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妇儿娶过门,马上就成了老甄家的宝贝。这是肯定的,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毕竟在我爷爷甄有福看来,宝贝不宝贝我妈妈席玉兰事小,老甄家绝后不绝后事就大了。换句话说,宝贝我妈妈席玉兰是假的,宝贝老甄家下一辈带把的才是真的,而这个带把的啥时候来到现在只能看我妈妈席玉兰的了。
因为这一点,我妈妈席玉兰在老甄家自然而然是被高看的。
我爸爸甄丰收和我妈妈席玉兰结婚的时候正是农闲时光,那会儿青壮劳力都外出打工去了,按常理我爸爸甄丰收也应该打工去的,就算结婚了,庄稼人不像城里人是没有蜜月啥的讲究的——老婆都娶回来睡到一张床上了,想亲热有的是时候,不在乎这三天一早起吧?挣钱才是要紧的!我爸爸甄丰收当然也没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囊气,我爷爷甄有福不发话他就装作不知道,一有空就缩在西间他的新房里跟我妈妈席玉兰腻在一起。我奶奶戚桂枝当然心知肚明,只是她装糊涂不说破。我爷爷甄有福当然也明白,不过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开宗明义地说了。
我爸爸甄丰收一听我爷爷甄有福煞有介事地叫他,知道在劫难逃该来的还是来了,头皮立马就是一阵发麻,不过还是硬撑着去了。
我爷爷甄有福看了看我爸爸甄丰收,给他递了一棵烟。
这在我爸爸甄丰收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一下惊得半天没转过弯来,呆愣愣地把我爷爷甄有福看了好半天。
我爷爷甄有福指了指椅子,等我爸爸甄丰收坐下来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
我爸爸甄丰收被我爷爷甄有福看得心里直发毛,只好硬着头皮问,爹,有事吗?
我爷爷甄有福这才颜悦色地说,结婚了你就是大人了,往后别把自己当孩子了。
我爸爸甄丰收点点头,知道这只是个过门,重要的还在后头呢。果不其然接着就听我爷爷甄有福说,再过一阵子该收麦了,你就别走了,在家好好招呼着吧。
我爸爸甄丰收听我爷爷甄有福说前半句话的话的时候心里还忐忐忑忑的,等听完不由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别以为我爸爸甄丰收不出去打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大了。我妈妈席玉兰在和我爸爸甄丰收定亲之前,只见过我爷爷甄有福,别的就不知道了,再之后直到结婚的那天也才见过我爸爸甄丰收三次面——见面、打结婚证、拜天地,一句话说完,她跟我爸爸甄丰收睡到一张床上了还不咋熟识!即便这样,我爸爸甄丰收还是她在老甄家最熟识的人。如果我爸爸甄丰收打工去了,那她每天面对的就都是陌生人,天天又不能绷着嘴不说话——好像谁惹着她了似的——而要说话面对不熟的人除了客套话,还能说啥呢?一家人过日子总不能开口闭口都是客套话吧?一个大活人,不憨不傻不聋不哑的还不把人憋疯了?再者,天天又都会有数不清的七七八八的大事小情,这些七七八八的大事小情又是绕都绕不开的,自己有个三三四四的事情,该咋办哩?要知道她嫁给我爸爸甄丰收的时候谁都觉得她是高攀,她更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时来运转鸿运当头吉星高照给老甄家当了儿媳妇,心里难免总是有点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疑疑惑惑的。有了我爸爸甄丰收碰到鸡零狗碎耳鬓厮磨东西南北就不是个事儿了,他能做的一就手就做了,不能做的就跟我奶奶戚桂枝或者我爷爷甄有福商量,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大不了的事儿没有商量不成的,不过庄户人家也没有啥大不了的事,何况才娶媳妇没多久呢。也就是说,我妈妈席玉兰新婚后的日子过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