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泪别爱人二妈心动 双亲失踪广场认尸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4-10-11 00:16:24

关洁在小国际饭店遭遇炮火中被震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发现四周被熊熊大火包围烤得很热,窗外传来远处密集的枪声,在另一边救援人员似乎已经赶到正在救人,哭天喊地声不绝。她判断了下自己所处的位置应该离开出口有一段距离,必须先自救冲出重围,有一处是火势相对较小,是几把椅子燃着了火挡住去路,她拣起地上的木棍将它们挑开留出一个空隙钻了出去,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脚腕,低头一看是欧阳雅夫的二妈趴在地上,旁边躺着脑浆迸裂的大伯,关洁大惊失色。二妈奄奄一息地道:“救救我,关小姐,我腿断了站不起来了啊。”关洁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该死,没有她从中阻扰自己不会离开欧阳公馆,欧阳雅夫也不会与别人结婚,想到这一脚踢开她说:“你抱我脚干嘛?自己走不了就慢慢等外面的人来救你呀。”,二妈哭丧着脸说:“你看这火势再不逃就要被烧死了啊。”关洁冷笑道:“烧死好呀,省得你多管闲事,你老公死了正好一同上路有个伴。”二妈猛爬了几步又抱住她脚说:“他已经死了别去管,先把我背出去吧。”关洁恨透了这个女人不想救她,冷酷地说:“背你?我恨不得把你扔到火堆里去,当初我跟雅夫好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忘了我可没有忘,今天你落在我面前那是天意,你认命吧。”二妈哀求道:“我可是雅夫的二妈啊,你不能害我,关小姐,关小姐。”关洁讥讽道:“我不是**怎么改关小姐了?”二妈一脸愧疚的表情忙认错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骂你了。”关洁恶狠狠道:“你还有以后?外面的人一时半会还救不到你这,只要我一走,很快你就会被成烧鸡。”二妈听罢声泪俱下,眼看着四周热浪滚滚正迅速缩小包围圈,,关洁甩开她要走,二妈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不要抛下我,关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恕二妈吧,只要你救我出去,以后我再也不阻止你和我侄儿交往了。”说着拼命爬向关洁,接着许诺道:“我出去后让侄儿休掉上官露跟你结婚。”关洁心一动,问:“当真?”二妈连忙保证,头往地上死劲磕着,这倒让关洁承受不住了,心想她毕竟算是欧阳雅夫的长辈,真的见死不救也于心不忍,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就算是自己行善积德,想必欧阳雅夫也会感激。

二妈双脚软绵绵不能踩地,关洁只能背着她绕着火势一步一步的往外移动,刚离开这块地方,只听背后哗啦一声倒塌淹没在大火中。外面有救护人员把二妈送到附近医院,那里已挤满了从小国际饭店撤下来的伤员,关洁没有找到郝允雁非常着急,不知道她的情况想回家看看,但是二妈在治疗中一时还走不了,在医院里往刘秋云家打电话没人接,此时刘秋云正在郝允雁家照看着她女儿,外面炮声隆隆不知郝允雁是否有危险,买菜回来的周太太得到消息说日本人打过来了在楼下嚷着,不明真相的周教授听罢连忙收拾家里的钱财,塞在包里准备随时逃难,沈默然去了联络站没有回来,沈家阿婆急得团团转,莫依萍挺着大肚子好言安抚着婆婆,说:“这声音离这还远着呢,放心吧,一会默然回来了再说吧。”

王月韵问刘秋云:“阿姨,我姆妈怎么还不回家,日本人是谁呀?”而此时,郝允雁真在白府遭受着三姨太酷刑般的折磨。

相比之下,在远离战场的欧阳公馆内显得格外的平静,没有枪炮声,偶尔有几声传来佣人们也以为是谁家在放炮仗。欧阳雅夫带着上官露回家后,两人都感觉非常疲倦,佣人见他们满身灰尘忙迎上去问:“公子和大奶奶这是哪里去啦,一个晚上不回家,要不要烧水洗澡?”欧阳雅夫搀扶着有气无力的上官露摆摆手也不跟下人多言直往卧室里走,佣人冲到前面去开门,嘴里还讨好着说:“我去点洞房的蜡烛,你们累了先休息,午饭时我来唤你们。”

上官露的心沉重得仿佛快要坠落,昨晚原本是自己洞房花烛,将纯洁的身体托付给丈夫,却横遭不幸被婚礼上的嘉宾玷污成为破败之女,母亲曾经教导她,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不是生命而是贞操,可是自己居然屈服于那个人的死亡威胁,现在事已如此,只能够瞒着丈夫和所有人,让时间忘掉这一切。

欧阳雅夫见妻子情绪不佳,以为她是被那场炮火吓着的,把她扶到床上安慰道:“别害怕,这里很安全,我们一起睡到中午吃饭时吧。”佣人过来拉上窗帘遮挡住白日的亮光,又点上喜蜡,黄澄澄的火苗映照着洞房内的大红喜字,尽管昨晚的婚宴搞砸了,但是新娘在,洞房崭新无损,他甚至感到幸运遇见了郝允雁。

“虽然婚宴炸毁,洞房还是要进,少爷,少奶奶你们休息吧。”女佣布置完笑着退出房间。

霎时万籁俱静,上官露褪下那套肮脏的客房工作服,一丝不挂的躺到床上侧卧着盖上毛毯,轻声问:“你不睡会吗?”欧阳雅夫劫后余生调侃道:“当然睡,虽然白天就当是我们的洞房之夜,现在给太太补上。”

欧阳雅夫与她从认识到结婚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也都是由她父母陪着来吃顿饭就回去,根本没有碰过她一手指头,他虽然喜欢关洁,但毕竟那是烟花女子,昨晚的一夜情虽好,那是别人的妻子,就像一件再漂亮的西服,那是别人穿过的仍然属于旧衣服,上官露不同,她十八岁一朵黄花,各种女人的滋味都没有拥有初夜权来得使他兴奋,婚宴时,见她身穿婚纱,那张青涩的面容下隆起的胸部令他陶醉,那是从来没有人光顾而马上又完全属于他的尤物,想到这他内心微微的颤抖起来,脱去衣服迫不及待的上床撩开毯子,妻子就如一条美人鱼侧卧着,皮肤白嫩而细钎,他伸手轻轻的从她背部滑向前胸,发觉不大对头,猛然将妻子翻过身来,盯着她平坦的胸部顿时索然无味,但毕竟他是个有修养的男人不会让对方难堪,顺势俯下身去吻她的嘴唇。他用枕头垫在妻子后背托起胸部的轮廓,温柔的如小鹿吮水去激发她,也让自己能够摆脱刚才的尴尬兴奋起来,不久,上官露身体开始微微的蠕动,这是她第一次感受性的快感,整个状态不像刚才那么的拘谨,当欧阳雅夫急不可耐的滑进她体内的一瞬间,她毫不掩饰的发出一个童稚的尖叫,那是快乐的疼痛,体内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欧阳雅夫似乎又发现了问题,联想到妻子在小国际饭店是跟着白敬斋一起出来的,而且身上的婚纱变成了客房部服务员的工作服,他蒙了,连忙放开她,沉下脸质问:“怎么回事?”

关洁用黄包车把二妈送到欧阳公馆门口,唤来家丁背着她到客厅,问女佣:“欧阳公子在家吗?”女佣回答:“他在新房里,可能跟新太太在一起吧,我去叫他。”二妈说:“还叫什么呀,我腿疼死了,他们白天又不会在床上的,直接进去吧。”关洁前面带路,家丁背着二妈尾随其后,门没有锁,他们冒失的推门闯入,欧阳雅夫与上官露赤身裸体面对面的相望,谁也没有说话,家丁看见女主人没穿衣服,腿一软与二妈一起摔倒在地爬起来就跑出房间,关洁也看见了,心里酸酸的滋味。欧阳雅夫慌忙穿好衣服要去搀扶二妈,关洁说:“她的脚受伤了不能站。”欧阳雅夫抱起二妈放床上,上官露也穿好应该退在旁边呆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没敢说话,她仍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突然放开她。二妈蜷缩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关洁说:“雅夫,大伯死了,是被房顶砸到头部。”欧阳雅夫脸部肌肉抖了抖,没有哭出来,楞了好长时间感叹道:“大伯今年正当八十,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更没想到他和我父亲兄弟俩是一起走的,哎,这是天意吗?”

上官露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问关洁:“阿姐,你看见我爸爸妈妈吗?”关洁回答:“没看见,现场很混乱,大火熊熊的。”上官露哭起来,关洁安慰道:“也有很多人被救了出来呀,别急,相信你父母会没事的,说不定现在在家呢。”

上官露急忙跑出去打电话,欧阳雅问关洁:“大伯的尸体在哪儿?”关洁道:“我救出二妈时,那里被大火吞没了,恐怕……”

事已至此,欧阳雅夫拍拍二妈安慰道:“二妈,您腿有伤休息会,大伯的后事我会操办的。”二妈哽咽道:“小叔子这次走得没有遗憾,有你这个儿子,可怜你大伯没有一儿半女,却留下我这个寡妇和三个雌老虎一样的姨太太。”欧阳雅夫说:“她们平时好像很温和的呀?”二妈说:“你只看到她们在外面虚伪的样子,在家里仗着她们都有兄弟撑腰,经常联合起来欺负我,老爷这一走我孤苦零丁的如何是好?”欧阳雅夫道:“二妈尽管放心,大伯不在还有侄儿会照顾您,如果和她们相处不下去就搬我这来暂住吧,您仍然是我的二妈。”

关洁实在看不下去了,越看越觉得二妈是在演戏,说:“雅夫,人我给你送到了,我也得回家去看看我的允雁妹妹回家了没有。”欧阳雅夫问:“就是婚宴开始前白老板带来的那个女人?”关洁说:“是啊,你见过?”欧阳雅夫微微一笑说:“放心吧,我和她一起出来的,这回已经在家里了吧,对了,你回去给我问个好。”

上官露急急忙忙跑过来说:“雅夫,我家佣人说爸妈没有回家,我得去小国际饭店找他们。”

欧阳雅夫说:“我现在走不开呀,你一人去太危险了。”

关洁也劝道:“那里还在打仗,随时还会有炮弹落下的,再说这回警察在救人,你去了反倒是在添乱,要不你回自己家等吧。”说完对欧阳雅夫说,“雅夫,你就让她回家吧,父母没事的话可以再回来。”欧阳雅夫想了想,说不出不放她走的理由,便说:“好吧,路上小心,他们回来打个电话过来,你先在自己家住几天,我忙完大伯的事再来接你。”关洁说:“正好,我送送她。”欧阳雅夫忙说:“洁,你别走,既然你那个妹妹平安无事,就住这吧。”说完对上官露道,“你先走吧。”

关洁留了会,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之人,坚持要走,说:“我还是回去吧,昨晚日本人打炮弹也不知我们那情况如何。”二妈心里盼着关洁马上离开,大声哼起来:“哎呀,我的腿好疼啊。”关洁借机说:“你去照顾二妈吧,我走了。”

欧阳雅夫把她送到大门口问:“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了?”关洁知道他指的是上官露,微微一笑,说:“你目前是新婚燕尔,我不适合住下来,好好陪陪你太太,另外你是欧阳家的独苗,大伯的丧事要细心的处理好,如果需要我帮忙差人来叫我就是。”欧阳雅夫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怯生生道:“洁,做我的姨太太吧,现在没有人反对你了。”关洁眼睛眨了眨,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下来,欧阳雅夫慌忙问:“怎么哭啦,是不是我这话伤害了你?现在没办法啊,上官露已经是我的法定妻子,不过你大可安心,她不过是个孩子,由你来当这个家。”

关洁看了他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爱这个男人,在她的心目中爱是不可以被分享的,如今他已经有了妻室,如果对他没有感情成分,那么即便让她以从前的身份留下也未尝不可,但现在她做不到,就在刚才看到他与上官露在床上那一瞬间,她的心空荡荡的,与他过去的一切美好不知不觉的被抹去了一样。欧阳雅夫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吻了一下,关洁泪如雨下,挣脱他说:“把你的热情给你的新太太吧,她是个好姑娘不要亏了她,好,我真的走了。”她走了几步回头说:“雅夫,我爱你!”

欧阳雅夫还是没能留住关洁悻悻的回到房间里,二妈在床上撒娇似的道:“侄儿你送人送老半天,把一身是泥的二妈晾在这,还不打盆水来呀,另外你这有我穿的衣服吗?我在套脏了。”欧阳雅夫想了想说:“关小姐有几件旗袍在这,你俩体型差不多可以穿。”说着去另外的房间取来,并吩咐女佣打来热水替二妈擦身,自己回避出去了。

二妈的两条腿绷着小夹板,医院经过检查是轻度骨裂附了药膏,所以她拙笨的躺着不能动,让女佣脱下衣服全身擦着,她望着天花板想起在小国际饭店的遭遇,当时她正和丈夫说话,一声爆炸巨响整个大楼地动山摇,宴会厅的屋顶被炸出一个大洞,突然头顶上天花板压下来,二妈反应快往旁边闪过倒在地上,还是被钢筋重重的砸到了腿,疼得死去活来,此时四周尘土飞扬鬼哭狼嚎,她忍痛向丈夫望去,只见他躺在地上整个头颅血肉模糊,旁边是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倒吸了口冷气,要不是闪得快自己也就没命了。丈夫的死她当然很悲伤,毕竟有二十年的感情在,但是她更在为自己担心,欧阳家是个大家族,欧阳雅夫他们是一家,另有几家在外地,跟她相处得都不融合,丈夫除了她这个二太太外,还有三个姨太太,都是上海滩有点名头的姑娘,平时联合起来对付她,所幸有丈夫的袒护,现在家里的老爷死了,自己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下去,所以她不得不未雨绸缪给自己找到出路。这些年她一直暗中喜欢着侄儿,一方面是丈夫患有前列腺不能有性事,心里便不大安分所致,另一方面欧阳雅夫确实非常帅,是女人都喜欢的那种,所以她总在臆想着等丈夫过世后能够转嫁给他,这在当今的社会并不少见,她属于半路嫁进来的二妈,丈夫死后尽管身份依然在,然而社会上很多像她那样还算年轻,又没有留下子女的半路太太,会选择分到些财产后跟原来的家族脱离关系,与其继续留在家里守寡,还不如给自己找个好人家,事实上她也希望如此,嫁给欧阳豪的后来十年里他们根本没有过性事,现在她才四十岁不想就此孤独一生,而她的人选是侄儿欧阳雅夫。

女佣出去换水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光秃秃的躺着,仿佛自己是被人绑架到这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她抬头无聊的巡视着四周,对面的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桌上的烛火在袅袅的燃烧,恍然中,就像是她与欧阳雅夫的洞房,正等待着新郎的洗礼,想到这欲望犹如太阳在她内心冉冉的升起暖遍全身。

床头有两张小相片,是欧阳雅夫和上官露的,光线暗看不清楚,二妈起身凑过去的时候不慎扭到了腿,一阵剧烈的疼痛,惨叫着滚落在地。欧阳雅夫在客厅喝茶,听到声音本能的冲进房间,一眼望见二妈赤条条倒在地上,女佣又不在,是过去还是离开正犹豫不决,二妈痛苦的喊道:“侄儿快扶二妈上床,疼死我啦。”欧阳雅夫硬着头皮过去将她抱起放回床上,二妈见他脸别过去不敢看的样子倒笑了,讥讽道:“瞧你这人模狗样的,居然会难为情?”欧阳雅夫魂不守舍的赶紧要离开,二妈伸手把他攥住说:“二妈腿好疼,帮我揉揉吧。”欧阳雅夫瞥了眼她肥大的胸部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二……二妈,让下人给你揉吧,人哪去啦?”二妈媚态撩人地说:“换水去了呗,你怕二妈?”正好女佣捧了盆热水进屋,看这这情景知趣的转身就走,被欧阳雅夫喊住:“你跑什么,快过来替二妈揉揉腿。”说完灰溜溜落荒而逃。他接下来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统计一下去小国际饭店参加婚宴的宾客,他手上有份名单,有八十多号人,他分摊给几个下人让他们一个个打电话去询问,到黄昏时结果初步出来了,只联系到五十多人,另外三十多号家里都说没有回家,包括妻子上官露的家。欧阳雅夫心急火燎赶到小国际饭店,那里已经被警察拉起封锁线,他说明来意后交给负责的警察一份没有联系到的人员名单,晚上他到房间里跟二妈讨论大伯的后事如何操办,大伯家现在还不知道,决定明天通知让大伯的三个姨太太过来听取一下她们的意见。二妈乘机挑拨说:“我家那三个姨太太个个雌老虎,一定会怪罪于你。”欧阳雅夫说:“大伯是参加我的婚礼遇难的,但这炮弹是日本人打的,怎么能怪罪我?”二妈说:“她们都是不讲理的人,说不定还会怪我保护老爷不力,我看以后我在家的日子很难过下去了。”欧阳雅夫当即表态说:“二妈要不嫌弃我这就住过来,我要打理公司的业务,家里总得有个当家的,上官露岁数小,我看她管不好这个家的。”二妈暗喜,试探地问:“你不是还有关洁吗?不准备纳她为妾?”欧阳雅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别提了,也许我不应该娶上官露。”二妈忙说;“是啊,这都是我不好,要是不介绍你们认识,就没有昨天的婚礼,你大伯也不会死,而且你也可以娶关洁过门。”欧阳雅夫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顺其自然吧,总不能休了她?”二妈欲擒故纵地说:“有什么不可以?休了她,你就可以娶关洁呀。”欧阳雅夫心里是有顾虑的,他之所以同意娶上官露,是因为关洁乃烟花女子名声不好,只希望是姨太太,当他发现新过门的妻子身材不好,又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时,多么希望关洁能留在身边,但她毅然离开了欧阳公馆,让他两边落空,沮丧地说:“二妈,我也不瞒你,上官露人太瘦,我喜欢丰满型的女人,但是才将人家娶来就休妻怕不合适,关洁呢又不甘心做姨太太,这日子你叫我怎么过?”二妈觉得机会来了,半开微笑地说:“二妈属于丰满型的你不喜欢吗?”欧阳雅夫只当是玩笑,也调侃说:“上官露要有二妈这样,她再怎么着我倒认了。”二妈不知道他这话指的是上官露失节的事,握住他手暗示道:“那二妈从今天开始就留在你家吧,我可以替你做所有的事,雅夫……”二妈以前一直喜欢充大叫他侄儿,突然改成雅夫,听得他寒毛直竖,也似乎从二妈的眼神中有所察觉,笑笑跟她打哈哈,说:“你是我的长辈,住过来当然欢迎,其实这里也是你的家,想做什么就随便做好了。”二妈不想再兜圈子了,猛然撩开毯子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赤裸的胸口,欧阳雅夫惊慌不已,忙说:“二妈,这万万不可。”二妈激动地说:“你不是不喜欢上官露,关洁又不在吗?就把我当关洁吧,别看我四十岁,她可以给你的我都能满足你,好不好?”欧阳雅夫浑身的冷气从心头冷到脚底,他并非对二妈无动于衷,而是顾及伦理,挣脱她说:“二妈,您是欧阳家的人,又是侄儿长辈,不可以的。”二妈还想劝说几句,他站起身要走的样子说,“很晚了,二妈您也歇吧。”说着逃了出去。

上官露在家两天等不到父母回家,被姨妈催着一个人匆匆赶来,女佣如往常一样在客厅里打扫卫生,欧阳雅夫泡了壶茶正喝着,他有喝早茶的习惯,见了上官露问:“你来那么早,爸妈回家了吗?”

上官露摇摇头,眼眶里冒着泪水,欧阳雅夫想了片刻安慰说:“我昨天黄昏时去过小国际饭店,那里警察拦着不让进,我把失踪人员的名单交给了他们,很快会有结果的,你别着急。”上官露问:“受伤的人都去哪家医院的?”欧阳雅夫茅塞顿开,说:“对呀,一定有很多人受伤,听关洁说,把二妈救出来后送了附近的医院,应该去那里找找,我们现在就出发。”他们来到小国际饭店的外围,救援仍在进行,不时有被烧焦的尸体抬出来,整齐的横在马路一边盖上白布,他们跟警察说明来意,警察指指远处说:“过去两条街有家医院,受伤的人全部送到那了。”两人有来到医院找遍所有病房和走廊都没有上官露的父母,再打电话回上官家还是没有消息,折返过去问警察,还有没有其它的医院接受伤员,警察说:“这附近只有一家医院,已经全部接受了,我们不可能舍近求远。”上官露说:“可是我爸妈不在家,又没在医院里,会去哪?”警察耸耸肩,说:“要不那些尸体你们去认认?”上官露听罢飞也似的冲过去,一个一个掀开白布去看,尸体像碳一样根本认不出,欧阳雅夫抱住她劝道:“我们不应该往坏处去想,也许你爸妈刚才在医院里,现在正在回家路上,还是回家去等吧。”

在半路上,欧阳雅夫突然想起来二妈家还没有通知到,道理上讲不过去,便在街边的电话亭打了过去,让她们到欧阳公馆来商量事情。欧阳雅夫的大伯除了二妈是正房太太,还有三个姨太太,大小分别人称林姨太,相姨太和程姨太,三个人是在前年陆陆续续招进门的,都在三十多岁,娘家在上海也算是有些名头的门户,欧阳雅夫和上官露尚未到家,她们已经火烧火燎的赶到,问女佣欧阳公子哪去了,女佣说主人陪大奶奶出去了,又多嘴,告诉她们二妈受伤在房间里,三个姨太太闯进屋,见二太太躺着,幸灾乐祸的问:“哎呀,我的二太太啊,你哪里伤着啦,给咱妹妹们瞅瞅?”最小的三姨太手快掀开她身上的毯子看她的伤腿。

第二天闸北警方打来电话让他们去认尸,他们是根据欧阳雅夫提供的名单按上面地址一个个通知到家,上官露回新家住后,二妈晚上睡觉转移到了欧阳老爷原来的房间里,阴森森的很久没有住过人,二妈整夜就没敢合眼。欧阳雅夫和上官露得以在自己的新房里度完了一个迟来的新婚之夜,经过这件事情,上官露自知丈夫不怎么喜欢他了,为了保住这门婚事只能委曲求全,依偎在丈夫怀里说:“雅夫,谢谢你的原谅,我会真心服侍你到老,其实我也想开了,男人纳妾很正常,如果你喜欢关小姐就随你吧,我并非小气之人。”

时间不早了,他们穿衣服起床用早点,欧阳雅夫在家等大伯的三个姨太太一同前往,二妈腿伤去不了,他乘这空挡去她房间打招呼,二妈躺着在想日后自己的生活,二妈伤心地伸出双臂说:“雅夫,抱抱我,收我做你的姨太太吧,我铁定是要被那三个狐狸精联合起来赶走的。”欧阳雅夫安慰性质的接受了她的拥抱,说:“二妈,您就住侄儿家吧,什么姨太太不姨太太的,这不成话,您永远是我的长辈。”二妈伤心的哭了,说:“事到如今二妈也不怕丢人跟你说了吧,二妈还年轻,不想就这么老去,你就嘲笑我吧,我都已经向你敞开心扉。”欧阳雅夫不知所措,拍拍她后背不想说什么了。

上官露准备去唤丈夫出来,见两人正在缠绵知趣的退到门口喊道:“雅夫,姨妈来了。”

上官露的姨妈五十三岁,长得很丑所以一直没有嫁出去,所以心态很诡异,戴了副金丝边眼镜更显得阴险,她母亲早年被人卖给庄稼人出世的孩子,从小在家受尽养夫的欺凌,二十五岁那年随同母异父的二十岁妹妹一起嫁到上官家,人家嫌她丑没有接纳她当妾,就住在他们家干些杂事,一晃到了五十三岁仍没有找到男人,在那次小国际饭店的灾难中她有幸毫发未伤,炮弹打过来时她正在卫生间,屋顶比较牢固只出现了裂缝,发现不对就拼命往楼下逃,上官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其他亲眷,现在出了事姨妈是唯一的长辈,上官露从小就看到她害怕。

欧阳雅夫出来唤了声姨妈,请她上座倒茶,她摆着长辈的架子表情严肃地问:“什么时候出发?”欧阳雅夫答道:“还要等三妈四妈五妈,来了一起去。”姨妈脖子摇了摇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妈倒挺多的。”欧阳雅夫还是比较尊重她的,陪着笑回道:“都是我大伯的姨太太。”姨妈对欧阳家的情况不大熟悉,问:“那为什么大妈二妈不来?”上官露忙插话道:“雅夫没有大妈。”姨妈也不知道尊重,不屑地道:“哦,死了,那二妈还在吧,她怎么不来?我认识她,长得肥肥的。”上官露怯怯地解释说:“二妈的腿那次灾难中砸伤,在我们这养伤呢。”姨妈眼睛一横,抿个口茶道:“养伤为什么不去她自己家?我看她蛮年轻的,这要给外人瞧见了说也说不清楚。”说着站起身又说:“既然你的妈妈们还未驾到,也别干等着,走,带我去探望探望你二妈,好歹她也是欧阳家长辈。”

欧阳雅夫将她带到二妈房间,上官露讨好似的喊道:“二妈,我姨妈看您来啦。”姨妈和二妈俩人相互看不顺眼,二妈去提亲时只管与上官露父母说事,根本就不搭理这个上官家的长辈,就这样算是结下了仇,但在表面上还是相互点点,这回一听她来看望,抬起身逢场作戏地道:“哎呀,让姨妈亲自前来探望怎么好意思,我的腿不能起身迎接,抱歉啊。”姨妈也不示弱回敬道:“哪里哪里,二妈是上官女婿的长辈,我们露露以后还得仰仗您老人家照顾了。”二妈尴尬地道:“什么老人家啊,我比姐姐可小多了。”姨妈道:“当然喽,您比我年轻嘛,而且又富态。”她的话语间是在讽刺她长的胖,两人真相互唇枪舌剑,女佣老报大伯家来人了,他们回到客厅,大伯的三个姨太太慢悠悠的从院子里跨进来,今天他们一起身穿素衣,头带白花,欧阳雅夫急忙过去行礼一一叫过她们,欧阳雅夫对外介绍她们称三妈、四妈和五妈,当面叫是带着她们的姓,这是跟着大伯家的规矩,听起来像在叫佣人,遇到平辈是林姨太、相姨太和程姨太,当初是二妈的主意,刻意将她们与自己的身份拉开距离。上官露的姨妈本来就是清高怪癖之人,让她等了那么长时间更加的没有好脸看她们了,彼此介绍完大家都不服气,就像不认识一样,姨妈发声音道:“人都到齐我们就走吧,快到午饭时间了,难不成还要吃了再走?”

欧阳公馆有两辆轿车,欧阳雅夫与父亲各有一辆轿车,这批人正好全装进去谁也不欺负谁,路上涌来一群游行队伍,抗议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口号声此起彼伏,姨妈喃喃道:“看这些人精力过剩,抗议有用吗?中国的男人,尤其上海的小男人只会玩女人,现在国难当头个个缩在家里当乌龟。”她这番话倒提醒了欧阳雅夫,这两天他光顾着大伯的事,外面什么情况知之甚少,他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理应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他说:“等大伯这事过后,我会去联络在沪的华商讨论如何帮国家出份力。”上官露问:“是捐钱吗?”欧阳雅夫答:“当然,我们商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战场,唯有出钱养战,但我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要组织更多的人,钱还得从政府渠道捐出去。”上官露转脸对姨妈说:“姨妈,我家能捐点吗?”姨妈脸一沉说:“等找到你爸妈问他们吧。”上官露想到这回是去认尸的,心中顿时极度悲伤起来,父母在自己的婚宴遇炸弹袭击后失踪两天,没有他们的音讯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她不愿面对现实,所以现在说是去认尸,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总希望父母会在某个地方突然出现。

车在小国际饭店外围停了下来,那里聚集着很多和他们一样来认尸的家属,现场哭天喊地,有的人认出亲人趴着烧焦的尸体在哭,有跟多的根本无法确认,大伯手上带着白金戒子被三个姨太太认了出来,喊道:“是这个,肯定是个,老爷手指上的戒子我们认得,于是姨太太们墩在地上也嘘唏起来。上官露和姨妈在四处寻找,烧焦的人都一个模样,等到傍晚时分,留下来的家属都不能确认,警察清点了人数,上官露的父母加在一起正好对得上,上官露的侥幸心理被彻底打破,她崩溃了,昏倒在欧阳雅夫的怀里。

一个礼拜后,上海市政府给那些无名遇难者集体开了个小型追悼会,处理了他们的后事,上官露暂时跟姨妈回家搭灵堂悼念,二妈穿上关洁的旗袍用轮椅推到家中为丈夫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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