新时间:2014-11-28 08:39:07

赵起升骑着那匹大黄马回到大坡地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开始的一段路程生生地咋也不顺手。大黄马虽然瘦了些,但确如敏敏所说是个好东西,马跑起来以后,风在耳边呼呼地响着,路两边的树木和庄稼唰唰地向后飞跑。跑了半天后,他的屁股和身子就不再乱颠了,整个儿人随着马的腾跃自然地一起一落。后来他累了,就斜斜地爬了下来,一种忽涌忽涌的极舒适的感觉,像敏敏,只是敏敏没有在他的身下跑起来。

当他把二百元的价钱汇报了以后,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有人怀疑起升承继了赵家的传统,永远是拿着三个说五个的主儿,但多数人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再不蹬底的人,也不会把自家腰包里边的钱白贴到社里去。

套车的时候大黄马却不好使,看见两根硬而长的车杆就尥着蹶子一蹦好高,跟疯了似的。赵起升却仍然得意洋洋地趾高而气扬:“好马,好马!物美价廉,是个好东西,不信骑上试试,比趴到娘儿们肚上还舒坦!”斜眼瞧见盖狗剩后更是眉飞色舞:“狗剩叔,安乡长都夸呢,不信俺的话?骑上去试试,准比俺婶子的瘦脊梁得劲得多吔!”张扬的笑声饱含了调侃和恶毒。

狗剩把那匹大黄马看了半天,说:“套不了车,拉不了犁,再好,你把它当个奶奶给供起来?——一个穿帮蹾底的货!”狗剩说着就牵了大黄马往车里套,不想那马尥了一个蹶子,差点儿把车给踢翻。

就有人说狗剩在部队驯过马,咋不能把咱自己的马给捯饬捯饬?狗剩掐住腰看着马说:“牲口跟人一样,不下死手,不整他个血淋淋,永没有个回头转弯儿的时候!”

盖狗剩找了两根结实的粗绳,把大黄马牵到后谷场的皂角树下后,结结实实地把它给拴了上去,又回去拿了一杆长鞭,在空中打了两个火爆爆的脆响,响声像过年时燃放的炮仗,大黄马打个喷嚏纹丝不动。

盖狗剩突然扭过身,一鞭子抽到马身上,一条长长的鞭痕就青筋一般暴突出来,接着一鞭又一鞭地打得山响,大黄马开始拼命地挣扎蹦跳,不一会儿,那一道道暴突出来的鞭痕就殷殷地开始浸血,大黄马一会儿比一会儿蹦跳得迟缓,终于喘着粗气躺了下去。盖狗剩停下了手中的鞭,叫几个人把车推了过来,把车杆架到大黄马身上,它连尥个蹶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天快黑的时候,狗剩到马跟前转了两圈儿,大黄马先是惊惧地往后退,狗剩抓住笼头往回拉,叫人拿了一筐草料,拍拍它的嘴就走了。

狗剩把大黄马共打了三次,每次都等马身上的鞭痕稍稍地平复就再打。不久,当大黄马套上车得儿得儿地叫咋走就咋走以后,狗剩说:“唉!还就是个好东西儿……”

大黄马的屁股蛋子放起亮光只用了一月多的时间,赵老拐喜笑颜开地找到了安乡长,安乡长说:“后生可畏,我就说过,工农是一家,在哪儿都开花,再买回几匹好牲口来,拿点儿大贡献——这群众的眼睛雪亮,想不重用都不行!”

赵起升准备启程的头天晚上,浑身说不清是痒还是热,怎么也不能入睡,那个使他的“青柿子蛋儿”变成“红柿子团儿”的地方,热辣辣地胀得难受。他想起了社里那头仰着脖子卷曲着嘴片儿乱转圈儿的叫驴,就拿出那盒“高原羚”在上面涂了一些,还拿那个圆圆的小铁盒在上面敲了两下子,生生地痛。整个身子就像满弓上的一支箭,只消轻轻地一动,就会“嗖儿——”地飞出去再不见踪影,可那只紧攥着箭杆的大手就是不松,那支箭就憋胀得要命。

他起身舀了几瓢凉水兜头冲了一会儿,身上似乎好受了些,当两腿间“高原羚”的幽香再度钻入肺腑之后,那根弓弦就再次被拉满,箭又搭了上去,当他把“高原羚”的香脂再次揉搓上去之后,那支箭竟吱吱地尖叫着飞远了。他好像羽化成了仙。

羽化成仙不久,他就睡了。当曹家集的叫汤驴肉店在一片朦朦胧胧里适时来到之后,赵起升就猛地吓醒了——他娘张红梅在啪啪地拍打他屋门上的钌铞儿。他呼地从炕上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他梦见自己又睡在了叫汤驴肉店内,万福来怒气冲冲地在砸门子!胸膛里怦怦地跳了好一阵后,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张红梅烙了一摞子大饼,换洗的衣服和应用的物什已包好了一个包袱,他双颊红红地吃了早饭,出门的时候感觉身上有些软。赵老拐一直把他送到白坡岭以东三百台那边的长岭上,老拐左扭右掉的屁股,好像在跳着一曲热情豪迈的舞——一种不遮不掩的原始放纵。

路两边和沟沟坎坎的山岭上,碧波茵茵的秋庄稼像一片滔滔的海,正一步步迈向成熟和收获的辉煌。当起升的身影渐渐地被一片绿海掩没之后,赵老拐的心里才生起一片怅然——儿子不过是一只刚出窝的雏鸟,抖抖地扑扇着稚嫩的翅膀,飞了,渺小的身影像滴入大海之中的一滴水。

往回走的时候他心里就更加不快:刚刚吐缨的玉米,小小的穗子伸胳膊蹬腿地正拼了全力往外拱,秕歇歇的像人的大肚脐眼,他走了那么远的路,却要空手而归了,心情就越来越郁闷。往回走的时候,他感到顶着歪屁股的那条好腿顶端的那个轴,酸酸地有些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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