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在狂跳,尽量显得平静地说:“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减少进水量,找到出水口——这很可能是个蓄水池,有注水口就一定有出水口!”
小雨很快地脱下夹克,团作一团,交给大牛,小雪也呜咽着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夹克。但这样强大的水柱,两件夹克显然是很难堵住的,大牛抓了抓脑袋,突然蹲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一些小石头包在衣服里,我们都看懂了他的意思,也帮着捡石头。
大牛又恢复了那种大大咧咧的神采,摆出一副送炸药包的架势,喊道:“同志们冲呀!”边喊边顶着流水奋力向坡上爬去。
我把另一把火把高高地插在壁上一道石缝里,扑在斜坡上,把手一指,小雪会意地冲了上去,也趴在斜坡上,脚踩着我的肩,双手撑住大牛的脚,大牛拼命地把“炸药包”向缺口塞去。水柱突地变小了,成了一道涓涓的细流,小雪欢呼起来,我不觉一愣——这么容易?不会吧!
小雪一松手,大牛和她一起溜了下来,抬头一看,大牛呆呆地望着洞口,那个“炸药包”居然还抱在他的怀里。怎么回事?我迎着已经变得很小的水流爬了上去,隐约看见缺口的外面堵着一大包黑乎乎的东西。我困惑地退了下来,大牛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冲上去,把“炸药包”塞在了里面,水更小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小雨喜出望外的声音从下面的甬道传来,她叽叽喳喳地说,“下面有一个老鼠洞,水可以从洞里流出去一些,”她又神色庄严地瞪着我和大牛说,“我刚才看见两只好大好大的老鼠!可没有害怕,以后谁说我怕老鼠我跟谁急!”
我指指上面告诉她:“上面有人堵住了注水口。”
“这就说明上面至少有两个人,一个要害我们,而另一个要救我们。”大牛很肯定地说。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是这个人先想害我们,后来又良心发现,又想……” 小雨眼珠慢慢地滚动着,小心地斟酌着词语,“……终止犯罪。”她肯定是想到了张老师。
这个堵住入水口的应该是张老师,她大学刚刚毕业,只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孩,还没来得及学会丧尽天良,还下不了决心当一个杀人犯。毕竟下面即将被水淹没的是四条鲜活的生命,是昨天还和她一起走过难忘旅程的年轻生命啊!她要是知道我们大家一直到现在都不愿相信她坏得透顶,一致坚信她天良未泯,心里一定也会感到羞愧吧!
当然也可能是娟娟姐,她和我及大牛都是亲戚,一直把我和大牛当亲弟弟看待,而且她年纪更轻,还是个职高的学生哪!真的忍心把我们淹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洞里?她有那么恶毒吗?。
嗨!不管是谁干的,反正暂时是安全了,先看看下面再说吧!
大家相跟着向下走去,小雨畏畏缩缩地躲在中间,还紧紧地拉着小雪不肯放手。哈哈!这个飞天魔女级的女孩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怕了个小小的老鼠,我和大牛这两天没少被她欺负,现在看见她那副可怜相还真的挺痛快。
我忍不住逗小雨说:“小雨!刚才好像你说过:谁说你怕老鼠你跟谁急。”
“我说过吗?老鼠是我的克星,我敢说这样的大话吗?”小雨呵呵笑着撒赖道。
小雪笑着说:“典型的选择性失忆症!”
说着说着来到了下面的蓄水池,出人意料的是,里面不但没有老鼠,也没有一点积水,只有地板上面浅浅一线残水缓缓地流动着。
我顺着水流找去,发现旁边隐秘角落里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个深不可测的洞口。洞口大概三个多平方分米大,里面某处似乎有一个由外面控制的精密的闸口,把闸打开,水就可以很快地从这里泄漏出去。
“可刚才并没有看见这里流水出去呀!”小雨惊疑地睁大了眼睛。
小雪高兴得微笑起来:“这明明是张老师堵住了上面的注水口,又从外面打开了这个泄水口,出去后记得要告诉郝叔叔,一定要减轻她的……” 这种危险的时刻还在考虑减轻张老师的罪责,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泄水口的方向,推测道:“控制石闸的水是从这里流去的,那扇关着的石闸现在可能也已经打开了。他们一定有藏宝图,否则这个出水口很难发现!”大家都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脱离险境,但暂时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小雪望着头顶,突然“啊”了一声,指了指头顶上。大家抬头看时,只见天窗里射进来一线明亮的阳光,就像科幻电影里的光刀,劈开了昏暗,照在石壁上。虽然只是窄窄的一线,但它牢牢地吸引住了我们的眼球。
小雪轻轻地说:“生活在阳光下是多么的好呀!至少它给了我们希望和温暖!”
听她一说,我也感到身上湿漉漉的,看看身子最单薄的小雪,因为少了一件夹克,她已经脸色发白,冷得簌簌发抖,小雨也双手抱肩,显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溶洞里的阴河水寒冷刺骨,不赶紧把衣服烤干,人会冻病的。我找了块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留下八根松明,其余的架在一起,点燃了一堆篝火。四个人围在一起,烤着身上的衣服。
“东北抗日联军的一个将领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现在我读懂了其中的意境了!” 小雪的声音都在哆嗦。
“可我觉得咱们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要幸运多了!”小雨倒是笑着说。
流水在轻轻的响着,大牛打破了寂静:“咱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我摇了摇头:“当然要想办法自救。”
“咱们不是开动了脑筋了吗?还有什么办法没想到?”小雨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希望。
我努力回忆着学过的东西,慢慢地说:“我记得罗老师说过:人的思维方式有很多种,一般情况下用得最多的是定向思维,发散性思维和逆向思维……”
大家静静地听着我高谈阔论,而忘了身处险境,这使我很有一点成就感,因为我希望他们忘掉恐惧。
我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喉咙,接着说:“有一个脑袋急转弯的题目,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有一个人站在第十层楼的窗户上往下跳,却没有摔死,这是为什么?”
“除非是练成了绝世轻功,否则不摔死才怪!”大牛不屑置辩地说。
我也满脸不屑地指了他一下,说:“典型的定向思维!”
小雨机灵地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刚好跳到消防队的云梯上——云梯就是来救他的;跳到了旁边一栋楼的屋顶上——旁边那栋楼刚好是九层,而且两楼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或者他是个特警或消防员,身上系着绳子;或他是个特技演员,下面做足了安全措施……还有很多很多答案哪!”
这小女生思维真的很敏捷,而且勤于思考,将来在科研工作中前途不可限量!
我羡慕地点了点头:“发散性思维!”
小雪笑着说:“他站在窗户上不是对外面跳,而是对着屋里的地板跳的。”
我也笑着说:“逆向思维!”
大牛疑惑地说:“逆向思维?在我们这里有什么用?难道不是把水排出去,而是把水灌进来?那咱们不是成了水老鼠了吗?”
逆向思维?把水灌进来?我好像猛然被电击了一下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大牛,嘴巴里下意识地轻声念叨着:“灌进来……灌进来……”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小雪看看我,也低下头去皱起了眉头。
“有了!”我们两个同时叫了起来。两个人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补充着,好不容易才把意思说清楚了,这下子,大牛和小雨也兴奋起来。
小雨环视了一下周围,估算了一下:“这个蓄水池的体积大概是一百立方米,那个注水口面积约为四平方分米,以水的流速为每秒至少三米计算,大概需要……”
“流量每分钟七点二个立方,灌满这个蓄水池需要十三点八八分钟……这是个不尽循环小数。”大牛说,他是决不会轻易放弃数学权威的位置的,“不过这个大号旱鸭子怎么办?”他毫不留情地指着我,一点也没想到要给铁哥们留点面子。
小雨刮着绯红的脸蛋嘲笑大牛说:“就你那两下狗刨,居然敢笑别人是旱鸭子!”
小雪也忍不住笑了:“你能保住自己就已经不错了,旱鸭子归我们了!”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现在就看行动了,大牛很快冲上洞口的斜坡,我让他先把夹克衫扯出来。
大牛大声回答说:“知道!”
两件夹克很容易的就扯出来了,我们把这两件夹克仔细地塞到蓄水池的泄水口里,这里比上面的注水口要小得多,一下子就堵得严严实实。地面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两个女生已经躲到了不会被水直接冲击的角落里,又兴奋又紧张地看着我们。我把那个宝贝乾坤袋交给小雪,让她把摄像机和MP5仔细地包了起来,这些东西很贵重,被水浸坏了实在太可惜了,何况摄像机里还有很多珍贵的镜头。
这次是我爬上了斜坡,大牛站在坡下,张开强壮的双臂保护着我,以防我一个倒栽葱滚落下来。我试探着伸手抓住塞在洞口的软软的黑色东西,抠了几下,扯出了一根背带,原来这是个大背囊。我看了一下大牛,大牛点点头,表示做好了准备,我用尽全力一拖,但那背囊很大,塞得很紧,竟然没能拖出来。
大牛在下面喊:“等我来!”我摇了摇头,看来背囊很大,这样一来,用得力气越大,反倒会塞得越紧。
我退了下来,钻进蓄水池,匆匆地问小雨:“屠龙宝刀呢?”
小雨笑道:“现在知道屠龙刀和倚天剑哪个可以号令江湖了吧!”
我接过不锈钢发夹,回到斜坡上,费力地在背囊上割开一个口子,伸进手去掏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的竟然是一包小鱼仔,再掏,是一包话梅。奇怪!我来不及多想,顺手都塞在胸口衣服里,接着一包接一包的掏出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塑料包装袋,衣服里塞不下了就丢在地上。背囊越缩越小,“突”的一下,随着一股猛烈的水头被冲了出来。虽然我早有精神准备,侧着身子,但背囊和水头仍然像一记重拳猛地击在我的肩膀上。我身子一晃,顺势向下一滚,骨骨碌碌一直滚到了坡下。大牛也被冲得站不住脚,但他挣扎着接住了我,我们两个一齐连滚带爬地顺着水势回到了蓄水池,跑到角落里,和两个女生站在一起,手拉着手做好了准备。
水流在蓄水池里回旋着,冲荡着,把我们拼命地摇来摇去,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总算没有被冲倒。这地下河里的水凉得刺骨,浸在水中就像连内脏都要结冰了一样。
轰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我拼命大声叫喊:“坚持住,水漫过下面的甬道就会平稳一些了!”
小雪哆嗦着说了句什么,小雨则兴高采烈地叫道:“真好玩!”
这小丫头简直疯了!她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就不会这样说叫了。我感觉到冰凉的水正在迅速地漫过腰部,渐渐地超过了胸脯,而且正在不停地回旋着,我脚下站立不稳,仿佛踩在气球上,终于,脚再也探不到地面,我胡乱挣扎着,浮了起来。
小雪和小雨一只手托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在水里划动着,轻松自如地晃动着身体。随着水位的上涨,水面渐渐平静了一些。大牛还是用他那种独创的狗刨式,两条腿拼命地击打着水面,弄得水花四溅,响声如雷。
小雨抹抹脸上的水珠,笑嘻嘻地说:“前天在锦绣堂看见水牛在塘里游,似乎没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呀!”
大牛喘着气想笑又不敢笑:“别逗我笑!呛了水你负责!”
不多时,水已经涨到了离天窗只有一米左右的地方了,一株矮小的白檵木就出现在头顶上,那绿色的叶子格外美丽可爱。大家都欢呼起来,还不由自主地拍起了手——其实只有两个人拍手,大牛不能拍手,而我,因为两个女生在拍手,却沉到了水里,徒劳无益地挣扎着。在两个女生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重新抓住了我之前,我已经平生第二次成功地呛了几口水。
小雪边划水边满脸歉意地柔声对我说:“别乱动,你只要别动就不会沉下去,试试看!”
我心一横,全身放松,一点劲也不用,果真感到有一股浮力在引我上升。
小雪高兴地说:“领悟到了诀窍,学游泳就容易了。”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水面逐渐平稳起来,似乎不再上涨了。
小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说:“现在最合理的顺序是马哥先上,大牛第二,我和小雪最后。”
两个女孩潜入水中,一个人抓住了我一条腿,大牛在后面托住了我的腰。听大牛喊了句“一、二、三!”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我向上举了起来。我伸长手,顺势抓住了那棵小树的树干,双臂引体向上,身子同时向上一缩,他们又推了一把我的脚,我借力一纵,一下子就翻了上去。还来不及看看周围的情况,我就俯下身子拉住了大牛的手,可这家伙简直重得像个秤砣,如果不是两个女生在下面又狠狠地推了一把,只怕他没上来,我却又要回到水里去了。小雨上来就容易了,小雪哪?她在找什么?她把一个大背囊举了起来,脸上笑得十分灿烂:“哈哈!我们的背囊完璧归赵了!这是不是奇迹?”
其实能看到小雪这样开朗地笑着那也是奇迹,她的笑容美极了。
水里还漂浮着很多塑料包装的小食品,小雪都捞起来丢上平台。背囊肯定是张老师塞在那里的,当然也是她偷去的。唉!不管政法机关最后会如何认定,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叫她“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