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女教师的恋爱三

作者:青青草    更新时间:2014-08-25 16:58:15

       回到北投小镇,秦显达没有看到陈媛媛的身影。秦打理好小店生意,抽身去学校探看,校长说,陈老师昨天有事请假,说是去杨梅镇看望一个人。秦显达忆起十多年前在杨梅镇遇见张小凤的旧事,心里有点落寞。那天黄昏,他独自步行到镇南的茶馆店里喝茶。他向茶伙计要了一壶龙井,在底楼的靠窗位置坐下来慢慢品茗。深秋季节,小街有点萧条,茶馆店冷冷清清。偶尔,听见楼上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的低泣,令他不安。喝了半壶龙井,没了初时的味道。于是,他早早退出茶馆,步行到街尾,看郊外菜农杂乱的棚屋、星星点点的烛火和依稀可辩的菜地。他来到北投一年多了,因为生计,日日奔波,从未静心观察和欣赏过小街外面的风景。这里是城市的边缘地区,灯红酒绿的繁华街景被压缩的很小很薄,偶尔裸露出一点奢靡的影子,也被小贩的吆喝声淹没殆尽。这里离海港渔港都很近,常年充斥着海鲜咸咸的气味。这里的生活习惯与故乡沙地的生活习惯很相似,细碎的日子,环街而过的小河,河畔的细柳,绕树而飞的雨燕,河水长长的波澜映照着如烟的柳丝和细碎的街景。透过河水映现的街市,蹒跚地摇晃着醉汉的身影。他又思念起海那边的故乡人,思念心中惦念的亲人。他甚至想念一道落难于台湾的马骡子,王富贵这些兄弟了。马骡子被差遣到金门后一直没有消息,生死不明。晚风吹过郊外的田野,落寞的风景使人很伤感。秦显达这晚步出小街很远很远,几乎看得见台湾海峡的浪涛巻起的白雾,听得见海涛呜咽的泣声。

       很多时日,陈媛媛没有回来。每当小街上响起孩子们穿街而过的笑闹声,秦显达心里好像落脱魂。放学后,有孩子在附近玩,在唱那首《转陀螺》,秦的心情跌落到了低谷。苦阿婆家的女孩春芳来了,一只大布包里带了苦阿婆新做的虾籽酱和干鱼片,还有一件羊毛衫。春芳说,天气快要凉了,这羊毛衫你穿穿看。秦显达试穿后笑笑说,很合身,是谁替我打的?春芳说,你猜呢?秦想了想,觉得是春芳打的,就说小妹你真好,花了多少钱我还你。春芳脸红了一下说,谁要你还钱,只要你喜欢,就行了。秦显达觉得春芳办事老实,就托他帮助寻找一下陈媛媛。春芳眼光有一些迟疑和躲闪,但在秦的恳求下答应了。

       晚霞弥漫在西天,小街沉浸在晚色里。春芳拎了空瘪的大布包走了,她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她身后传来好听的儿歌。她回眸看了看,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

       又过了一些日子,初冬的阳光照着小街,霜露敷在石板路的细茸苔上,有点像中年男人在窘逼的日子里渐渐熬成的半灰半白的头发。有小贩们的车辙在这半灰半白的白发上辗过,残痕斑驳。待到须眉皆白时,这经年的旧颜被冷风一吹,就零落了。人生,经得起多少次风刀霜剑?他的额头是绿树攀结的山峰还是细水流年里的沙滩?他的心底究竟能够盛得起多厚的苔藓?是否能有一盏小灯在楼上的雨窗里等待着他的归去,仿佛雨燕回窠?秦显达站在小店的柜台后面呆呆地望着街上阳光拂过的风景,想入非非。一串自行车的铃声从街的缝隙里穿过来,直奔苦阿婆虾籽酱店。邮差递给秦一封信。那封信是从杨梅镇寄来的,贴了挂号邮票。秦估计是陈媛媛的信,急忙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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