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尚磊    更新时间:2014-08-27 09:20:38

快写完的时候,那个所谓的部长早已经抱着桌子睡死过去了,两个“镇纸”其实早都变得不再智能,他们一同打哈欠,一起睁眼闭眼,手底下就像开始了一场拔河比赛,你拽过去,他拉过来,纸能承受的拉力毕竟有限,几分钟之内就残废了好几张。苏潇默一看,顿时心生怜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位同学是他的忠实粉丝,他们也实在累到了骨髓里。苏潇默感同身受,催他们去休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做推辞,身体软成了一滩泥,粘在椅子上就失去了知觉。

盛媚洁几乎同苏潇默同时写完,同时起立,同时相视一笑。苏潇默觉得他们之间这默契太浓,当然过火了也肯定不好。盛媚洁一放松,劳累就压塌了她的身体,此刻正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闭目养神,苏潇默看着感觉到心疼,手上整理着他们写好分居在两地的字谜,竟然没注意到从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盛媚洁!”

苏潇默一转身,“哐啷”一声,沉睡中的部长就掉到了桌子旁边的地上,瘫在椅子上的两位同学瞬间就拔地而起,跑过去扶他。部长的眼镜摔得粉碎,学弟慌忙从地上捡起递到他的手上,他将这摔碎的眼镜别到脸上时才发现视线依然模糊不清。这一声尖锐的叫让人联想到了分娩过程中的女人。

盛媚洁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面前,似乎比盛媚洁还高出许多。她的腰比玉米秆还细,脸比丝瓜还长,眼圈像熊猫,鼻子像鹰嘴,耳坠像铜铃,嘴巴像毒蛇。旁边站着一个男孩,论宽度和高度都让在场的其余男人望尘莫及,他双手插在腰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一切都让苏潇默感到害怕。盛媚洁来不及应答,她又开口叫:“你还知道累呀?你怎么就累不死呢!”

两位同学带着部长走近了一些,苏潇默才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部长失去了眼镜赐予的光明,他只看见一个人影就张着嘴问空气:“怎么回事呀?”

“没你事!一边呆着去。”说话之时,旁边的男孩将双手从腰间拿下,早已为打斗做好了准备,以防不测。

部长一听这话,嘴里仿佛塞满了黄泥,说不出话来,再加上旁边男生威胁式的动作,三人莫名的后退了好几步,这一退无意中竟把苏潇默放在了最前面。苏潇默一看见那男生的脸,自己仿佛就没有了脸,他只能去看盛媚洁,带着一些埋怨。

盛媚洁不说话,只觉得她在学校好似见过眼前这个女孩,她频频出入于各种豪车之间,更像一个乡绅恶霸。

“怎么不说话!嘴里塞鸟粪了?”

盛媚洁没说话。苏潇默觉得这比指着鼻子骂自己还难受,盛媚洁委屈一分,他就委屈一毛,盛媚洁疼痛一次,他就快吐血身亡。他想还口说:“我嘴里要有鸟粪早会吐你一脸。”这句话也许能挽回一些面子,可是他不敢。

“你以为就你会写字呀!老娘也会!”

盛媚洁瞟了她一眼。

“怎么?不服啊!你想笔墨伺候老娘,老娘还觉得你不够资格呢!”

她说完揣着得意就满足的走了。她一走,那男生也跟着走,就像她牵在手里的一条狗。

盛媚洁没出声就哭了,仿佛喉咙里卡着好几个咽不下去,掏不出来的纽扣。苏潇默看见也哭了,他又觉得自己一哭无疑就成了宫里的太监,赶紧又把这哭呵斥了回去,他同三个男人围住了盛媚洁那份伤感,却不知从何安慰,眼睛里都倾洒着柔和的光线爱抚在她的身上、心上,如同一碗甘甜的良药,本来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他们一不小心却弄成了“良药甜口碍于病”。盛媚洁突然扑向桌旁,把自己写好的所有字谜都抓了起来,二百片、四百片、八百片、一千六百篇、三千二百片、六千四百片、一万两千八百片......

周围静静的只听见撕纸声。这声音占据了空气,穿透了盛媚洁的身体,刺痛了苏潇默心。纸片在空中飞舞着飘洒而下,乱的像雪花,美的像桃花。这一切都即将美丽的死去。

盛媚洁拿过一张纸,用毛笔写了一些很大很清晰的字,那是一份辞职书———红纸黑字,每个字像拳头一样。她把纸“啪”的一声就摔在了部长的手上,盛媚洁的身体仿佛带着高压电,部长刚一挨上就不由得抖落在地上。旁边的同学捡起这纸,不敢再给部长,就又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她夺在手里就转身朝楼下走,苏潇默一个人跑着都追不上。

盛媚洁一手攥着那张纸在学校里横冲直撞,就像一个正为朝廷卖命,而粮草不济的将军。路上的行人,突然过往的车辆也都驻足觉得惊目。苏潇默顾不上遮脸,在后面拼命地追着。路人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只是一对吵架的情侣,伴随着一声叹气,一阵摇头就散开了。

她走到一个四层小楼面前就像兔子回了窝,消失了。苏潇默也冲了进去,他看见盛媚洁就在一楼,她正拼命地敲打着老师办公室的门,门永远也不知道痛,直到盛媚洁敲到手掌发肿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盛媚洁!”

她听不见,动作上正在寻找着如何将这张纸塞进办公室。

“盛媚洁你冷静一点!”

她继续寻找着,完全看不见苏潇默。

苏潇默也没有话说,站旁边不敢再出声,更不敢伸手去阻挡。

“呸!呸!呸!”

办公室门上三坨饱含水分的白色稠状物开始向下奔流,一张鲜红的大纸就吸在了办公室的脸上。

第二天这件事成了学校里的头条新闻———“XXX学院的盛媚洁同学把辞职书用唾沫以大字报的形式贴在了老师的办公室的大门上。”这个消息风靡全校,历史上绝无仅有,无论是宿舍楼,饭堂里,厕所内都在议论着。

“真是胆大包天!”

“就是!”

“无组织,无纪律!”

“当个学生干部了不起呀!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或许她也受了很大的委屈!”

“......”

那些议论中被盛媚洁撞见的人,眼神偷的看她一眼就做贼一样的逃走了。她觉得这些议论都是必然的,她不在乎这些,也许她已经受够了那种时刻都在勾心斗角的环境,让人太累。此刻反而给了她很大的解脱。

学校这张大脸永远也不能被抹黑,为了挽回面子,组织不惜一切代价,痛下杀手,毫不留情。盛媚洁被批判为“行为素质低下,缺乏道德规范”,并给予记过处分。还有,大学期间不得入党,免除一切学校及班级职务。为此,学校还召开了全校紧急会议。

此刻在别人的眼里,盛媚洁就像古装电视剧里一个被皇上宠幸着的妃子,因犯错突然之间就被打入了冷宫,从此以后她将永无天日,并逐渐走上末路。谁知她接受处分的时候反而面带微笑,让在场的所有观众都瞠目结舌,感慨万千。或许在她心目中觉得用这所有的代价来释放掉自己精神的自由,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当苏潇默替盛媚洁感到心痛与惋惜的时候,盛媚洁竟然笑着反来安慰他。苏潇默无形中被她的宽广胸襟所震撼,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像她学习,几乎达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境界。盛媚洁开始默默地努力学习,她一定要在成绩上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些谁也夺不走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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