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出了饭店门,向前刚走了三步一阵狂风就把大雨惹来。瞬时天空中“噼里啪啦”地闪着电光,此刻雷公和电母两位同事不知因何事正在激烈的吵闹。
苏潇默和施波澜护着两个女孩往路边跑,经过一个条形下水道口,盛媚洁一脚就踩了进去,细长的高跟鞋跟被铁盖紧紧咬住,她拔不动。苏潇默让她赶紧脱了鞋子,施波澜扶着站在一边。苏潇默鼓足了力气将鞋向上拔,“嘭”的一声,伴着甩起来的一道水痕,就像刚打开了一瓶香槟。苏潇默没有提前为惯性做准备,只好自然地坐在后面的积水中,水分子疯狂扩散,直至他的菊花,菊花害羞的蠕动了一下,宛如一个干旱中即将盛开的玫瑰,竟悄悄地开放了。
盛媚洁要穿鞋的时候才发觉刚才那一踩扭了脚,当时由于紧张完全没有察觉,此刻愈发的疼痛起来。苏潇默只好提着鞋子,另一只胳膊搀着她,那边两个人搀着,移动到路边。
大家都湿透了,站在雨里的他们似乎与裸体已经没有多大区别。苏潇默无意中看到盛媚洁整个身材的轮廓,她比易思婕瘦的多却有一种别致地丰满。苏潇默怔怔地盯着她看,完全没有察觉到易思婕也正瞅着他,一抬头,她的目光仿佛正狠狠地抽打着他的脸。
一辆出租靠边停了下来,司机看见这四个人就像四滩臭污水,不等苏潇默说话就扭头开走了。苏潇默心里一阵失落,一抬头又一辆车靠了过来,车窗玻璃拉出一个口子,模糊着可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宽脸。
苏潇默忙扑上去喊:“大叔,载我们一程吧!”
大叔摆了个上车的手势,后面三个人都准备往车里钻。
“大叔,我们全身都湿透了,恐怕会弄湿你的车。”苏潇默不好意思地说。
大叔挥了挥手,又做了一次上车的手势。四个人挤进了车,仿佛一群被追的胡乱逃窜的老鼠。衣服都贴在身上,粘的像被泼了一身的胶,身体相互接触的那一刻,水分子之间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流会。
易思婕睁着大圆眼激动着说:“大叔你人真好!”
“怎么好了?”司机问。
“别的车一看见我们就都躲开了,你却不躲。”
司机呵呵的笑着。
“大叔,我们弄湿了你的车你还怎么拉人?”苏潇默满嘴的抱歉。
“湿就湿了,回去凉一晚就干了。”
“大叔......”苏潇默僵硬着嘴,不知如何回应。
“遇上这大雨天气,我也不想再跑了。”
“钱要赚多少才算够?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空。亲情健康都没有,要钱有何用?”盛媚洁突然说出这冰冷的语言,说话时眼睛望着车窗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三个人都觉得盛媚洁说错了话,同时用眼神严厉的责备着她。
“哈哈!还是这女孩说的好。我努力了大半辈子,领悟也没有这么深。女孩说的好呀!”听了盛媚洁的话,司机如同遇到了知音。
苏潇默觉得这话说的太消极,毕竟每一件事情都得因人而异。他心里轻蔑一笑,自信心告诉他,自己可以处理好在别人看来很难处理的任何关系,有时纵使被逼迫也要保持着自己。
施波澜和苏潇默一直陪着坐到她们学校。下了车,盛媚洁站在路边,一根修长的细腿支撑着身体,另外一只脚在空中悬着,活像一只仙鹤,易思婕站在旁边支架一样让她扶着。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一会时间来不及了,我扶她进去就行。”
施波澜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苏潇默迟疑着,他想说让自己把盛媚背到宿舍,谁知这喉咙里仿佛缺少某种润滑剂,声音拼了命也发不出来。
易思婕带着她向里面移动,刚走过两步,盛媚洁‘啪’的一声就把那只断鞋砸向地面,积水四处飞溅就像盛开了一朵荷花。
苏潇默追着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看见盛媚洁脱下了另外一只鞋,光脚瞬间就被水抱紧了,水疯狂的亲吻着她的小脚,似乎这样才能好受一些。她们没有回头,继续往里走,地面上传来一阵踩水的“刷刷”声。
他一回头,看见施波澜已经站在远处几十米之外的地方,跑着追了过去,就看见施波澜操纵着平静的脸上那张嘴开始说话。
“你还留恋着她的美?”
“留恋?我有什么可留恋的,她美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怕她跌倒。”
“跌到也轮不到你扶。”
苏潇默理解不了施波澜这莫名的意思,但绝对不是吃醋。他又回过来问自己:“我是在乎她吗?我在乎她什么?”
施波澜加快速度走,苏潇默紧跟着追。周围的一切似乎已经休息了,只留下几盏孤独中拼命发光的路灯。
楼门的一扇已经阻挡着夜色,他们侧着身从另外一扇迅速的钻进去了,就像两个相继进洞的皮球。
进了宿舍,惩罚就像一场灾难,劈头盖脸的砸碎了他们将今天此行的感受传播给大家的兴趣。
“辅导员让你们各写一份检查给他交去。”吕大勇说得很认真。
“凭什么?”施波澜有点生气。
“晚上他来宿舍,说明天有领导来学校检查,他看我们桌子上摆的太乱,就像疯狗一样的把我们咬得遍体鳞伤。”
苏潇默突然发现,连杨方今天也幸运的躲过一劫。或许他也是刚才闻讯而来。
“我要帮你们收拾,他都不让。”杨方挤到人堆里,生怕别人以为是他的责任。
“贱人!”施波澜骂着。
刚骂完,一个人破门而入。大家一看是辅导员,顿时都僵硬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施波澜嘴半张着,喉咙发抖,仿佛喝下了一整瓶毒药,吐不出来。整个房间除了辅导员,每个人都像罪犯一样,等待着他的宣判。
“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啊!”
没有人说话,都偷偷地用视线监视着他,生怕他突然就向某个人扑来,凶得如同一头冷血的野兽。
“明天早上把检查交到到我办公室来。”说完竟然走了。
宿舍里几分钟后才恢复了原有的生气。施波澜无法庆幸自己刚才那句“贱人”没有被生擒过去,直接破口骂:“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是谁瞎了眼,错发给他了一身人皮。写检查?我就偏不写,看他狗日的能把我怎样!”这股怒气就像电视剧里的“降龙十八掌”,凡经过指处,无不显现一片狼藉。
施波澜这一骂似乎很有水平,巧妙地省略掉主语之后依然能让人听得过瘾。这些气愤映射到每个人心里,让他们顿时对施波澜的父母肃然起敬,感慨他们给儿子取了一个合适的名字。
这个所谓的辅导员也实在有点不近人情,他的大多数职责本来是关心学生学习,照顾学生生活,而他却可笑的只能把学生生活上的问题当错误来惩罚。他手里接着国家的票子,头上戴着教师的帽子,屁股压着办公的椅子,身下躺着学校的房子,却用行动证明着他是“老子”而不是“老师”!
商子腾安慰道:“算了,不就是一份检查么,大不了我帮你写!这狗咬了你,你还能追着咬狗一口?”
“你帮我写?”施波澜满脸的鄙夷。
商子腾看了看苏潇默说:“那我还不得写两份?这样吧,我负责帮你们找好,自己一抄就行。”
“你行了,没准下次就是你。”
“是我就是我,我不怕。”商子腾乐得仿佛盼着那一天赶快到来。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跟你的账我还没算呢!”
“我,我?”商子腾用手指着自己,一下子就成了哑巴。
“你就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难道......难道你们今天见面吵架了?”商子腾边说边在苏潇默脸上寻找答案。
苏潇默一脸淡定,夹着些许的无奈。
“哼,和我吵架?恐怕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吧。”
“我怎么觉得你这样正好表现了你的在乎。”
“那就是个狐狸精!你好意思介绍这种人给我。”
“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那姿态、那打扮,还有那一身皮、那一股骚,我又不是瞎子!”
“你说是狐狸,你看见人家的狐狸尾巴了?”
“放屁!尾巴藏在里面,难道你要我脱了她的裤子拍给你看不成?
商子腾气得说不上说话。
杨方接住说:“你们都不知道什么叫骚,那东西其实是香的。”
施波澜仿佛听不到杨方的话,接着说:“要不是为了这个没有结果的事情,我至于要写那一份检查吗?”
当一个人非常生气的时候,沉默是最能打败他的有力武器。商子腾天生就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这个,此刻他强忍着不说话。
苏潇默想着施波澜的话语,心想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忽然自己问自己:“难道美人都是狐狸精?”
心里又默默回答:“不是。”
他又问:“盛媚洁真是狐狸精?”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会判断。他想去问施波澜为什么,可是这样肯定会惹得他非常生气,还是不问的好。脑子里回想着盛媚洁的样子,她的修理长发,她的醉人眼神,她鲜红的嘴唇,她纤细的指头,她修长的双腿,她丰满诱人的身躯,她身上散发着阵阵的体香,还有那双被丢弃了只剩下一只的金色高跟鞋......她是狐狸精?
宿舍恢复了平静。吕大勇总是不喜欢出声。商子腾胳膊搭在郑新泽的脖子后面与杨方三人围在一起研究着电脑屏幕。忽然一声狂笑,就像一声没有预兆的口令,三个人花瓣一样的张开了。这笑在宿舍嘲笑了一会就被安静中和了。三人又攥在了一起,如同一个聚拢起来的花骨朵。
施波澜认真地抄写着自己那份誓死也不肯完成的检查书,笔尖上似乎也聚满了怨气,这纸仿佛是辅导员的脊背,每一笔会都留下一道擦不去的不规则血痕。
夜越来越深,就快要到熄灯的时间了。苏潇默扭动着死气沉沉的腰走到水池旁边,他撩动着水扑向自己的脸,很快洗掉了一些疲惫与哀怨。他从镜子里发现自己似乎变白了,水珠也开始喜欢自己,竟然赖在脸上舍不得滑落,他用手擦了一下,这水就逃窜到手上。窗帘小的捂不住窗户,外面很黑,却只能听见风声。风把分散的槐叶吹起来漫天狂飞,撞在玻璃上又迅速划过,像是黑暗中有个人在努力地画着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