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传奇故事都是从偶然邂逅开始的,沈安娜、华明之的故事也是这样开头的。
1932年,刚满17岁的沈安娜支持姐姐沈伊娜反抗封建包办婚姻压迫,脱离家庭,从江苏泰兴来到上海。安娜与姐姐相依为命,以她就读的上海南洋商业高级中学的进步教师、训育主任毛啸岑的家为依傍,常去拜访和请教。
上海南洋商业高级中学是一所由东南亚爱国华侨吴醒濂先生创办的商业中学。吴醒濂热爱祖国,有革命热情。这所学校师质好,水平高,学风正,对入学的新生要求更是“别具一格”。
1932年9月,毛啸岑担任学校教育主任兼训育主任,夫人沈华昪担任女生部主任。毛啸岑老师当年三十三岁,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为人和善,性格坚毅沉稳,给人一种永远可信的感觉。他的夫人沈华昪端庄朴实,性格温柔,举止文雅大方,习惯带一副玳瑁眼镜,是当时少有的巾帼才女。
为了广招学生,南洋商业高级中学在报上刊登了招生启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一批新生进入了校门。
新生入学考试结束。
那天,毛啸岑在办公室里编制着新一年的教育计划,办公室门突然被敲着推开了,进来一个小姑娘。
“老师,我要投考商校。”
姑娘急匆匆地说明来意。
“现在考期已过,招生已结束,很遗憾,不能再收学生了。”
毛啸岑看了一下那位小姑娘说道。
“我从报上看到了招生广告,从乡下赶到上海,误了考期,请先生千万给我一个机会吧!”
小姑娘苦苦请求道。
看着小姑娘一片诚意,毛啸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沈琬,在家乡名淑和,到上海后改名沈琬。至亲好友叫我安娜。”姑娘回答道:“我家在江苏泰兴。”
毛啸岑动了恻隐之心,同意她当场补考。
沈安娜自选作文题为《求学》,她以饱蘸着苦难之水的笔墨,记述了自己在家乡参加抗日救亡“九·一八”学生运动,以及决心同二姐伊娜挣脱封建束缚,离家出走到上海求学,现虽经济困难,举目无亲,但决心走独立自新的路。
读着这篇满纸血泪的作文,毛啸岑被深深感动了。
回到家里,毛啸岑把这篇作文给夫人沈华昪看,并说准备破格录取。
“这女孩子有前途,应该录用。”
毛师母对沈安娜的才华认可,对她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建议录取沈安娜并减免她的学费。
沈安娜终于被录取了,而且只收百分之七十的学费。
她的姐姐沈伊娜则进了上海务本女中。
“我已是上海南洋商业高级中学的一名学生啦!”
沈安娜终于能在大上海读书了,她从内心感激破格录取她的南洋商业高级中学,感激毛啸岑和他的夫人沈华昪。
毛啸岑出生在苏州东南的古镇吴江,是一位在当地有名望的民主人士。他与柳亚子过往密切,思想进步,有学问,关心人,对学生具有吸引力。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毛啸岑始终把自己的赤诚之心与对祖国的爱凝聚在一起;身为一个民主人士,毛啸岑长期与中国gcd共事,对事业的追求有着强烈的执着心。
沈华昪是上海爱国女子师范学校文科毕业生,思想很新,举止文雅,她是在1922年下半年经人介绍认识毛啸岑的,以诗交友,后来发展成恋情,在上海大中旅社订亲结成志同道合的终身伴侣。
1934年夏季的一天午后,沈安娜在毛老师家作客,在这里,她结识了一位比自己高两级已毕业的同学舒曰信。当时学校实行的是男女分部制,男女同学之间很少交谈。这次偶遇,对沈安娜来说可谓“千年等一回”,正是这次偶遇改变了她和姐姐伊娜的命运。因此沈安娜对结识这位性格开朗、言谈大方的同学感到十分高兴。命运实在很奇妙,你永远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这次偶遇影响了安娜的一生,也同样影响了伊娜的一生。安娜第二天就介绍舒曰信认识了二姐伊娜。
舒曰信个子不高,圆圆的脸上充满刚毅的神情,说起话来,浓重的江苏宜兴乡音中总有一股感人的力量。他早在中学时代便开始阅读社会科学书籍和进步作家的作品,从中探索进步思想,面对社会的现实,深感社会的不公平和社会制度的问题,与学友漫谈将来一定要实现共产主义的远大抱负。“九·一八”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罪行激怒了中华民族。此时,舒曰信同志同进步师生一起走出学校,涌向街头,向民众宣传抵制日货、宣传爱国思想。同时,对战报、新闻更加关心,觉得“国难当头,难于安心读书”。
这位舒大哥为人正直,诚恳,他经常跟沈家两姐妹讲社会发展史,指导她们读艾思奇的《哲学讲话》(即后来出版的《大众哲学》),使她们深受教育,眼界更开阔了。
舒曰信同志认为沈安娜、沈伊娜具有培养成为无产阶级战士的初步思想基础,就有意识地多和她们谈心,深入浅出地阐明我国民族解放、劳动人民解放和妇女解放的革命道路。
接着,舒曰信又介绍了另一个比沈安娜高一年级的同学华明之与她们相识。华明之比沈安娜大两岁,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温文尔雅,待人诚恳稳重,一副近视眼镜更增添了他的学者风度。他经常帮助沈安娜的学习,每次见面都给她推荐不少好书。
那年月,日寇侵华,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求自由、求解放是全国民众关切的核心问题,长征途中红军的命运和战争的发展更是每个青年志士日夜思虑的焦点。这是一个袒露真诚的聚会,使沈安娜对舒曰信、华明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1932年2月舒曰信同志就读南洋高级商业专科学校时,为了声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罪行和宣泄对社会的不满,他和华明之在学校办起了墙报,编写进步校刊。舒曰信在地下党组织的启发和影响下,1933年8月背叛地主家庭,放弃留学日本的打算,毅然参加了中国gcd,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就是你啊!就说我如何搭你们的车,搭到一个和我如此相似的人的车。世界真是奇妙!正是那次偶遇,将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就是那次偶遇,使我们搭上了地下情报工作的列车,这是革命的列车,这是通向光明的列车!”
这是几年后,沈伊娜讲给舒曰信的话,她的表白也是安娜的心声。
经过几次交谈,舒曰信、华明之进步的谈吐,深邃的思想,使沈安娜耳目一新。她深感自己虽有一片爱国之心,却又报国无门。眼前这两位同学,他们更有理想、有信念,她自愧不如,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更使她感激、崇敬。她战胜了姑娘的羞怯和腼腆,与姐姐沈伊娜一起开始了与舒曰信、华明之的密切交往。
那年代,妇女尚在封建桎梏中挣扎,沈安娜小小的年纪,何来这么大的勇气,帮助姐姐沈伊娜反抗封建婚姻压迫而背井离乡?!
“美不美,泉中水,亲不亲,故乡人!”这要从安娜的故乡谈起。
1915年农历十月初一日,沈安娜出生在江苏泰兴县城一个封建世家。沈家位于泰兴县城北门大街,大门左右分别挂着“翰林”和“举人”两块牌匾,大伯父沈文翰是光绪壬辰举人、进士,后任翰林院编史,力主文采与事实并举,“原古而信今”,主持编纂了长达26卷的《宣统泰兴县志》,在泰兴史志中至今依然占有重要地位。二伯父、三伯父均英年早逝,沈安娜的父亲沈季航排行老四,是清末的秀才,前清翰林。父亲沈季航是秀才,二十年代曾在家乡县立城东女校及襟江小学两个学校教书,还在家中设私塾执教。父亲是位有着爱国思想、富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他常教自己的子女,教沈安娜、沈伊娜念《木兰词》,“位卑未敢忘忧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等古诗、名句,还给她讲解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名诗《长恨歌》。但这个家庭封建意识又是很浓的,男孩进学校,还送到外地深造。女孩只能在家读私塾。可父亲却把小学课本带回家教几个女孩子,还教安娜练毛笔字。七岁时,大伯母替女孩缠小脚,安娜从小生性刚烈,几次都在半夜里偷偷把裹脚布剪得寸断,大伯母就叫人给安娜做小鞋穿。伯父和父亲中年谢世后,家境日趋破落,不久,大伯母去世,安娜才从私塾里解放出来,先后进入城东女校和县立泰兴中学读书,安娜的姐姐伊娜直接进入泰兴中学。
安娜深爱着自己的家乡江苏泰兴,它古朴而又美丽。泰兴地处苏北平原,建县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同时她又是个具有光荣革命历史的县城,早在1926年就建立了gcd组织,沈毅是这个县最早的中共党员(1926年入党),在上海区委的指示下,于1926年8月成立了第一个党支部,沈毅任支部书记,又于第二年春成立中共泰兴县委会,大革命失败后的1928年4月,根据江苏省农委书记王若飞的指示,沈毅在泰兴、如皋等地组织大规模农民起义,即威震大江南北的“五一”农民起义,因遭反动军警镇压,农民暴动失败,6月25日沈毅不幸惨遭杀害,光荣牺牲。经过大风暴的战斗洗礼,泰兴大地的党组织似雨后春笋。中学教师中的先进分子,破除迷信,反封建,跟着gcd干革命。1927年“四·一二”事变后,受蒋介石清党运动的波及,泰兴也遭到血洗。可是gcd人怎能斩尽杀绝呢?星火可以燎原,gcd永远是不倒的旗。在反对国民党“清党”时,泰兴县中学沈安娜、沈伊娜的老师刘伯厚、学生汪海粟,坚定地站在沈毅一边,参加斗争,刘伯厚老师被逮捕入狱月余。
一身鲁迅骨,常系天华忧。
冷对千夫指,热肠孺子牛。该诗是1989年汪青辰、张从先为刘伯厚烈士碑揭幕志。
在艰苦的战争年代,满头白发、银须飘逸的刘伯厚刚直无畏,正气凛然,不怕牺牲,品德高尚,1946年部队北撤时壮烈牺牲。
刘伯厚,名愚。1886年12月21日生于泰兴县焦荡乡头圩村一位农民家中。幼聪好学,1907年入南京两江师范读书,毕业后历任中小学教师、校长等职达三十年,对泰兴教育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北伐时刘伯厚加入国民党,以后因与中共地下党员沈毅合作,参与反“清党”斗争,致使当局逮捕入狱月余。“九·一八”事变时,国民党采取不抵抗政策,刘伯厚痛斥不已。新四军东进黄桥后,刘伯厚大力宣扬支持gcd的抗日主张。1941年夏被选为泰兴县参政会议长,同年秋兼任泰兴乡村师范校长,后又历任苏中第三行政区专员公署教育局长、专员等职。1945年3月加入中国gcd。1946年11月奉命北撤至阜宁时,气管炎病发,被一俘虏来的军医用毒品谋害,于同年26日不幸逝世。烈士一生,刚直无畏,正气凛然,品德高尚,平易近人,深受群众敬仰。
刘伯厚烈士,曾是安娜的恩师。1931年“九·一八”后,刘伯厚老师指导学生会主席汪普庆(中共党员,原外交部司长)带领大家写壁报、上街游行宣传,呼口号、贴标语……
当时,安娜是班长,平时受进步教师的潜移默化,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心中朦胧地孕育了反帝、反封建的意识,成为学校抗日宣传的积极分子。
沈安娜走上了故乡的街头,她以满腔热血唤醒乡亲们奋起:“东北地方,是我们的!”
她热泪盈眶,高呼众乡亲:“我们一定要收复失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安娜出生于封建世家,家人对子女管教很严。但是逆境锻就了她性格的刚烈与执着。
沈安娜家里是三兄弟四姐妹,大哥已经病逝,二哥在外谋生,大姐嫁给富家纨绔子弟,小弟、小妹还幼小,家中就靠比沈安娜大三岁的二姐沈伊娜主持家务。
不久,从小温柔善良、吃苦耐劳、处处忍让的姐姐伊娜受封建包办婚姻所迫,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一个大地主的儿子,受尽折磨和虐待。
如今,姐姐沈伊娜遭到封建社会残酷的包办婚姻的迫害。这样的不幸,使她意识到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而这些厄运迟早也会降临到安娜自己的头上来。
“我怎能听任摆布?不能!绝对不能呵!!”
离家出走!为姐姐,也为自己。刹那间,一个念头在安娜的脑海闪现。
行吗?现实是残酷的:大伯、父亲、长兄相继去世。顶梁柱没有了,家道破落,寡嫂幼侄,生活凄苦。慈祥忠厚的母亲能撑持这个家已很不容易了,怎能让她老人家再受两个女儿出走后的社会舆论压力?再说,出走的费用、求学的学费等的经济困难也很大。她们矛盾着,斗争着。“走,家里如何交代?不走,姐妹同跳火坑。”怎么办?安娜拿起笔写信求助于在外地工作的二哥沈勤。
同时,她想到“一日为师,十年为父”的古训。怎不去找自己敬仰的刘伯厚老师呢?
“刘老师!我只有求教于您了。”
刘伯厚听了安娜心中的倾诉,特别是听到沈伊娜迫婚的遭遇,更深知自己的学生现在处在苦难之中,他表示深切的同情,决心支持安娜姐妹鼓足勇气去追求光明。
“你们要敢于同这样的社会抗争!前路会有困难,有挫折,但是这一切都是可以战胜的!”
刘伯厚老师了解自己学生的心,他同意安娜姐妹的想法,并鼓励她们要树立克服困难的信心和勇气。
安娜又去找城东女校校长蔡振东(江苏第一女子师范毕业,任泰兴城东女校校长,后任省立师范和上海一所小学的老师、校长,上海县政协委员。)这位可敬的女校长,一生独身,今年97岁,她退休在上海,安娜至今与她时有书信往来。她的父亲蔡亮伯(曾在日本一医院学习,回国后入南京两江法政商等学校就读,后协助女儿办学,并在城东女校教书,解放后曾任泰兴县政协委员,已去世。)。他也教过安娜的书,与安娜父亲世交。蔡振东老师与父亲非常支持安娜姐妹去上海求学,认为晚走不如早走,并取出几块银圆装在安娜的口袋里,说道:“孩子,那是个花花世界,您去后会遇到各种想象不到的事情,交友要慎重啊!”
蔡亮伯老师老泪纵横,他抚摩着安娜的头,呼唤着她当时的学名说道:
“淑和啊,早点离开这个家,到外面去闯闯吧!总会闯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沈安娜给蔡老师父女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挥泪告别。
安娜得到了道义上的支持,一口气跑回了家,将刘老师和蔡老师的教诲和支持一古脑儿地讲给伊娜姐姐听。伊娜喜出望外,激动地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妹说:“太好啦!好妹妹!我们的路走定了!但要好好说服妈妈才行啊!”
沈伊娜将自己在暗中准备好的行装,在安娜妹面前拿了出来。
“女儿的心事,娘最清楚;女儿的苦难,娘最心疼。我知道,娘舍不得两个女儿的生命在这里毁灭。我们离家求学,老师们都鼓励,都同意。您是我们的好娘亲,最开明,您一定会同意我们走的。我们在外,做出个样子回来再看您。”
安娜偎依在母亲的身旁,黑夜里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悄悄话。
安娜的父亲英年早逝,离开人世间时只有44岁。母亲杨淑怀,江苏东台县人。杨家也是封建世家。沈安娜的外祖父与沈文翰进京考试时相识,成为世交好友。互相交谈家庭情况时,沈文翰谈到自己的四弟季航的情况,安娜的外祖父很欣赏,提出愿将长女嫁到沈家,沈文翰与夫人商量后表示同意。随即请好友作为媒人,包了一条船,将女儿嫁到了泰兴。
沈安娜的母亲为人贤慧,勤俭持家,受人尊敬,遇到大事很有主见。对大伯母很是尊重,常告知后辈,说“长嫂如母”,但对长嫂对女孩一套封建礼教心存不满,如逼迫小女孩缠小脚的事,对安娜姊妹的反抗则是“眼开眼闭”,心中不加干涉……
香火一直旺盛了好几代的沈家之败象是从亲人离世开始的。就在安娜5、6岁时,大伯父、父亲、大伯母、长兄、堂嫂(大伯父的长媳),在4、5年间相继去世,封建世家礼仪繁复,尤其是大伯父及大伯母去世,讲究排场、门面,几个丧事下来,家道衰落……
那时正是军阀混战,国民革命军路过泰兴城,沈安娜看到一个军官带了些部下,组织指挥在沈家大门口挂着难民收容所牌子里的民众。
“啊!”
沈安娜仔细一看,这位着军装的男子原来是自己的堂哥,他是国民革命军的一位“医官”,是沈文翰的长子,是自己的堂大哥。
这位医官大哥回到家中后,指挥他的部下和民众,将原来家中放棺材的几个大厅打扫后,再购买来大量稻草铺上,同时让沈家将家中的被褥拿出来,再把家中的米粮拿出来,让士兵用大锅烧成粥,又去购买来好几大罐子碱菜,接待难民,还有不少伤兵。
堂哥和家中的几个男孩忙碌得不得了,他们还让家中的妇女为这些穷人做好事。安娜的大姐、嫂子,手臂上还套着“红十字”袖标,舀大碗小碗的米粥送到病弱的难民、伤兵手中。安娜捧了一碗粥跑到喂奶的妈妈和孩子身边。这些避难的同胞,得到热粥,暖暖身子,填一下肚子,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满足。
然而好景不长,过了数日,军阀又追上来了。安娜的堂哥走了,难民们又不得不拖儿带女的离开这里,离开曾经给他们带来一丝希望的安娜的家乡。
军阀混战,民众苦难。安娜的母亲也无法维持这个大家庭,一家人只得分别逃离泰兴。安娜的母亲带着一家大小逃到了常州,躲避军阀的横行。数月后,形势变得平稳了,他们又回到了泰兴。
这时家境破落,安娜的母亲只得卖田、卖地、卖物,维持一家8、9口人的生活,经常以菜饭、山芋粥度日。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除安娜的二哥外出谋生外,安娜的母亲坚持让女孩子出门上学读书。
“学费怎么办呢?”
她除了自己想办法借外,还常到东台外婆家去要,或者带回娘家,一些金银首飾衣物靠典当回家维持生活。也正是由于安娜父亲生前常把语文课本带回来教女孩子读书,安娜和姐姐伊娜有了较好的自学底子,所以才能顺利地进入泰兴县小学读书,后又考入泰兴中学。
知悉伊娜要离家的消息,母亲万分舍不得,但是她明白孩子的决定是正确的,所以含着眼泪,变卖了家中较值钱的家具、衣物和首饰,为两个心爱的女儿筹备学费和路费。
恰在这时,二哥沈勤也从外地来信了,他支持两个妹妹到上海求学,并给予资助,同时还主持为伊娜办理了离婚手续,帮伊娜挣脱了封建绳索。
朝霞迎来了初升的太阳,阳光驱散了漫天的阴霾,使人从茫然梦想中走上金色的道路。沈安娜、沈伊娜对外说是利用暑假去看望在外地的二哥嫂,不作声张又很自然地离开了生育她的故乡。
安娜姐妹俩割断了对家乡和亲人千丝万缕的离别之情,1932年8月闯进了上海滩。
这是沈安娜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个转折,也是她与封建伦理的彻底决裂。