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跑地用八匹好马都拉不住它前进的步伐。
秋天的影子开始模糊,林子里飘洒的黄叶正如一个永不断水的漏壶,形成了一幅美妙的动态画卷。
大自然的一切都慢慢地沉寂下来,心中突然对夏天的那种嘈杂有了一丝的眷恋。
十月,看似一片凄凉。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说却是一个缤纷多彩的季节。
苏潇默最近在学校里也忙于“话剧社”年度专场剧的排练,演的是改编自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其实他刚一开始并不属于话剧社。那时候学校各社团开始招新,几十个学生社团一直把摊位从饭堂门口铺到了宿舍楼前面。苏潇默从饭堂刚一出来,还没顾得上擦嘴就被一个高个子同学拉到摊位前面。
“同学你一看就是个跳舞的材料。”
苏潇默来不及申辩,这位同学立刻就开始了一场表演,他身子在空中狂飞乱舞,不会欣赏的人一看还以为是精神病患者,最起码苏潇默就这样认为。他忽然身子一拉长跳了起来,瞬间落地又变成一个肉球,动作灵活得像猴子,围观者抢着拍手叫好,这让这位同学跳的更加起劲,最后摆了一个经典的“贵妃醉酒”的动作停了下来。周围又一阵喝彩。
这同学一脸得意地看着苏潇默问:“帅气吧?喜欢吧?”
苏潇默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不懂,勉强应付道:“挺精彩。”
“那当然!这就是当下最流行的“街舞”,我觉得你要是能加入我们,以后肯定会比我跳得更好。”
这同学倒抓住了一般人都喜欢被拍马屁的心里,苏潇默听了当然也很高兴。但是“街舞”在他的理解就是在街上跳舞,在街上跳舞基本都是脑子存在问题,怪不得他刚才跳的时候有点神经,苏潇默想起来就觉得接受不了,脑子里迅速制造用来拒绝的原因。
“我这腿太短,不符合标准,实在不适合。”苏潇默难为情着。
“腿短没关系呀!我以前就是腿短,比你腿还短。这“街舞”可以帮助人长个子,你看我现在的腿不也变长了。”
苏潇默既不能揭穿说跳“街舞”不能长个子,又不能说自己不希望腿变长。干脆换一个理由:“我这小脑天生存在缺陷,身体缺乏平衡,这舞一跳肯定就摔倒。”
那位同学一时词穷,没办法再吸引住苏潇默,只能宣告放弃。苏潇默一转身,他眼睛一瞪,嘴里嘀咕着:“冥顽不化,不可理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子能跳街舞吗?我也就是想多招几个人而已。”
苏潇默看见旁边“歌咏社”在那里见人就拉,他心想万一又被拽住,自己总不能以嘴短为理由拒绝,干脆用手捂上嘴,身子一低就从人缝中溜走了。他了解到,加入社团的同学,基本都得交十五到二十元不等的“社费”,回头一望,这里就好比一个巨大的肉菜市场,虽然每个摊位上摆着让人目不暇接的菜种,但是摊主们似乎都握的是六两秤(六两算成一斤),卖法基本一样。当他走到市场的尽头,一个摊位让他眼前一亮,它卑处一隅,毫不争吵喧闹。摊位的两边分别挂着一张写在宣纸上被装裱好的书法作品,连起来是一副对联。
上联:汗流中你拥我挤只为争风吃醋。
下联:品茶时闲情逸致却能不请自来。
横批:笑而不语。
苏潇默心中好奇不已,觉得这书法不但写得好,并且更是文采横溢,给人无限的遐想与神秘感。他脚下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对联前面,嘴里又读了好几遍,越嚼越有味道。他看见摊位里面坐着一个人,苏潇默看他的时候他正低头品茶。他放下茶杯时似乎早已知道苏潇默已经过来,脸上不慌不忙的露出淡笑,开口说:“欢迎了解‘书画协会’。”口齿清晰,谈吐自若,脸上泛着一层银光,仿佛蓬莱岛上下来的仙人。他一听,兴趣就开始在身体里崛起。多亏自己是一个书法爱好者,才有幸能汲取一些这里的仙气,这种修为与境界非常人所及,想必这个“书画协会”内必有高人。他正了正衣冠,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身上的文学修养与艺术气息,而对他置之不理。
苏潇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恨不得让自己立刻就加入到这个社团里。嘴上赶紧问:“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协会吗?”语气小心的仿佛一出声就能把眼前这个人捏碎。
那人右手一挥,指着那个下联说:“来者皆是客也!”
苏潇默身体又进一步激动,差点就要越过桌子去握紧这个人的双手。
“那我现在就要加入。”说完双眼就盯在这个人的脸上等待答案。
这人从底下捻出一张表格,交到苏潇默手中说:“填过这个表,再交十五块钱的会费你就是我们协会会员了。”
苏潇默脸上的喜悦能剥下来厚厚一层。“书画协会会员”,多么响亮的一个称谓!他接过这张表格,仿佛得到了一张仙符,小心翼翼的填写,生怕玷污了这种神圣。对于会费来说那自然是理所应当,且不说只交十五块,就是交五十块似乎才能对得起在这得到的收益。
成为这个协会会员以后,三周内没见上面有什么动静。第四周终于接到会长发来的通知,说周三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在教室进行练笔。苏潇默早早准备好了练笔材料和工具,准备去了与高手之间进行很好的交流与学习。
一走进教室,里面站着与坐的人都挤成一片。苏潇默心里欣喜自己社团人丁兴旺,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讲台上有一位文雅的女生,让大家安静,她说自己就是协会会长,这让苏潇默有点惊讶。接下来她讲了一段什么“共同协作,一起进步”的话,这话对苏潇默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他正努力的寻找着报名那天遇到了那位道风仙骨的人,此刻他就站在讲台的旁边。会长一讲完话,就让大家开始练笔交流。
“怎么这么臭呀!”一个女生尖叫着。
两三个学长连忙跑过去解释道:“这墨就是这个味道!”
“你应该好久都没有用过墨汁了吧?”
“我从来都没用过。”女生平淡地说。
学长一听,都目瞪口呆,都为这个学生能为书法艺术而献身的精神而感动。干脆你一句墨,他一句笔的从头教起。
苏潇默早已在座位上按捺不住,他追到那个仙人面前才发现那日的仙气今天却丝毫不见。他确信自己没认错人,还是恭敬地问了一声:“学长你可曾记得我?”
学长眼睛一瞭:“我认识你吗?你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就过去练笔吧。”
苏潇默心里疑问,这仙人怎么会有如此不济的记性?苏潇默心里不想放弃,又问:“真的不记得吗?”
“我们见过面吗?”学长反问。
苏潇默顿时无语,不认识也罢!我只是欣赏你的才气,与人没有关系。想到这里苏潇默也不再计较,又换上一句说:“我对学长你的书法甚是崇拜,期望能得到你的指点。”
“同学,我看你是搞错了了吧!这么多人里面,还就我恰好不会书法,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学长开始难为情,有点埋怨苏潇默的行为,完全丢失了那种至高的仙人般的境界。
苏潇默心中的喜悦都幻化成失落。他胡乱地画了几张字作为此次练笔的作业交了上去,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会长的电话,说他的书法达到了近几届“书画协会”里少有的水平,所以想邀请他为大家每次的练笔加以指点。苏潇默没想到在这自以为人才济济的协会里自己却成了一件珍品,会长诚心相邀,也不能直接拒绝。到了第二周练笔的时候,同样的教室里,练笔的新同学只剩下个位数字,这数字正好与上一届留下来的学长学姐人数相等,这一批人肯定会成为这个协会的主心骨,并留下来继续传承。苏潇默知道了现在的会长其实并不会写字,只是对书法的向往与兴趣吸引着她一直在这里。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真的很值得自己反思与学习。苏潇默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那些美好瞬间就化成云烟,留在这个地方也实在没有多大意义。他终于忍不住告诉会长,自己以后恐怕很忙,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来这里学习。说话的时候苏潇默不敢去看她的脸,真怕她会悄悄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