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阳明送走周法乾等人,叫来侄子关小海,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关小海便奔小李集去了。他又拉过小二问梁潇他们走没走,小二说早走了,还说让带话谢谢关经理。关阳明本想等梁潇他们用完餐再请他们喝茶,顺便了解一下前线的战况,被周法乾一搅和,把这个事给误了。如果梁潇他们还在,那他直接提醒他们防范周法乾就是了,现在梁潇离开了,他就不能贸然去宣家大院了,也不宜叫店里伙计去传信。万一周法乾在周围留了眼线,他就很被动了。至少目前,他还需要这帮把兄弟撑势头,不想过早得罪周法乾,动摇自己在海西的根基。但他必须把信息告诉梁潇,别说他是老党员了,就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百姓,他也不能坐视周法乾危害抗战大局而不管。看来得去一趟新安镇弘文小学了,那是他和肖柳、冯明瑞等一批脱党的老同志建立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新安镇弘文小学校长袁立人为人正直,思想开明进步,聘请了一批爱国青年知识分子来校任教。在这些老师的组织下,从九一八以来师生们经常组织游行、演出等爱国活动,使学校不仅在海西、就是在海州也是很有名的抗日舞台。尽管国民党县党部以校内有共党活动迹象为名,逼校长辞退了林舒等进步教师,但学校的爱国氛围一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直是海西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肖柳这些老党员出狱返乡后注意到了这里的抗日气氛,很快联系上几个进步师生,并把联络站建立在这里,由六年级语文老师赵晨任站长,成员有两位青年老师和三名十四、五岁的高年级学生组成,遇有重要联络事项,由赵晨老师安排这些师生秘密完成。
关阳明一路与街坊打着招呼溜达到弘文小学,看门的校工老孙迎上前来:“关老板,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溜门子啊?”海州这一代,将造访别人家叫“溜门子”,这比有些地方说“串门子”更有味道,一个“溜”子就把访客悠悠闲闲的神态勾画出来了。
“啊,好久没摸围棋了,找赵老师杀两盘。”
“巧了,赵老师有客人来,正好在宿舍,教室后面一排最靠围墙的一间就是。”老孙热情指点着。
关阳明心想,巧啥?我得想点子避开客人说话呢。他不动声色地跟老孙挥挥手,不紧不慢地点到赵晨门前,抬拐棍捣了两下门。
门开时,赵晨惊喜地说:“呵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学校条件简陋,给老师做宿舍的是一排低矮的土坯草房,一人一间,个子稍高的人进门都要低一下头。跟海州一般人家的土坯房一样,这宿舍也没有后窗,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前窗,糊着白里泛黄的窗纸,大白天室内也很暗。乍从太阳底下进入室内,关阳明还真没看清客人是谁。
“正说要去找关老板呢。”林舒起身上来握手。
“哟,是林校长啊,找我有事?”关阳明握住林舒的手说。
林舒离开梁家庄后,来到新安镇。他感觉仅凭一面之交,双方都不了解对方,就伸手向人家要武器,怎么看都感觉不妥,就来找赵晨商量。因为在这里任教时袁立人待他很坦诚周到,他来后就先去拜会了袁立人。袁立人见到他非常高兴,说什么都要留他在家吃饭。饭桌上,他们谈办学,更多的是谈时局,一餐饭结束还意犹未尽,又接着聊了一个多小时,林舒才脱身来找赵晨。俩人就是否去找梁潇弄武器的事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个结果。想到关阳明点子多,人脉广,他们便打算去找他商量,正巧他上门来了。
关阳明听林舒把来龙去脉一说,立马摆手说,这事成不了。如果说梁石匠或梁浩陪着过来,兴许还有点希望,就是梁潇不答应,双方也不尴尬。换其他人去说,确实开口都难。他把与梁潇相遇,周法乾准备劫车的事也说了一遍。
“往大里说,为抗战大局考虑;往小里说,为梁石匠、梁浩亲人考虑,现在最紧迫的是要赶紧通知梁潇防范周法乾劫车。为了防止周法乾事后找事,我还不宜公开出面,你们看是不是派个人去通知梁潇?”
“这事非同小可,要考虑周全。武障河一带是周法乾的老巢,他占有地利人和,还真有可能得手。老关,你那批人万不可参与进去。”林舒说。
“我已有安排,放心好了。赶紧定下谁去告诉梁潇。”关阳明焦急地说。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去跟梁潇说。有了周法乾这件事,我倒是好去找梁潇了。”林舒说。
关阳明和赵晨都觉得可以。
林舒说:“县城税警团的人马都开到潮河口防鬼子登陆去了,估计梁潇一时也找不到帮手。为防他失手,赵晨你是不是亲自跑一趟马潮庄,通知肖柳、冯明瑞集合基干队员,能集合多少是多少,在今晚赶到武障河,必要时帮梁潇一把。依我看,就是周法乾弄到武器,也要把他夺下来,不能落在那帮土匪手里。”
“对,我赞同。落在周法乾手里,不知要多害多少百姓。”关阳明很佩服林舒的细心。在他眼里,这个有文化、有见地的年轻人尽管目前还不是党员,假以时日,将来很可能成为海西党组织的骨干力量。
“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去找梁潇了。”林舒说。
“你带家伙了嘛?没带的话就带上我这把‘小榔头’。”关阳明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递给林舒。
“我不用,倒是赵晨该带上。”林舒说。
“我也不用,再说我也不会打枪。”赵晨说。
“带上带上,防防身,今天不同寻常,你必须安全地找到肖柳,不能有一点闪失。不会打枪我现在就教你。”关阳明说完便开始教赵晨用枪,林舒则起身去见梁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