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党早期的情报工作,条件是艰苦的,方法也是比较简单和落后的。
起初几次,沈安娜是用舒曰信和二姐伊娜教给她的密写方法,这也是一个很原始的办法。
“情报先密写,然后传送或邮寄。”
这种密写是用一种白色药水,写在家信的反面,然后在上面写上一般的家信,邮寄或传送到上海。
二姐沈伊娜收到信后,再用另一种药水显影。
这种密写技术很不高明,有一两次还好,没出问题。第三次寄到上海,还没有用药水显影,密写的字就显出来了。
发生这种问题后,沈安娜就不再用这种密写方法和邮寄了。
党组织指示,改由沈安娜自己将情报送到上海或由姐姐沈伊娜来杭州把情报取走。
这样跑了几次后,王学文发觉不妥。他和舒曰信进行了分析,认为:
“一方面,沈安娜自己又作情报员又兼跑交通,不安全;另一方面,沈伊娜在上海的地下情报工作中内勤、交通都得干,要抄写情报、送文件,有时还要运手枪,常常忙不过来,很难兼跑沪杭交通。”
于是,王学文、舒曰信研究后,决定派华明之利用国际电台例行休假的时间,负责到杭州取回情报资料。
华明之这时在国民党政府交通部国际无线电台当业务员,暗中从外国通讯社的新闻电信中搜集有关红军长征动向的情报,并利用电台员工众多,私人信件放在信插中自取的便利条件,以假姓名为中共地下组织收取外地寄来的秘密信件。他还按照组织的交代,同一位英租界巡捕建立了联系,从那人那里打探到中共党员和爱国青年被捕的消息,转报中共地下组织,设法营救。
当交通来杭州和安娜联系,华明之除了在思想上继续帮助沈安娜外,还因喜欢文艺、音乐、歌唱,常一起去看电影,活跃了安娜长期在官僚衙门里憋气的情绪。明之用口琴、歌谱来教安娜唱电影《桃李劫》的主题歌《毕业歌》,还有其他进步歌曲,两个人接触日益增多,感情日益加深。
华明之在职业单位隐蔽得很好,有几位共青团员曾把他当作发展对象,悄悄动员他参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被他婉言谢绝了。他宁可自己受到误解,也坚持不暴露自己gcd员身份。
那天,共产主义青年团组织的一位同志找华明之谈话。
“明之,你为人正直,工作又勤快,我们希望你能和我们一道工作、奋斗。你意下如何?”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工作了吗?”
明之回答。
“我们指的是想让你加入我们的团组织。”
那位同志说。
华明之心想:“我早已是CP了,怎么还倒过来参加CY。”但又不能暴露,只好敷衍搪塞,使那位同志一片好心却无法理解。华明之默默忍受着同志的误解。
接受了党组织让自己到杭州取情报的任务后,华明之就在假日里清早乘火车到杭州,晚上再乘火车回上海。
常常是这样,白天,华明之找一家小饭馆同沈安娜会面,或是一起去西湖观景“游玩”。
在旁人眼里,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华明之,正在追求沈安娜小姐,他们在热恋之中;但谁能想到,正是这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在不断地向沈小姐传达上级指示,指导秘密工作,并从她那里密取回情报。
华明之来杭州,一般是上海国际无线电台轮班的休假日。他以党的光和热,拨亮安娜的心,他以全心全意搞好情报工作的榜样作用,激励着安娜一心一意搞好情报工作。他办事,慢条斯理,一丝不苟,认认真真,他来了,给安娜带来了地下党组织的指示和声音,安娜和组织贴近了;他去了,带去一个坚强战士在风险中搜集的情报资料。这一来一去,明之与安娜有了更多的心灵与思想的交流,彼此的心贴得更紧了。在敌人心脏里战斗的卫士,更需要以沫相濡、同舟共济的知音。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
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
事情过去了六十多年,今天当已到望九十岁年龄、坐在轮椅上的华明之,仍能背颂咏唱这首《毕业歌》。
他对前来看望、采访他的同志说:“这是我们的恋爱之歌,爱情之歌,我们唱了一辈子呵!”
华老还把他与沈安娜在1995年《金婚述怀》的一首诗给我们看:
同窗又添战友情,
结侣转瞬五十春。
互助合作探虎穴,
生死与共誓海盟。
竭尽绵薄献我力,
深受培育感党恩。
桑榆自当保晚节,
半点余热一片心。
虽然华明之当时只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但是他经地下工作的磨练,已经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在远离亲人的安娜心目中,华明之是一位除二姐和二姐夫之外值得信赖的好大哥。
华明之的每次来杭城,都使西子湖畔这位漂亮的沈安娜小姐激起层层异样的涟漪。
西子湖畔,苏堤春晓。菱荷深处,香远溢清。
在这秀丽的湖光山色之间,纯真、美好的爱情之花在两个有着共同奋斗目标热血青年的心中盛开怒放了。
一个初夏的西湖,周日。晴天。朵朵白云在蓝空飘浮着。苏堤的林荫道旁,长着随风拂动的细柳,华明之和沈安娜牵着手走了过来。幸福美好的憧憬,充溢着两个人的心窝。
在湖心亭一湾水旁,明之拉着安娜的手,并排坐了下来。
“安娜!”明之柔声喊道。
“嗯!”安娜腼腆地斜偏着头,深情地看了明之一眼,答应道。
“你感到开心吗?”明之问。
“当然开心啦!”安娜小声回答。
“但你知道吗!我更开心。”明之的声音。
“为什么?”安娜说。
“因为我找到了你这位风雨同舟的战友。”
明之说着把安娜的手攥得更紧了。
安娜笑了。于是两人小声唱起了自己的恋爱之歌。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
明天是社会的栋梁。
我们今天是弦歌在一堂,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巨浪,巨浪,不断地增长,
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歌声伴随着风儿在湖波中荡漾。
与一般花前月下年轻人的爱情不同的是,沈安娜、华明之爱情的催化剂,是他们充满风险的地下秘密情报工作。
华明之向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和地下党组织中的联系人舒曰信同志汇报了自己和沈安娜开始恋爱了。
“太好了,明之同志!”
舒曰信深为自己的小姨妹和这位由自己引上革命道路的好朋友能成为革命伴侣而感到高兴。这也正是他和伊娜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之后,华明之来往于沪杭之间,这时他的心里更充满着幸福,因为除了工作之外,华明之真的来看望自己的恋人啦!
沈安娜对外公开了她和华明之的恋爱关系,也使得一些男职员不好再找她纠缠。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在1935年秋冬,沈安娜和华明之在上海举行了婚礼,华明之从此负责指导和协助沈安娜进一步进行秘密情报工作。
沈安娜、华明之相依为命,并肩携手,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他们走上了一条充满荆棘坎坷、惊涛骇浪的人生道路。
不久,王学文决定华明之辞去国民党交通部上海国际无线电台的公开职业,到杭州与沈安娜共同战斗,就近指导、协助安娜的工作。华明之在浙赣铁路局找了一份职业,作为掩护,也为养家糊口。
他们夫妻俩珠联璧合,一个热情似火,明快激昂;一个沉着冷静,稳重多智。结合后,共同的命运、战斗的情谊,他们对事业执着,对爱情忠贞,使他们的这个小家庭温馨幸福。
情报工作的磨砺,使华明之成为一个内向的人,细致老练、足智多谋、处事慎之又慎。成家后,他每晚将安娜带回的译成文字速记稿的敌情,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整理成文后,誊写成蝇头小楷,以便密藏,定期回上海以探亲为由,将情报密送到地下党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