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媚洁在学校地位的升高迅速地就像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经济,她在各方面都表现出来的优势让人瞠目结舌。老师们都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能遇到这样完美的学生,仰天长叹,相见恨晚。学姐们也抛弃了女人天性中那种嫉妒的心理,纷纷对她欣赏与赞美。学长以及同级的男生也打听着、潜藏着期望拜会,都想抱着美人归。如果这是一个官场,她必定会官运亨通。在班上担任着团支部书记,院里、学校里她都有让人羡慕的职位。一个再优秀的的学生,仿佛只有不断的为组织做事才能得到大家一致的认可与好评,否则就会被扣上诸如傲气、自大、自私这些五颜六色的屎盆子。盛媚洁毕竟分身乏术,她只好忙完这个再跑去那里。特别是对女孩子来说,这瘦就好比金子,再盼也很难得到,而胖就像爹娘,骂也骂不走。她忙了几个月下来没想到竟然得到了金子———意外的瘦了好几斤。
元旦临近,院里准备举办一场猜字谜活动,好在上级安排老师与学生会共同协作完成,这才让双方没有为争抢盛媚洁而大打出手。盛媚洁对老师与学校的器重感动的无从言语,她激动的伸着双手从组织手中接过这个任务,并保证圆满完成。
字谜将会以毛笔写在纸上的形式挂出去,接到这个任务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有盛媚洁能写字的原因。学生会里的学长带了两个男同学因倾慕盛媚洁,竟毛遂自荐说自己也能执笔写字,等他们到了现场一试才知道这些人只能端墨裁纸,盛媚洁看在这些人能有积极为组织做事的思想觉悟,就留下他们搞后勤工作。她突然想起了苏潇默曾经说过自己酷爱书法,一股笑意从心头涌上了面庞。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苏潇默正穿鞋准备去外面吃饭,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知不觉激动得竟然把袜子塞进了嘴里,脚臭戳醒了他的意识,忽然觉得自信心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犹豫想说:“我,我怕写的不好!”但嘴上得意道:“那有什么问题,正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书法功底。”
盛媚洁一嘴的满足说:“我就知道你写的好,你就当在我们学校举办一次你个人的书法作品展。”
听完盛媚洁的话,他心中开始泼倒了一大瓶墨,刚开始还有些臭,渐渐地越来越香,那味道像桂花。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毛笔,他把整个柜子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三只毛笔就像三个年龄不同的亲弟兄,他们冬眠一样的躺在箱子里。一切事物似乎都会随着岁月而变老,毛笔头顶上稀稀落落的毛发黑色里也掺杂着几丝陈旧的白,东倒西歪着。苏潇默拿起毛笔,手脚都不听指挥的在空中乱舞起来,心中的墨变得稀少,眼前出现了一幅美丽的画卷,画里有两孩子,男孩子脱了裤子在路边撒尿,女孩子趴在旁边看。肚子里刚才那股强烈的饿意也失踪了。
第二天下午,苏潇默到了盛媚洁的学校,她忙得顾不上去接,只告诉他地方在图书馆三楼的展厅里。图书馆一般都作为一个学校标志性的建筑物,苏潇默很快就站在了门口,馆内进去的人慢慢悠悠,而离开的反而行色匆匆,仿佛在图书馆里拿到了某件宝贝,此刻正急着携物潜逃。看着眼前这些怪异的面孔比图书馆里的地形还要陌生,他不敢找任何一个人问路,嘴里却不断重复着:“这图书馆三楼该怎么走?”这时迎面过来一个同学,他走的像一阵风,脚下的步子仿佛是武林中失传多年武功秘籍“凌波微步”,他从苏潇默脸边掠过,苏潇默心里羡慕,还没等他回头,这位同学就又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没有看苏潇默的脸,只指挥着指头向左边拐角处一指道:“那边有个楼梯,可以上三楼。”说完就消失了。说话之时,那位同学仿佛相信自己的手臂比长颈鹿的脖子还长,随便一伸就能指到楼梯口。苏潇默觉得这学校藏满了身怀绝技的奇人,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变得小心翼翼。但愿盛媚洁和他一样只是一个凡人。
苏潇默到了图书馆三楼展厅,他看见远处的盛媚洁趴在桌子上忙碌着。旁边围着三个人,应该都是男人。他们都弓着腰,脸恨不得贴上盛媚洁的胸,手上指指点点的交流着,这肯定是在赞美盛媚洁的字,还有她的人。他一走近,这三个男同学迅速散开,卫兵一样肃立在旁边。盛媚洁写完了一条字谜才发现苏潇默已经站在身旁。这三个男生疑惑地瞅着盛媚洁的脸,仿佛在问:“这是你男朋友?”苏潇默看出了这些男生的心思,他赶紧挺胸抬头,恨不得嘴上说:“我就是!”她先是看着苏潇默一笑,害羞道:“这是我男朋友。”苏潇默的身价瞬间增加数倍,他的身份让这三位同学顿时肃然起敬,接着三位同学的思想里立刻开始了对他这个人外表形象的评判。
“你好,我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一个猥琐的老大哥向他伸出了手,苏潇默极不情愿的接住,他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在手心唾上一口唾沫。另外两位男同学抢着要给他端茶倒水,可见他的形象相对于盛媚洁来说在他们心目中已算达标。苏潇默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已经忍不住要进一步树立一下自己伟岸的形象,他拿出毛笔在空中胡乱一笔画说:“我也帮你们写吧!”
那两个同学一看苏潇默掏出了毛笔,就好比看到一个行走剑不离身的侠客,必定会有一身好功夫。
“你一看就是个高手!”
“我也觉得。要不我们写几个字,你给现场指点指点?”
“那有什么,小菜一碟!”苏潇默把自己营造成一个书法大家的形象。
这两个同学拉着苏潇默走到了桌子旁,其中一个拿起了笔。苏潇默一看他把毛笔当成筷子的执法来拿,忙示意停下,说:“首先你这执笔就不对,应该这样。”苏潇默说完做了一个自己认为十分标准的示范。两位同学赶紧拍马道:“好手法,真是好手法啊!”
苏潇默一脸得意,这里让他重新拾回了人生道路上丢掉的自信。他接着说:“你写个字让我看看。”
这位同学受到了大师地指点,紧张得搓了搓双手,手心的汗液将杂物凝结成细长的黑色条状物,他赶紧抖掉,双手又贴在大腿的裤子上干燥了几秒,照着苏潇默刚才示范的姿势努力的捏着笔。笔尖一挨纸,他胳膊就抖得像大风中的高压电线。他一个字写得比绣花还慢,写完兴奋不已,立即就让他给以评判。苏潇默斜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他到底写了个什么字,脸色一沉,把原因都推到写字的这个人身上说:“你这个字写错了吧?”
这学生听到第一声评价,赶快又伏下身子去看,他用了比苏潇默刚才认字还长的时间也没发现自己的字有什么错误,又不敢大声争辩,委屈道:“是个‘苏’字,我姓苏,自己名字写了好多年了,没错呀。”
苏潇默一听他也姓苏,并且这个字竟然也是“苏”字。他仔细一看,这果然是个绝版的苏,这个同学可能由于太紧张,竟然把“苏”字底下的“办”写成了“为”,连这“为”字都像跛子一样,长着不一样长的两只腿。
苏潇默禁不住的笑着,这同学也笑了。苏潇默庆幸他写了个“苏”字,好在自己也姓苏,对于这个字就只是写名字算起来至少也有成千上万遍。他拿起了笔,手腕一绕,纸上就落下了这个“苏”字,字体圆润,笔法流畅。三个男人看完就一起喝彩叫好。
盛媚洁在一旁喊着苏潇默赶快过去帮忙,两个男同学听见后立刻止住了兴奋,手忙脚乱的一阵骚动。苏潇默凑了过去,他看见盛媚洁已经写到了第一百零八个。
部长在旁边指挥着,两个同学很快准备好了纸和墨,他们两个人分别站在纸的两边,就像两块智能的“镇纸”。
“你坐在这里,从第二百四一个开始些吧。”
“二四一?”
“对啊!”
苏潇默心里偷的一笑,想着这个“二四一”不是明显的代表着“爱死你”的意思?他为盛媚洁的浪漫情怀感到自豪,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不忘给自己惊喜。苏潇默顿时精神抖擞得像一头野牛,他提起笔,顾不上调匀墨汁就开始下笔,笔尖还没接上纸面,他才想起来忘记了看要写上去的内容。笔头里的墨汁都朝笔尖汇集,很快就聚成了一个球形,等他看完题目时已经来不及,这墨就像感冒时偷偷流出的清鼻涕,顾不上实施任何拯救措施,它就落在了纸上,着纸的那一刻就铺成一个黑点,像一滴黑血。他只好让“镇纸”又换上一张,那张粘着苏潇默“第一滴血”的纸瞬间就被揉成了抹布状。为了不再出错,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题目,题曰:“雪中化,衣开怀,走出低谷登下台———打一字。”
这个题目不但长,关键是字的笔画都太简单,越简单的字,字型越难把握。人们做事都喜欢“开门红”,而苏潇默却搞了个“开门黑”。如今他虽然精神依旧抖擞,但是自信心已经严重不足,他为了不让人看出来这硬的发抖着的手,身体也起来摇摆,作为手的伪装物。第一个字尚未写完,苏潇默就觉得漏洞百出。这“雪”字上面的四点过于散乱,就像无头乱撞的苍蝇。他停下来思索的时候两个“镇纸”也仔细的歪头欣赏,他们以为苏潇默停下来是为了给自己学习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们心里感动着,嘴上更是赞不绝口。苏潇默写完“雪”字,他后悔自己把底下写的离上面太紧,整体字扁得像个烧饼。
部长忍不住过来评价道:“真是妙笔呀!你看这个“雪”字,它简直就是一场雪。上面这毫无规律的四点,代表了雪花的飘忽不定与无影无踪。再看这个雪的体形,扁平而蜷缩着,雪一落地难免变成一个平面,或者被堆成一团。太形象了,这简直就是一幅画。厉害,厉害!”
“厉害,厉害!”“镇纸”像被领着读一样学着感慨。
苏潇默看着自己的字,听不出这话到底讽刺还是真的赞扬。仔细想来别人也没有讽刺他的理由,嘴上反赞道:“能从一个字里看出一幅画,你也算得上修为极高的大师了。厉害,厉害!”
“厉害,厉害!”“镇纸”也跟着赞。
苏潇默一口气把剩下的几个字全部写完,忽然发现后面几个字写的形象的似乎会眨眼。“中”字身体里那条“脊椎”直的像天安门广场上的旗杆;“衣”字的笔画散的仿佛披着一个没有扣子的大衣;“怀”字胖的宛如一位身怀六甲的贵妇;“登”字伸长着上面的两条腿,做好了攀登的准备。这些字的形态让三位男同学感到震撼,他们很不得能跪在地上拜苏潇默为师,似乎只有他们才看得懂这些字其中至高的艺术价值。盛媚洁被这强大的赞叹打断,她过来一看也同样评价说好。苏潇默觉得自己的字和盛媚洁比较未免有点太相形见绌,他确信自己对字的鉴赏能力要比写字能力高太多,这差别就像盛媚洁的字与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